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沧海明珠
“宫门刚开,北苑行宫的人便急匆匆的来报,说锦太嫔殁了。”
忘忧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想起那个梦,喃喃地叹道:“怎么就殁了?”
“说是这阵子她一直精神恍惚,昨天夜里不知怎么的睡到半夜就跑出去了,不小心从台阶上滑了一跤,摔倒了后脑勺,宫人们听见动静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没气儿了。”何妈妈担心忘忧怀着身孕听不得这些,忙又劝道:“这就是个意外,娘娘不必介怀。北苑行宫的人是来请娘娘示下,她的身后事如何料理?”
忘忧缓了一会儿,方说:“她是嫔位,就按照嫔位的丧依去料理也就罢了。另外你叫人去吴王府跟丁侧妃说一声。”
何妈妈答应着下去吩咐人去吴王府报信。
没多会儿功夫赵祯过来陪忘忧用早膳,忘忧便跟他说了此事。
赵祯对丁锦云着实没什么好感,况且一想到她跟赵承渊生的那个孩子心里更是别扭,于是皱眉说:“如今水患凶猛,太后也病着,她一个太嫔的丧事不宜太张扬了。”
“陛下说的是。但她好歹也是伺候过先帝的人,更有吴王府里的丁侧妃在,一点情面还是要给的。”
“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吴王侧妃去料理吧,你怀着身孕,不宜操心过度。”赵祯说着,又伸手摸了摸忘忧那圆滚滚的肚子。
“好,听陛下的。”忘忧笑了笑,没再多说。
用过早膳之后,赵祯片刻也没多留便匆匆去崇政殿见两府大臣去了。
外面的雨终于停了,忘忧站在廊檐下呼吸着湿润的空气,那些原本以为烟消云散的往事因为丁锦云的死,一件一件地再眼前闪过。那些过往的是非恩怨,真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丁素云得到消息即刻进宫,忘忧早就让人在未央宫后院的凉亭里摆了榻席茶案等着她来。
“先喝口茶再说话吧。”忘忧如今肚子大得已经没办法做茶了,跪坐在旁边做茶的是白芷。
“谢皇后娘娘。”丁素云躬身谢过,然后双手接过白芷递过来的茶。
“这雨终于停了!”忘忧长长的叹了口气。
丁素云附和道:“娘娘说的是,这京城周边的百姓家都有房屋倒塌的,地方上就更不能提了。王爷这几日因为皇陵漏水的事情,已经七八天不着家了。”
“王爷为陛下分忧,也是辛苦了。”忘忧心里想着那个叫天赐的孩子,早在一年前她已经让余二先生把那一家子送到扬州去了。现在他们在自己那个小庄子里生活,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何妈妈拿了一个手帕包着一包东西放到丁素云的面前。
丁素云迟疑的问:“这是什么?”
“你也知道,现在各处灾患,朝廷财政紧张,陛下每日都为赈灾的事情发愁,本宫不好拿后宫的事情去烦她。这是本宫的一点私房钱,你拿去,把锦太嫔的丧仪办的体面一点。”
丁素云忙躬身说:“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不过,这银钱的事情就由臣妾来吧,臣妾承蒙娘娘厚爱,也没有能为娘娘分忧的时候。这件事情也是臣妾分内的事情,臣妾一定会办妥当的。”
忘忧叹了口气,说:“不管之前我们三个人之间有什么样纠葛,总归是共事一场。今天她先一步走了,我聊表一下心意也是应该的。”
“皇后娘娘重情重义,臣妾替姐姐深谢娘娘。”丁素云再次躬身谢恩。
“这些日子,你们府中都还好吧。”忘忧随口问。
“都挺好的。”丁素云顿了顿,低头说:“程妹妹就是之前臣妾跟娘娘说过的那个怀了王爷骨肉的厨娘,她现在是王爷的侍妾了。下个月,她也到了分娩的日子了。”
忘忧自然知道这事儿,当初丁素云还跟他哭诉来着,于是又问:“那你去料理你姐姐的后事,府中的事情能顾得过来吗?”
丁素云苦笑道:“程氏身边有两个接生嬷嬷并四个大丫头服侍着,都是王爷亲自挑选的人。其实也用不着我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本宫就放心了。”忘忧说着,又喝了一口茶。
此时,何妈妈带着暮云观的慧慈道长过来,躬身见礼。
丁素云见状,忙起身说:“皇后娘娘还有要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忘忧点了点头,目送丁素云离去之后,方向慧慈道长微笑道:“慧慈师傅,快请坐吧。”
“多谢皇后娘娘。”慧慈道长向忘忧躬身行礼,然后在下手落座。
“这些日子,师傅辛苦了。”忘忧抬了抬手,客气地说:“师傅尝尝我这儿的茶。今年水患,南北水路不通畅,贡茶到的时候都有些发霉了。这是本宫的私房茶,泡制的手法也略做了改变,师傅尝尝味道如何。”
“皇后娘娘慈心,拿出银钱来让贫道救助灾民,这是无上的功德。也是贫道分内之事,不敢言苦。”慧慈双手接过白芷递上的茶,尝了一口,赞道:“皇后娘娘精于养生之道,这茶清醇甘冽,入口微苦,回味甘甜,真是好茶。”
“灾民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难处?”忘忧又问。
“白娘子送过来的银钱和粮米都是充足的,虽然暮云观的屋舍不多,但幸好有嘉宁伯打发了人来帮着搭建了棚屋,还送了预防瘟疫的丸药。如今雨已经停了,这场灾难应该算是平安度过了。京城周遭受灾的百姓大概两万多人,暮云观联合其他的道观,佛寺一起赈灾,除了百姓家房屋倒塌时伤亡了人命之外,在没有伤亡了。只是皇后娘娘叮嘱这事儿不许张扬,那些灾民只当是神佛保佑,却不知道是皇后娘娘庇佑了他们。贫道替他们谢皇后娘娘大恩。”慧慈道长说着,向忘忧深深一礼。
“师傅可别这样说,本宫身为皇后,受万民供养。这些都是是分内之事。”忘忧抬了抬手,又说:“这次请师傅过来,除了问一问这件事情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劳烦您。”
“皇后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贫道一定尽全力而为。”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场水患不但让数万百姓遭殃,连先帝的陵寝都漏水了。陛下日夜忧心,寝食难安。偏偏昨晚锦太嫔又殁了。所以本宫想要请师傅在暮云观办一场法事,为在这一场灾难中逝去的百姓以及锦太嫔诵经超度。也告慰一下先帝的在天之灵。”
慧慈欠身应道:“这件事情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不是难事。娘娘只管放心就是了。”
“师傅做事,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忘忧说着,又看了一眼何妈妈。
何妈妈把早就拿过来的一个包袱送到慧慈的面前,说:“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是做法事所需的费用。还有四十九遍酆都灭醉经是皇后娘娘亲笔抄写的。”
慧慈也不推脱,接了东西再次向忘忧保证把事情办好,便告退出去了。
第264章 布局,深沉心计
赵承渊带着人在贤王陵墓所在地跟赵承泓告辞之后,策马率先往先帝皇陵的方向去。
雨已经停了,山风带着潮湿的气息吹散了酷热,单薄的茧绸袍子被轻而易举的吹透,凉意袭来,肌肤忍不住的颤栗。
“啊阿嚏!”身后一个随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寺皱眉说:“王爷,山中风凉,我们还是慢些走吧。”
赵承渊抬头看看天色,蹙眉说:“快点,天黑之前赶到皇陵行宫。”说完,赵承渊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阿寺没有再多说什么,赶紧的催马疾行追了上去。
一回到行宫,赵承渊把马缰绳一扔便进了一所偏殿。他奉旨修葺皇陵一来,便住在这里。
“王爷。”一个中年男子从外面进来,向赵承渊行礼之后,双手奉上一封书信:“王妃有一封书信给您。”
赵承渊接过书信,看着信封上“王爷亲启”四个娟秀的字迹便知道是丁素云写来的。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拆了信封取出信来粗略的看了一遍。又沉思半晌,方说:“准备笔墨,本王要给陛下上奏疏。”
第二日一早,赵承渊的一道奏疏便摆在了赵祯的案头。
奏疏里把修葺皇陵的事情详细的复述了一遍,最后又提了一个要求给侍妾程氏请封诰命。
对于这件事情赵承渊也没有过多的言辞,只说不想让自己第一个孩子出生在一个侍妾的肚子里,所以请圣上恩典,封她以郡君夫人之位。
赵祯看完奏疏之后没有即刻回复,而是去未央宫跟忘忧商议。
忘忧听了这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良久不语。
何妈妈看帝后的神色,把旁边服侍的人都带了出去。
赵祯无奈地说:“那程氏是贱奴出身,按理说不足以匹配郡君夫人之位。只是当年西苑失火的事情,咱们是跟他说明了缘故的。这所谓的第一个孩子,恐怕是意有所指。”
“臣妾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想,那件事情咱们虽然使人母子分离有违天和,但也是迫于形势,为了社稷稳固不得不那样做。如今那个孩子现在扬州,余家两夫妇待他还不错,也请了先生教他读书。陛下心中大可不必太过愧疚,按照礼制,宗室王爷内宅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两位夫人。如今他只有丁素云一个侧妃,且这几年也没所出,程氏有孕,吴王为了孩子着想想请旨给她一个名分,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赵祯按了按忘忧的手,说:“宗室王妃夫人的诰封由皇后掌管,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忘忧轻笑应道:“嗯,陛下放心,这件事情臣妾会办妥当的。”
第二天一早,封吴王侍妾程氏为郡君夫人的旨意便送到了吴王府。丁素云十分意外,但她好歹也是吴王府主理中馈的人,倒也没有失了礼数。
丁素云带着程氏一起摆起香案,跪拜叩头,接了旨意,谢了恩典。下午便叫人套车,带着程氏进宫向皇后娘娘磕头谢恩去了。
忘忧看见程氏那个比自己大一圈儿的肚子,忙说:“你这也快到日子了吧?听这个大肚子还进宫磕头,真是辛苦了。快起身,赐座吧。”
程氏跟在丁素云身后磕头谢恩,看着丁素云落座之后方才在丁素云下手的绣凳上坐下来。
或许是因为同是孕妇的缘故,忘忧看程氏的样子很是不忍,便吩咐何妈妈:“去搬一把交椅来给程夫人坐,她肚子那么大,坐在那绣凳上叫人看着悬心。”
何妈妈朝着小宫女摆摆手,两个小宫女抬了一把交椅放在丁素云下手。
程氏再次起身谢恩,却不敢坐。
忘忧知道程氏不敢坐是因为丁素云也坐在绣凳上的缘故,便朝着丁素云招招手,说:“你坐这边来。”
丁素云起身谢恩,上前去在忘忧的对面落座。程氏方才在交椅上落座。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里也没有外人,就别拘着了。”忘忧说着,又指了指茶盏:“尝尝这茶。”
丁程二人起身谢过,方坐下后端起茶盏来品茶。
忘忧又问:“程夫人的产期在何日?看你这肚子,应该在本宫前面了。”
“家里的接生婆婆给推算过,说是要过了中秋了。”
“哟,那是在本宫后面了。可怎么瞧着你的肚子竟比我这肚子还大了一圈儿。”忘忧笑道。
“皇后娘娘操劳,这身量消瘦。臣妾在府里什么事情都不管,一味儿的吃了睡,睡了吃,长了一身的肉,这肚子可不就大一些么。”
“说起来还真是,皇后娘娘这脸色总是带着憔悴。”丁素云叹道。
“这也怨不得旁人。如今宫中诸事都是贵妃操心,本宫也是吃了睡,睡了吃。可身体的底子不好,也只能如此了。”忘忧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丁素云:“锦太嫔的丧仪料理的如何了?”
丁素云忙起身回道:“回娘娘,已经料理好了。钦天监选了后日送去妃陵下葬。”
“你坐下说话就是了。”忘忧摆摆手,又问了一些有关丧仪的事情。
丁素云因为程氏封夫人的事情多少有些不痛快,再加上丁锦云的丧事也让她感念身世,心中更添了几分愁苦。便不愿意多留,看忘忧问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退。
忘忧也没多留,让姜兰把之前预备给程氏的赏赐拿出来,送她们二人出去了。
“同样是怀着身孕,我看程氏虽然更笨重些,但精神却是极好的。”忘忧对何妈妈说。
“娘娘先是受了一回伤,这孩子是万幸保下的。人家是一只安安稳稳的养胎,如何能比?所以娘娘才需要好好地调养。尤其是坐月子的时候,这女子生孩子坐月子犹如重生,若是将养的好了,一些沉疴旧疾都能治好的。到时候娘娘可别任性。”何妈妈说着,又递上一碗杏仁酥茶。
“我这几天心里总是不踏实。太后娘娘那边你常去看着点儿,这雨停了,天气又要热起来,久病之人怕大热大寒。得提醒他们好好照顾太后的饮食汤药。”
“刚说了要您好好地调养,又想这些事情。太后娘娘那边每天都有三个太医轮流值守,不会有事的。”何妈妈说着,又催促忘忧吃两口酥茶。
第265章 解忧,中庸之道
七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中元节。
祭祖,扫墓,放河灯,祈愿。是中元节的习俗。
鉴于今年的灾患,赵祯原本打算今年的祭祖一切从简。然而刘太后却有自己的想法,且趁着这日傍晚赵祯来昏定的时候,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她要去皇陵祭祖。
“您要去皇陵?这您病了这么久了,经得住车马劳顿吗?”赵祯无奈地原地转了个圈儿,内心几乎崩溃。
“正是因为病了这么久,而且我也知道我这身子熬不到下一个中元节了。所以才趁着有这口气去祭奠祖宗,顺便也问问先帝一些事情。”
“您问什么?”赵祯心想阴阳两隔,有什么可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