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明珠
看见沐霖一脸严肃的样子,忘忧忙讨好地笑了笑,又叫了一声:“哥。”方乖乖地把手伸出来让沐霖诊脉。
沐霖没说话,只肃着一张脸上前搭脉,半晌之后又换另一只手。
赵祯比昨日还紧张,盯着沐霖的神色,问:“如何?”
“张太医的脉息自然是不错的。”沐霖轻声吐了口气,又问何妈妈要了安胎药尝了一口,说:“这个汤药也不错。皇后殿下只需按时服用即可。只是如今怀着身孕,一举一动都务必要小心。做母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切不可任性妄为。”这后面一句话自然是说给忘忧听的。
忘忧忙答应着:“哥哥的话我记住了。”
“重要的不是记住了,而是做到了。冬日天气寒冷,若非有要紧的事情大可不必出去吹冷风。”沐霖又说。
“这个何妈妈已经念叨过啦,哥哥就别再唠叨了。哥哥请喝茶。”忘忧笑嘻嘻地说。
“皇后殿下好生歇着吧。臣还有几句话同陛下讲。”沐霖说着,站起身来向忘忧行了君臣之礼告退。
忘忧看着赵祯跟沐霖到外间去,不满的嘟囔着:“一个是我的亲哥哥,一个是我的夫君,这两个人有什么话还避开我?”
沈熹年自行剥了个橘子,掰了橘子瓣儿塞进嘴里,笑道:“既然要当娘了,就把心思多放在孩子的身上吧。”
忘忧想起昨日在香月阁里沈熹年跟太后的对峙,忙说:“昨日你那般跟太后争执,可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态度。回去之后义母可有罚你?”
“并没有。”沈熹年挑了挑眉稍,得意地说:“相反,我还被夸奖了几句。”
“义母夸你?”忘忧一脸的不信。
“王大姑娘夸了我,说我不畏权势,算得上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忘忧笑道:“瞧你那得意的傻样儿!依我看,这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第208章 拒纳妃,静待机缘
赵祯和沐霖至外间坐定,宋嬷嬷亲自拿了笔墨纸砚放在林逸隽手边,笑道:“就算张太医开的保胎汤药很好,也请林大人给咱们写一写皇后娘娘的凤体需要怎样进补,更需要避讳些什么。也好让小人们心里有个数,做起膳食来也有个章程可循。”
林逸隽想了想,说:“不过就是怀孕而已,并没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皇后的身体一切都好,不需要特别进补,你们料理膳食的时候只需注意别把麝香,红花之类的东西混进去就好了。”
宋嬷嬷忙回道:“林大人放心,这些寻常孕妇都忌讳的东西咱们未央宫绝不会有的。”
“那就好。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而且皇后自己也懂医术,些许事情你们都听她的就是了。”沐霖微笑点头。
“是。”宋嬷嬷答应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赵祯看着宋嬷嬷出去,方问:“沐霖,你是有什么顾虑吗?其实她是可以信赖的人。”
林逸隽淡然一笑,缓缓地说:“回陛下。臣并没与特别的顾虑,只是担心书写的文字被有心人拿了去反而会生出事端来。再者,皇后自己就懂医术,再加上张太医这个妇科圣手在,龙胎不会有事的。妇人生子虽然辛苦危险,但也是自然规律。陛下不必过度紧张小心。您是天子,您若是整天这般担心,下面服侍的人就更加战战兢兢了。”
听了这话,赵祯也笑了:“舅兄说的有道理。”
林逸隽忙向赵祯欠身一礼,又说:“臣还有一事要请陛下明示不知陛下是否有意纳妃?”
“朕未及弱冠之年,需得保养身体,房中之事不宜过度。这是张太医给朕的建议。而且重华宫还有一个淑妃,所以纳妃之事暂且不议了。”
林逸隽站起身来躬身说:“陛下这样做自然是为皇后殿下着想,但只怕太后娘娘和大臣们不同意,若是他们轮番上奏,到时候受到攻讦的便是皇后了。”
赵祯淡淡一笑,抬手示意林逸隽评审,并说:“朕知道你的顾虑,不过你也要放心,朕不会让忘忧受到伤害的。”
“臣自然放心陛下待皇后的心意,只是臣的意思是说,若是纳妃可以堵住悠悠众口,臣会替陛下物色合适的人选。”林逸隽低声说道。
“沐霖。”赵祯笑着站起身来,走到林逸隽面前,低声说:“当初你的岳母送了几个美婢到你家,忘忧很是生气呢。因为这事儿她还跟朕闹了小脾气。”
“”林逸隽低了低头,心里暗暗琢磨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赵祯抬手在林逸隽的肩膀上按了按,说:“好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朕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置不了,还如何做天下之君呢?”
“是臣多虑了。”林逸隽躬身说道。
“无妨。朕知道你也是为了忘忧好。”赵祯微笑道。
说话间已经是午膳时候,赵祯说让林逸隽和沈熹年留在宫中用膳,林逸隽谢恩婉拒,跟沈熹年告退离去。
赵祯陪着忘忧用了午膳又陪着她去午休。
忘忧靠在榻上问:“哥哥跟陛下说什么悄悄话了?”
赵祯避重就轻地说:“你怀了身孕,朕自然是要问一问该注意哪些事宜。说起来沐霖也是过于谨慎,宋嬷嬷想让他把能给你进补的东西和忌讳的都写下来,他竟怕被有心人窥探了去,不肯写。”
忘忧笑道:“哥哥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刻板谨慎,又总是板着个脸。真不知嫂子当初是瞧上他什么了。”
“各花入各眼罢了,你有那个时间想他们夫妇的事情,倒是不如想象咱们孩儿的名字吧。”
“现在就想名字的事情是不是太早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忘忧笑道。
“那就男女的名字都想,到时候挑着用不就好了?”
“也好。”忘忧懒懒地答应。
赵祯看着她渐渐地睡着之后想要悄悄地离开去乾元殿处理政务,起身是却发现自己的衣带被忘忧攥在手里。顿时,一股柔情涌上心头,让他心中生出绵绵不尽的怜惜之情。此时此刻,什么江山社稷,什么军事政务,都比不上怀里的这个女子重要。于是他又躺回去,揽着她的腰肢也闭目养神。
冬日里的寒风萧瑟,吹不透未央宫厚重的门帘,扰不了暖榻上帝后的美梦,却让重华宫里的淑妃寒冷彻骨。
太后让泽慧挑选两个老成能干的宫女过来服侍梅清韵,泽慧当晚便打发了人来,两个宫女一个叫香橼,一个叫墨菊,都是在宫中服侍了五年以上的人,算得上是老成持重。
香橼模样俊俏,身段风流,原本是太后早早挑选了来用心教导着留有大用的人,墨菊模样一般,且寡言少语,但却做一手好汤水,虽然不能说秀外,但却算得上慧中的人。
昨夜梅清韵提着食盒去乾元殿献殷勤,用的便是墨菊做的梅花馅儿酥饼和鸡丝粥。然而并没讨好到天子却被罚跪了一夜,所以此时梅清韵看墨菊怎么都不顺眼。又碍于是太后的人,不敢明着怎样,只吩咐她:“打今儿起你只在厨房里当差罢了,本宫喜欢清静,不用这么多人伺候。”
墨菊恭敬地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香橼看着墨菊的背影消失在门帘之外,忙把墨菊煮的红枣姜茶送到梅清韵面前,温婉地劝道:“娘娘别生气,先喝口热姜茶去去寒气。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才是啊。”
梅清韵冷笑道:“从长计议?你倒是跟本宫说说该如何从长计议?”
“这几天皇后有喜,陛下初为人父正是欣喜若狂的时候,且把皇后宠在心尖儿上呢,娘娘且耐心些,早晚有陛下耐不住的哪一天。”香橼悄声劝道。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就这么等下去?”梅清韵生气问。
“娘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儿,自然该懂得静待时机这四个字。一切缘法都不过是时机刚好罢了。所以人们常说机缘二字。娘娘说是不是呢?”
梅清韵愣了一下,方笑道:“是我小瞧了你。想不到你竟懂得这些。”
香橼宛然一笑,低头说:“奴婢懂什么?不过是在太后娘娘身边学的多看的多罢了。咱们太后娘娘在这后宫里熬了几十年,有什么事情料理不开的?娘娘有太后娘娘照拂,根本无需着急,只要安心等些时日,自有转机。”
“你说的是,那本宫就静下心来且待机缘。”梅清韵盯着香橼看了一会儿,又说:“金蕊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丫头,我与她十几年的主仆情谊,昨日她那样被拖出去,本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真是心如刀绞。不知你有没有办法出宫?替本宫给家里传个话儿,让家里人想想办法,也让她少受点苦。”
“太后娘娘就知道淑妃娘娘放心不下金蕊姐姐,早就叫泽慧姑姑留心着了。今儿一早送来了消息,那沈熹年亲自安排人把金蕊姐姐给押送到辽东去,旁人怕是难以插手了。泽慧姑姑让奴劝着娘娘,过去的事情不必太纠结了,凡事要往后多做打算。”
梅清韵听了这话,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又不甘地问:“这沈家竟能一手遮天了?”
香橼小声说:“沈家自然不能一手遮天,可金蕊姐姐这次触怒的是陛下。那沈熹年自然要借着陛下的怒气断了娘娘您的臂膀。谁让您跟皇后是对头呢。”
梅清韵的目光落到那两匹鲜艳的蜀锦上,恨恨地说道:“我本不想与她为敌,且想着既然她为后,我为妃妾,便放低了身段委曲求全,一心跟她和睦相处。无奈她身为中宫竟如此无德,媚惑君主也就罢了,还仗着沈家的势力为所欲为,这般欺负凌辱我读书人家,便也怪不得我了。”
香橼又劝道:“娘娘也不必着急,日子且长着呢。您昨儿夜里您受苦了,一会儿太医来了咱们仔细的诊脉,当务之急是先把身体保养好才是最要紧的。”
“嗯,如今只能如此了。”梅清韵想起金蕊终究保不住了,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气愤。
接下来的日子,梅清韵在重华宫禁足思过,至除夕之日都没有踏出重华宫的大门。
然而新年毕竟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节日。又逢着帝后新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再加上皇后有孕,两重的喜事叠加在一起,宫中的年宴便比往日热闹了几倍。
太后特意向赵祯提及梅清韵禁足之事,说新年朝贺之时,若梅翰林入宫叩拜而不见淑妃,心中必然会有疑虑。
忘忧也知道不可能把梅清韵关在重华宫一辈子,便对赵祯说:“太后娘娘说的极是,新年宴乃是大团圆之宴,淑妃若不露面,倒是叫臣子们生出许多猜忌。陛下便解了淑妃的禁足,许她来参加宫宴吧。”
赵祯淡淡地笑道:“后宫之事,应由皇后做主。且母后也这么说了,那就暂时解了她的禁足吧。”赵祯说着,看了旁边的宁寿远一眼。
宁寿远忙躬身领命,然后往重华宫去传旨。
第209章 除夕宴,见缝插针
梅清韵禁足了这些日子,已经算准了除夕这日会被解了禁足。所以一早起来便梳洗打扮,认认真真涂脂抹粉,梳头绾髻,簪花描眉。又把自己喜欢的几套衣裙都拿出来一一在身上比对。
香橼给她挑了一套嫩蓝色的苏绣裙,配白狐风毛的披肩。梅清韵也觉得自己不宜大红大紫的出现在年宴上,这样小家碧玉的颜色刚好趁自己的肤色和气质,便让香橼帮自己换上了。香橼又帮她拿了帕子,手炉等物,又叫了两个小宫女跟着,一行人往举办年宴福庆殿的方向去。
一年一度的大宴十分的隆重。尤其是这次帝后大婚之后的第一个年宴,来参加宴席的不仅仅是皇室宗族,还有分封各地的王爷们也到京祝贺。
梅清韵过来的时候宴席还没有开始,赵祯正同太后和皇后在后殿的暖阁里同吴王太妃一起说些闲话。下手坐着赵承渊,侧妃丁素云则立在吴王太妃身侧。
有宫女进去回禀说淑妃到了。刘太后便叫进来。梅清韵进来之后先向太后,天子和皇后请了安,又跟吴王太妃见礼。吴王太妃笑道:“淑妃娘娘这一身衣裙好生淡雅。”
丁素云一向是站在忘忧这边的,也知道梅清韵进宫的始末,料定忘忧跟梅清韵之间必定不会亲如姐妹,便笑道:“淑妃娘娘这身衣裳果然是超尘脱俗,把我们都比下去了呢。”
梅清韵心里暗骂了一句丁素云可恶,脸上却笑着说:“吴王妃说笑了,皇后娘娘国色天香,岂是我等蒲柳之姿能比下去的呢。”
“罢了,你们也别只顾着说笑,都坐吧。素云,你也坐吧。”刘太后一句话把丁素云的小心思给弹压了下去。又问:“四郎,素云进你的王府也一年的光景了,怎么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丁素云立刻低下了头。赵承渊忙欠身笑道:“想来是臣的子嗣缘分淡薄吧。谁有天子这样的好福气呢?那日素云从宫中回去,高兴地一夜没能睡着觉呢。”
“这倒是真的,臣妾自从帝后大婚之后便住在王府,日日见她做女红,都是给陛下和皇后的小皇子做衣裳呢。鞋帽衣裤做了整整齐齐的一套。”吴王太妃说着,又回头问丁素云:“今儿是年宴,你难道没带来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贺喜?”
丁素云笑道:“妾粗手笨脚的,做的针线也拿不出门,不敢当着太后娘娘的面拿出来丢人。还想着等会儿悄悄地交给宋尚宫收起来呢。”
太后心情不错,听丁素云这话也不生气,只笑道:“哀家的针线活计也粗糙的很呢。总不会笑话了你去。”
丁素云从身后茉莉的手里拿过一个大红缎子包袱来送到宋嬷嬷的手里。宋嬷嬷接了,送到忘忧面前,然后把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套小婴儿的衣服鞋帽,以及肚兜围嘴儿都是齐全的。大红绵绫的肚兜上绣着五彩麒麟,且以黑曜石镶了眼睛,绣工精致,麒麟栩栩如生。
忘忧笑道:“这样精致的绣工还不好意思拿出来?咱们的合该丢去烧了。”
刘太后也笑道:“这麒麟绣的极好。不知六郎可给这孩子取了乳名?哀家倒是有一个名字。”
“虽然朕想了这许久,也得了几个名字,但总是觉得不那么称心。想来母后的名字是极好的,不知母后取的是何字?”
刘太后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说:“便是这个启字。启同麒同音,且有新开始的意思,这是六郎的第一个孩儿,用这个字再妥当不过。”
赵祯携了忘忧的手起身,二人一起向太后躬身行礼,谢太后为孩子赐名。
宁寿远进来回禀:“回太后,陛下,皇后娘娘。吉时已到,诸位王公亲贵们也都到齐了。可以开宴了。”
太后扶着泽慧的手起身,说:“好,开宴了!走吧。”
众人都答应着起身,出暖阁,跟在淑妃之后转过屏风至大殿。太后和天子以及皇后入座之后,众人朝拜行礼,向天家恭贺新年。赵祯抬手请众人入座,鼓乐声起,宴席开始。
本朝不喜奢靡,更注重简约自然之风。所以宴席之上也没有太热闹的歌舞。
赵祯举杯邀一众权贵共饮,三杯之后大家便都舒活起来,不再如开始那般拘谨。
忘忧做了这一会儿便觉得腰有些酸,只扭头对宋嬷嬷说:“我要出去走走。”
宋嬷嬷忙让姜兰和白芷扶着忘忧起身,自己悄悄地跟赵祯说了一声,赵祯叮嘱她好生跟着,不许大意了。宋嬷嬷忙跟在后面一起离席。
转过大殿后门的屏风,被清冷的风一吹,忘忧方觉得胸口的气闷疏散了许多,遂叹道:“还是外面舒服。”
“殿下怕是闻不惯那酒肉之味吧?要不要喝一口热热的果茶?”白芷说着,把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青瓷南瓜汤盅捧到了忘忧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