作者:龙井茶香蛋
“我自己来。”
狱卒点头同意,还特意强调:“不过陛下交代了,定要从上到下洗干净,要把自己洗的白嫩喷香,头发丝儿都得精神,不然咱们还是得重来一遍。”
郑廉感受到了屈辱。
他明白,这定是萧允知对他这几天不合作的反击。
其实他想多了,萧允知单纯就是不想让他们熏到锦绣而已。
只是一不小心,做过头了。
于是当锦绣好奇心满满地踏入关押着郑廉的天牢,她首先闻到了一股很佛系的檀香。
古怪看了非要陪同的萧允知一眼后,她继续大步上前。
以前几次过来,萧允知最多只同意她在外头等,她还没近距离欣赏过。
她原以为天牢该是血腥的,脏乱的,腥臭的,可怕的,但是谁来告诉她,这干净清爽还透着股诡异香气,物件摆设整洁到闪闪发光的地方究竟是哪儿?
还有牢里那个一身新衣精神焕发发丝柔顺飘逸下巴光洁的老头是谁?
她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郑廉却羞耻到无以复加。
按照他的计划,此时他应该掌握主动权,应该是他扬眉吐气对这两人提要求,为何最终居然是他大张旗鼓焚香沐浴宛若朝拜似的拜见他们?
因为萧允知的安排,他在气势上已经输了。
他也这才反应过来,萧允知做这一切除了秀恩爱气他之外,更多的是战略,他在和自己玩心理战,而且效果显著。
一旦想明白,郑廉发现自己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大概是输习惯了,他连心头那点挣扎都没了。
他问:“你究竟,能不能做开颅?”
第1055章 你不用再喝药了
锦绣挑眉,萧允知白眼。
没想到郑廉居然还在惦记这件事。
锦绣说:“能,但如果你问的是郑冲,那我必须告诉你,我不会给他开颅的。”
郑廉激动起来:“为什么?”
锦绣叹了口气,先前那个撞坏脑子的老妇人如今已经在休养,神志能不能清楚不好说,但至少她不会因为颅内阻塞病情恶化导致别的什么并发症。
开颅有用是因为她脑中有异常。
可郑冲不同。
锦绣告诉他:“因为郑冲没有病。”
她选择用简单一点的语言向郑廉解释:“他只是生来与众不同。”
郑廉的心受到极大的冲击。
这一瞬间他失去了言语,也失去了反应能力。
脑中只不断重复着锦绣的话。
“郑冲没有病。”
“没有病。”
南疆人擅长巫蛊之术,郑冲的亲娘更是其中翘楚。
但用毒之人,体内多少也带了毒素,正因如此,南疆常有痴傻儿诞生,久而久之,他们就能从新生儿的种种表现判断孩子的智力,遇到那些痴儿,大多弃之不要。
但凡留下那些孩子的,终将沦为笑柄,比如郑廉。
这也是为什么南疆的人口一直不多,连弱小的时考都远远不如。
郑冲是否也是因此生的特别已经不可考证,但郑廉的确因为这个儿子被嘲讽几十余年。
哪怕他为了南疆忍辱负重,到头来也不过换得一句:瞧,那个生了傻子的八王也就只能做这种事了。
世人都说冲儿是傻子,是蠢儿,却根本没人在乎他也是他母亲拼死生下来的孩儿。
冲儿的母亲临死前说她在大夏认识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姓程,她们极谈得来,程妹妹会一种神奇的医术,叫做刀术。
只要能找到程妹妹,冲儿的病是可以治好的。
她求他不要杀冲儿。
她在临死前哭着求他不要杀掉他们的孩儿,他还能怎么选?
不管亡妻是为了留冲儿一命骗了他,还是当真坚信程烟雨的医术,他的冲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不懂算计,不懂人情世故,但他健康快乐,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是发自真心的孺慕敬爱,不需要猜测,不需要防备,他就是这样敬爱他的父亲。
这样的孩子,凭什么要被那些不相干的人辱骂嘲讽?
他们凭什么啊!
可他却忘了,他自己也一直把冲儿当成一个病人,一个不正常的人。
他用手按着额头:“我能再见冲儿一面吗?”
这一次萧允知没有拒绝,也没有用稀奇古怪的方法折腾郑廉。
他很快见到了穿戴整齐的郑冲。
冲儿心疼的眼神直接到让郑廉眼眶发酸。
他说:“爹爹你还好吗?冲儿一切都很好,吃得饱穿得暖,每天都在乖乖喝药。”
“爹爹你欠的债还完了吗?”
“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和冲儿一起生活?”
“冲儿想您了。”
郑廉很艰难地露出笑容:“爹也想你。”
他说:“冲儿,你不用再喝药了。”
郑冲不解地看向他:“是因为冲儿的病好了吗?”
两行浊泪从郑廉苍老的脸颊滑落:“不,因为你没有病。”
“是爹爹错了。”
第1056章 当得起‘老奸巨猾’
郑冲不明白爹爹为什么会哭,但他还是很孝顺的伸手替郑廉擦干净。
“爹爹,没关系的。”
“程姑娘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生在世,谁能无过呢?”
这一晚,郑廉想了很久。
他在想,假如当初他换一种方式对待程烟雨,一切会不会有所不同?
他不骗她,不利用她的信任,利用亡妻和她的感情将她带走,不囚禁她,不……逼她用极乐花……
是不是现在他和她就能有不一样的结局?
会不会她就能代替亡妻,和冲儿,和他好好生活在一起?
不再去管那些时间纷争,尔虞我诈,就安安静静与世无争的隐居,研究医术,种种草药……
但这世上是没有“假如”的,事已至此,都是他该的。
萧允知和锦绣都没料到郑廉会那么快松口。
他同意竭尽所能帮助郑冲争夺南疆王的位置,也不在乎大夏是否会借此将南疆变成傀儡国。
他的族人没有对他宽容,他又为何要替他们担忧?
只要冲儿活的开心,把南疆给他当玩具也没关系。
他本来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他这一生始于权谋,终于权谋,也没什么不好。
他杀人,害人,算计人,上天便将报应落在冲儿身上,如今他换个位置,继续杀人,害人,算计人,用老死天牢无人送终换得冲儿登上高位衣食无忧,划算得很。
郑廉告诉萧允知:“想要把南疆王拉下马,可以从时考入手。”
“现在的南疆王有把柄落在时考前任族长手中,那人没死,就藏在时考和蛮族边界处。”
他当初应了亡妻的承诺,是以身边还留下了不少衷心的家臣,其中一部分就被他安排去保护那位族长。
这也是他为何甘心留在大夏谋划。
只要他能毁了大夏,治好冲儿,那位族长就是他将南疆王取而代之的最佳契机。
萧允知勾唇:“郑老果然还留了一手,当得起一句‘老奸巨猾’。”
郑廉:不生气不生气,气死了没人替,这种事,习惯就好了。
有了郑廉的倾力合作,找到南疆王的把柄并不是难事,南疆开始大乱,时考也跟着一反常态,多处出现反南疆联盟,两族接壤之处时有争斗发生。
非但如此,沉寂已久的蛮族也开始行动。
他们倒是没有自己上,就主动给时考提供武器援助,毕竟是炼铁术的鼻祖,有了他们的低价供应,时考偷袭的强度大大得到了提升,南疆王烦不胜烦,却又不敢找蛮族讨要说法。
一来,人家是规规矩矩的做买卖。
二来,他们心虚。
无奈,习惯了不事生产的他们只好也向蛮族下单购买兵器,想借此示好顺便缓解一下时考的麻烦,谁知蛮族那些不长脑子的却忽然精明起来,给他们的报价生生比给时考的高了三倍有余!
南疆王郁闷的每天都在掉头发,郑廉却在天牢里畅快地喝了一坛酒。
萧允知隔着牢门与他对饮,顺便夸他:“老谋深算,诡计多端!”
郑廉:……
他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嘲讽:“说这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