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酒狂宴
纤细的手腕似乎被什么东西绑着,又不知束在了何处,以至于她无法挪动自己的手。
这时她才刚从黑暗中醒来的脑子逐渐变得清醒起来。
然后又发现了个问题。
——她的双眸也被遮住了。
原本还以为是这地方太暗,可眼下适应了过后,她睁着的眼才感觉到了被什么东西压着,而隐约有光透进。
这情况是她未料到的,试着扯了扯双手,却始终不能挪动,那绑在她手腕上的绸带在她的挣扎之下不仅没有松动的迹象,反而愈发紧缩起来,显然是个活扣。
穆染的眼前忽然闪过昏迷前的那幕。
那时离得近了,她才终于看清了穆宴面上的神情。
阴冷森然,眼底还有血色闪动。
因此她都不用想,便知道眼下自己这副情形是谁所为。
感觉到双腕上的束缚无法挣脱,她便试着动了动双腿。
双腿倒是没有同手腕一样被捆住,可身上盖着的锦被却让她的腿不能自由移动。
她的双腿在锦被中一点点移动着,似乎想试探身边有没有人。
好半晌后,她的一只脚尖已经从身上盖着的锦被之中露出,暴露在空气之中。
奇怪的是,她没感觉到有任何人在身边。
照着穆宴的性子,对方会同她睡在一张榻上可能性极大,只是这次不知为何,这床榻之上,似乎真的只有穆染一人。
意识到这点,穆染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她放松下来,一只冰凉的手便轻轻握住她暴露在锦被之外的脚尖。
冰冷的温度让穆染一震,更多的是因着忽然出现的对方。
她猛地收回脚尖,重新隐入锦被之中。
那只手并未跟进来。
穆染紧绷着身子等了半刻,却什么也没等到。
似乎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周遭除了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就好像……这房间之中真的只有她一个人。
双眸无法视物,整个人又处于任人宰割的状态,这种感觉让穆染十分不适,她指尖微微用劲,掐入自己的掌心之中,让自己冷静下来。
“穆宴。”她开口叫了一声。
没人回她。
她便又唤了一声。
周遭还是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可穆染知道,对方定然是在的,只怕如今正在床边看着她这模样。
深深吸口气,穆染道:“你又怎么了?”
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清楚对方为何又忽然发狂。
她分明是有些怕的。
要不然那被束缚着的皓腕也不会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指尖也愈发陷入掌心之中。
微凉的薄唇也缓缓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起来。
可自幼养成的性子,让她从不轻易示弱于人前。
即便身体不受控制,可她却能控制住自己的思绪。
她知道,眼下的情况便是再挣扎哭闹也没用,穆宴既然敢这样做,就是有了万全的准备,她的一切举止在对方看来都是徒劳的挣扎罢了。
过了不知多久,穆染根本分不清时间了。
这时她才听见穆宴低低的声音响起。
“朕方才想了许多。”
“皇姐究竟为何要离开朕。”
“是不是朕这些日子待皇姐太好了。”
“皇姐,你知道的,朕从来不想伤害你,可有时朕又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日子你在朕跟前态度那样和缓,甚至开始考虑同朕之间的关系,朕总以为……看到希望了。”
他一句句说着,声音越来越沉,也越来越森然,及至最后,他忽地阴郁了语气,几乎是切齿一般地说出一句。
“可朕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你只是为了找机会逃罢了。”
他说着又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穆染,还是在笑自己。
“你根本就没想过吧?你甚至都不知道,朕曾经有多高兴,就在朕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时,你却给了朕致命的一击。”
“也是你让朕意识到,原来朕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他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穆染并非不想开口,可事实上,当她刚一张口的瞬间,双唇就被对方的掌心压住,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穆宴似乎完全不想听她说什么。
只是压在她唇上的手却在轻颤着。
他其实也在怕。
她对方说出自己不想听的,怕对方说的话会更让已经濒临爆发边缘的他愈发癫狂。
“朕记得,你曾经不止一次说朕是个疯子。其实你说的没错,朕确实是个疯子。”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在对方莹莹如白雪的颊边一点点游走。
“朕真的不想伤害你。”
“可是、你为什么要跑!”
他的声音终于变得有些高,仿佛在质问一般。
“为什么?!”
明明……他已经很收敛了,午夜梦回之际,他对穆染的渴望达到了顶峰的时候,也不敢对她做什么,只是趁着对方睡着了,偷偷从地面上了她的床榻,然后将对方揽入怀中。
他甚至手下都不敢过于用劲,因为怕弄疼了对方。
他是那样的小心,将心中一切的黑暗和阴郁掩藏起来,可最终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欺骗和出逃。
当发现对方不见了的那瞬间,他的脑中闪过了无数个想法。
最终停在了一个,他早就想做,却又一直压抑着的法子之上。
他想,既然温和谦恭得不到对方的心,那就……得到人也好。
这是他年少至今的执念,他不可能放手的。
他以前总想着,如果都能得到便是最好,可眼下看来,这只是他的妄想了。
有些东西,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既如此,又何必再忍?
“皇姐……”他的头慢慢低了下来,靠在对方耳边沉沉道,“你也是时候该履行诺言了。”
“当初你亲口说的,用自己同朕做交易。”
他一忍再忍,也是有前提的。
眼下这前提看着已经不可能实现了,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
“放心,如今不在行宫,没人会发现的。”
他这话与其说是安抚,听上去反倒叫人更心惊了。
既不是在行宫,那又是在何处?
穆染竟不知,除了明安殿底下那巨大的地宫之外,穆宴竟然在东都都有旁人不知晓的地方。
她想开口,可双唇却被紧紧压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从喉间溢出一些细碎的声音,听着完全分辨不出她究竟在说什么。
穆染说不出话,便只能费劲地伸手。
幸而穆宴一只手此时正压在她的耳侧,她手稍稍一动,就抓住了对方如玉般的指尖。
然后紧紧攥住。
“……”
她的双眸被遮住,所以看不见对方的神色,因而也就不知道,穆宴在被她忽地拉住指尖后,整个人眼神一滞。
穆染从未在这样的情况下主动触碰他。
就连两人之间曾有过的那夜,对方也只是紧锁双眉,洁白的牙死死咬着破了皮的下唇,殷红的血珠从伤口中渗出,她却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只是双手紧紧地揪住身下的软枕。
清莹的泪液从发红的眼尾流出,缓缓滑落,最终隐入脸侧的锦被之中。
对方的这模样一直印刻在穆宴的记忆之中,午夜梦回辗转反侧之时,这样的场景便在脑中反复浮现,让他彻夜难眠。
眼下再忆起这幕,两个场景之间的人忽地重叠起来。
穆宴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变得紧绷起来。
他的喉头重重地滑动几下,接着沉沉的喘,息从鼻间呼出。
好喜欢。
他心中一句又一句地喟叹着。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他真的太渴望了。
长久的压抑之下,他整个人都变得扭曲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