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知薇
可她知道,若此时不编出个让阿时信服又顾忌的理由,阿时是不会放弃动褚晏的念头。
想了想,宋茹甄突然挺起胸脯坦然道:“因为我喜欢他……阿时,就算是为了阿姐的幸福,不要动褚晏,好吗?”
闻言,宋应时起先满脸震惊,旋即很快敛容,勾唇嗤笑了一声:“阿姐,你莫要骗我,你若真喜欢褚晏,又怎会至今还未圆房?“宋茹甄:“……”
自从前几日与阿时在宫里不欢而散后,宋茹甄整日都是闷闷不乐的。
褚晏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整日早出晚归的,二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已有多日未见了。
这日,用过晚膳后,宋茹甄瞥了西厢一眼,远远看见室内一灯如豆,昏昏暗暗的。
眼下正值仲春,夜里虽还有凉意,却比冬夜里好上百倍,林香和林香二人便坐在西厢廊下的凭栏上,悄悄地玩起了翻绳。
看来,褚晏还没回来。
月色凉如水,宋茹甄百无聊赖地歪在榻上看窗外的风景。
窗外,廊灯辉煌,照得院子里怒放的两棵垂丝海棠,有如两片绯色烟云,风乍起,掀得绯云一颤,顿如那天女散花,飘飘洒洒起来,有两三片被夜风卷进了窗户内。
宋茹甄拾起花瓣,低头把玩。
过了会儿,银翘笑着进来禀:“公主,齐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宋茹甄换了个姿势靠在凭几上,以手支颐,面向室内。
片刻后,轻裘缓带的少年信步入内。
作为阿时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个清客之首,齐明箫的身段和长相自是不差的。
但他的那张脸很多时候看起来……就像带着一张拥有障眼法的面具,属于那种一眼望过去,虽觉得赏心悦目,却不会让人想仔细地再看一眼。
这会子,宋茹甄心血来潮,便盯着齐明箫仔仔细细地打量,赫然发现齐明箫长得竟不比褚晏差。
只是褚晏属于那张自带光华的圣洁之俊美,天生耀眼;而齐明箫则属于静静躺在清澈水底里的睡莲,低调无华,细看之下方觉惊艳。
“公主。”齐明箫近前,广袖翩然一合,翩然行礼道。
“你怎么来了?”
齐明箫从广袖下抬首,目光澄澈见底,冲她微微一笑:“明箫睡不着。”
“……所以?”宋茹甄挑眉。
齐明箫一脸自然而然道:“明箫已经许久未陪公主下棋了。”
所以,这是来找她下棋打发光阴来了。
齐明箫这个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只是个寄人篱下之人,他却总能让人忽略他的身份,还能不抗拒他别有用心的靠近。
“正好,本宫也睡不着。”宋茹甄坐正,下巴尖冲对面的位置努了努,“坐。”
齐明箫撩衣上榻,开始摆弄棋盘,一边随口问:“公主这么晚了还没睡,可是在等驸马?”
宋茹甄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明箫毕竟还是公主的大管家。”齐明箫倒是毫不避嫌地说。
宋茹甄点了点头,没说话,她就是喜欢齐明箫这份坦荡荡的小聪明,所以一向不以为忤。
……
一局棋下了半柱香的时间,倒是比以往二人对弈的时间长了许久,可见齐明箫最近的棋艺有所渐长。
“公主又赢了。”
“你的棋艺也精进了不少。”
“都是公主栽培的好。”齐明箫谦虚道。
齐明箫并非什么世家公子,不然也不会被阿时挑来做公主府里的清客。所以,刚入府时,琴棋书画是一概不会的。后来,是宋茹甄闲来无事时,将这些一一教与他的,齐明箫十分聪明伶俐,所有的事情,基本上一教就会。不到一年,他的琴棋书画虽算不上精通,却也能上个台面。
窗外月色涔涔,院中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齐明箫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敛衽下了榻,冲宋茹甄恭敬施礼,“时辰不早了,明箫告退。”
宋茹甄本以为齐明箫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不成想竟真的是来同她下棋的。
正好,她也乏了,懒散地“恩”了一声,正准备喊人进来伺候就寝,忽地听见外面也不知是林香还是林香喊了声:“驸马回来了。”
宋茹甄本要下榻,听见动静后,心神大振,扭头看向窗外,果然看见褚晏披着一身月色走来。
好几日未同褚晏照面了,心中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想见他,但碍于自己公主的颜面,她只好先稳在榻上不动,装作抬头赏月,好等褚晏自己发现。
谁知,褚晏走进院中后,忽地捂住胸口,身子不支似的半跪在地上。
紧接着,胸脯向前一挺,“噗”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驸马!”丁林二婢吓地掩嘴惊呼,围在褚晏两边谁也不敢上去碰他。
宋茹甄吓了一大跳,忙下榻靸鞋跑了出去。
齐明箫也紧跟在她身后出去了。
似是听见她跑出来的动静,半跪在地的褚晏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她。
那一瞬间,宋茹甄看见褚晏的脸色竟是青白交替的,他唇色乌黑,双眼赤红,宛如走火入魔了一般。
见她来了,褚晏的嘴角忽地一勾,扯出一抹近乎‘了无遗憾’的笑意。
然后,白眼一翻,向一旁晕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齐明箫是男二,一个亦正亦邪挺复杂的角色,提前打下预防针。
第26章 求生(七)
宋茹甄冲过去跪坐在地上,捞起褚晏拍了拍他的脸,“褚晏你怎么了这是?快醒醒,褚晏!”
任她摇拍喊打,褚晏就是阖眼无觉,连气息都弱了几分,宋茹甄也不敢乱动他了,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齐明箫,喊道:“明箫,过来帮忙送驸马回房间。”
齐明箫二话不说,蹲下身子,拉过褚晏扛在背上就往西厢里去了。
宋茹甄起身,立即对丁林二婢吩咐:“你们两个赶紧去请徐太医过来。”
“是。”丁林二婢慌慌忙忙去了。
宋茹甄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摊血迹,眉心紧锁,胡乱地想了会儿。
进到西厢时,齐明箫已经把褚晏放平在了床上,刚要替他盖被子,褚晏猛地推开他,一偏头,往地上又吐了一口血。
宋茹甄快步走过去,拉住褚晏的手问:“褚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褚晏闭着眼睛,气息十分紊乱,唇瓣紧紧抿着,神智似乎处在半昏迷半迷糊状态,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但就是睁不开。
齐明箫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血,在一旁提醒道:“公主,你看地上的血。”
方才在外面,月色虽亮,却看不明朗,如今室内烛火一照,宋茹甄骇然发现地上的血竟是黑色的。
吐出来的血变成黑色,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是中毒!”
齐明箫赞同地点了点头。
难怪他的嘴唇呈乌青色,原来是中了毒,自幼长在深宫里的宋茹甄见过最多的死人,便是中毒而亡的人,所以从褚晏如今的模样上看来,她几乎立刻判断出褚晏似乎中毒还不轻。
只是褚晏好端端的上他的值,缘何会中毒回来?
这时,门外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林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公主,徐太医来了。”
徐太医背着药箱快步走了进来,瞧他的样子应该是一路疾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的正要向宋茹甄跪地行礼,“微臣参见公……”
宋茹甄打断道:“免礼,快过来瞧瞧驸马。”
徐太医赶紧拧着他的药箱来到床边,对着褚晏细细诊断了一番。
“怎么样了?”见徐太医眉宇深锁,半晌不说话,宋茹甄忍不住问道。
徐太医沉吟道:“……回公主,驸马爷好像是中毒了。”
果然!
宋茹甄追问:“中的什么毒?”
“这个……微臣也断不出来。”
“你竟断不出来?”
要知道阿时能把徐太医放在她的公主府,主要是因为徐太医乃是皇宫内医术最好的太医,他不仅精通岐黄,还见多识广,宫里的那些阴私暗毒向来逃不过他的法眼。
如今竟然还有他断不出来的毒,宋茹甄不禁大感意外。
徐太医汗颜道:“天下奇毒万千,有些毒微臣也没有见识过,还请公主恕罪。”
宋茹甄忧心忡忡地看着气息渐弱的褚晏,“那他可有什么性命之忧?”
徐太医道:“此毒霸道至极,见血既入肺腑,若无解药,只怕活不过明早。”
“明早?”宋茹甄脸色一白,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研制解药!”
徐太医惶恐跪地叩首,道:“公主,恕微臣无能啊,微臣连驸马所中何毒都断不出来,又如何能研制得出解药啊。”
那么说来,褚晏这回是必死无疑了?
宋茹甄不由得向后趔趄了一步。
齐明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宋茹甄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
别慌,冷静。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冷静。
齐明箫忽然指着褚晏的脖子根说:“公主,你看。”
宋茹甄顺着齐明箫的手弯下腰细看,发现褚晏的脖子根处有一点乌青,被衣领挡住了,不仔细看一时还真发现不了。她扯开领子露出大片的肌肤来,只见褚晏的锁骨与脖根交界出有一团小小的乌青痕迹,乌青之中隐隐有一个小红点,宋茹甄正要伸手去摸。
齐明箫抢先一步拉住她的手,紧张地喊:“别碰,这东西有剧毒。”说完,他扭身冲徐太医道,“徐太医,镊子。”
徐太医忙从药箱里翻出镊子递给齐明箫。
齐明箫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从褚晏的脖颈里扯出一根针出来,顶光一看,竟是一枚绣花针,但针身通红。
宋茹甄问:“这是什么东西?”
齐明箫面色凝重道:“婆罗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