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宠 第36章

作者:白鹿谓霜 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李玄微微闭了闭眼,心里蓦地软了,没有用力抽出,只纵容着岁岁,让他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去替她整理襁褓。

  小家伙喜新厌旧,很快便觉得没意思了,松开了小拳头。

  李玄顺势,缓缓抽出自己的手指,指尖还有些发麻,方才那种柔软的感觉,还没有完全褪去。

  等他回过神时,摇床里的岁岁已经睡过去了,小手握成拳头,靠在白嫩的脸颊两侧,小嘴微微张开,一副睡得香甜的模样。

  过了会儿,阿梨便推门进来了。

  她手里提着水壶,从桌上取了个茶盏,壶身缓缓倾倒,颜色清亮的茶水,便缓缓落到了茶盏中。

  只几秒,茶盏便满了。

  阿梨端起来,双手捧着,递到李玄跟前,如从前在府里那样温声道,“世子,喝茶。”

  李玄愣了一下,才接过去。

  杯盏粗糙,不如府里的瓷器那样平滑,薄薄的热穿过杯盏,余温暖着李玄的指尖。

  他下意识将茶盏捉得很紧,指尖用力地发了白,良久,直到茶盏里的茶都冷了,他才蓦地端起来,一口饮尽。

  微凉的茶水,冷得他五脏六腑有些疼。

  李玄喝吧,放下茶盏,最后看了一眼阿梨,那一眼沉沉的,看得阿梨心里跟着有些难受。

  李玄轻声,“我走了。”

  说罢,他抬步朝外走,步子迈得很急。

  他怕自己一回头,便走不了了。

  他不是无能为力,这书肆、秦家、甚至是那个孩子……一切于他而言,都只是动动手指,便能摧毁的。

  只是,阿梨在他面前,那样安静温柔地,说自己过得很好,他便狠不下心,做不出那些事了。

  阿梨起初只望着李玄的背影,直到见他迈进了庭院里,雪落在他的肩上,才回过神,迟疑着,极其小声地喊了他一句。

  “世子。”

  那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不仔细听,都会被落雪声盖住,李玄却听见了,他身子顿住,却没回头,只长身而立,一动不动,站在雪里。

  片刻,身后传来一阵有些着急的脚步声。

  阿梨走到他身边,轻轻递过来一把伞,温然道,“外面雪大,您撑着吧。”

  李玄“嗯”了一声,接过来,慢慢撑开了。

  阿梨见状,便回到了屋檐下,这一次,直至李玄走出后院,她都没再唤他一声。

  雪下得越来越大,寒风吹得人骨子里生出寒意,阿梨拢起双手,朝掌心呼了口热气,转身回到屋里。

  岁岁还安安静静睡着,小脸上满是无忧无虑,似乎一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阿梨走过去,轻轻取了她下巴处垫着的棉布,稍稍有些湿了,她便放到炉子边烘着。

  炉子里的炭火烧着,偶尔发出一声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阿梨望着那橘红的火焰,觉得冻得发冷的身子,渐渐温暖起来了。

  棉帕子很快干了,阿梨将帕子挂到一边,慢慢回到岁岁的摇床边。

  小家伙睡得很香,发出很轻很轻的鼾声,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毛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松开,一副很纠结的样子。

  阿梨看得好笑,抿唇露出个温软的笑,片刻,那笑便渐渐没了,她轻轻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贴着岁岁的,很小声、很温柔地道。

  “岁岁,方才那个,就是你的爹爹……对不起啊,这大概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他很好,只是娘亲同他没缘分……”

  “你不要埋怨他,他是个很好的人。”

  阿梨轻声说着,温热的泪,便从眼里一点点涌了出来,落在岁岁的襁褓上。

  晕开一个个小圆点。

  .

  书肆外,马车里,车轮碾过地面的雪,发出规律的细微咯吱声响。

  李琰时不时朝对面看一眼,心里有些讪讪地。

  自己在李玄这个堂哥面前,总是有些没底气的。也不仅仅是他,李家任何一个子弟,无论长幼,在李玄面前,都有种莫名的抬不起头的气虚。

  盖因自己这位堂兄,在李家,是极为厉害的人物,再往上数三代,才数得出比他更厉害的人。那还是占了年纪大的优势。

  李琰时常感觉,自家这位堂兄,规矩板正得叫人害怕,明明只比他大了半岁,两人却犹如差辈一样。

  他有时候都想,一心扑在仕途上的堂兄,任何时候都冷静自持的堂兄,究竟会不会有普通人的情绪。

  然后,他刚刚便看见了。

  方才堂兄见到那位秦家娘子时,态度真的令他吃惊到了极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堂兄失去理智。

  李琰心里痒痒地,再抬头打量了一下面前面色清冷的堂兄,绞尽脑汁好一会儿,才找到自以为合适的开场白。

  他讪讪开口,“堂兄,真是巧啊,这么大的苏州,都能叫你遇见故人。哈、哈……”

  李玄听了这话,只轻轻瞥了他一眼,什么多余的反应都没有,连一句敷衍的“嗯”都没有。

  李琰不泄气,继续鼓起勇气开口,“说起秦家,那秦家娘子却也是个不走运的,先前被此处一个主簿给瞧上了,那主簿不是个东西,看秦家娘子孤身一人,便连人带铺子,都给盯上了。幸而秦二郎是个有勇有谋的,把那主簿的恶行整理成册,想法子递到了我面前,我及时罢了那主簿的官,抄了他的家,才没叫秦娘子落到那主簿手里。不过啊,要是没这事儿,秦二郎估计也不能那样顺利抱得美人归……”

  他正摇头晃脑说着,便看见不知何时,李玄死死盯着他。李琰一慌,讪讪地道,“怎……怎么了?”

  李玄不理他,只死死盯着他,沉声问,“你是说,他们是在那主簿一事后,才成的婚?你确定?”

  李琰一慌,忙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没……没错啊,我那时候听人说了,还、还送礼了的。”

  李玄深吸一口气,良久,才开口,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出其中极其细微的一丝颤抖,“你替我查……”

  说到一半,他顿了顿,自言自语道,“不用了,我自己查。”

第38章

  李玄走后, 秦怀心里到底觉得不大对劲,便推门来了后院。

  他进门的时候,阿梨正在叠岁岁的尿布, 见他进来了, 便眨眨眼,轻声喊他, “二哥?”

  秦二哥这人是个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那种, 两人既说了是做假夫妻, 那他便从不同阿梨亲近, 连这后院, 也都很少踏足,除非是抱着岁岁的时候。

  秦怀见阿梨神色如常, 只眼尾有一点点红晕,大抵是哭过了,原想问的话, 顿时便咽了回去。

  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便是他自己, 不也有么?阿梨若是要他出面帮忙, 自然会提, 无需他多问什么。

  秦怀按下心头疑惑, 朝阿梨点点头, 道, “我来看看岁岁。”

  提到岁岁, 阿梨便抿着唇,露出个温柔的笑,道, “方才还折腾得厉害,现下倒是睡得很香,也不知道梦到什么了,又是皱眉,又是撇嘴的,好玩极了。”

  秦怀走到摇床边,低头看襁褓里的岁岁,眼神温柔了许多。

  他这辈子大概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便把岁岁当成亲生女儿一般,轻轻笑了下,毫不嫌弃道,“能吃能睡,是福气,岁岁是有福气的小姑娘。”

  阿梨听了只笑,旋即又道,“不能叫她睡了,等会儿夜里又不肯睡,来折腾人了。”

  岁岁有点小脾气,自己不睡的时候,就一定要有人陪着。阿梨白日要看铺子,自然是不能同她熬的,倒是秦怀,夜里一听到岁岁的哭声,便披了衣裳过来问。

  待抱走之后,秦怀常常哄到半夜,父女俩才同一个榻睡着,第二日便一起赖床。

  秦怀听阿梨这样说,不舍得叫醒岁岁,却也不同阿梨理论什么,只不动声色提起了另一桩事,道,“今日是三娘生辰,我让人弄了些羊肉来,正好近日天寒,吃了暖身子。等会儿关了铺子,便一起回去吧。”

  阿梨此时才知道,今日是秦三娘的生辰,自然立刻答应下来。

  最近天冷,阿梨有时候图省事,便带着岁岁在书肆后院住了。今日听秦怀这样说,便将刚叠好的尿布装好,打算等会儿带回去。

  外头下着雪,风刮得人脸上生疼,虽然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但街上的人已经渐渐开始少了,素日热闹的街上,显得有些冷清。

  书肆也不例外,再过几日,书院都要关门了,学子也要休息,生意会淡些,等到开春后,生意便会更好些。

  秦怀在摇床边陪着岁岁,顺便取了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翻着,阿梨则在微黄的油灯下,写写勾勾。

  她在琢磨,明年开春后,怎样将书肆的生意做得红火些。

  其实今年这一年,她几乎没有在书肆上用什么心,先前怀着岁岁,后来坐月子,委实腾不出时间和精力。

  如今,倒是能一门心思琢磨书肆的生意了。

  屋外安安静静的,屋里也是,阿梨的思绪格外的清晰,片刻就想了几个吸引学子的法子。

  若是能以免费的噱头,为附近几个书院每回旬考、季考中名列前茅的学子提供笔墨纸砚一份做奖励,借此机会同附近几个书院搭上关系,不说叫他们日后笔墨纸砚开支都来书肆,至少也能吸引更多客人。

  阿梨想了后,又怕不合适,便去问了问同为读书人的秦怀。

  秦怀倒是有应必答,认真替她出主意,然后又道,“你这想法倒也不是不行,既是免费的,书院自也不会拒绝。我从前有位同窗,如今便在书院做夫子,改日我替你问问。”

  阿梨自然欣喜,点头应下,不忘谢过他,“多谢二哥。”

  下午的客人便更少了,想到今日是三娘生辰,外面的雪还未停,阿梨便早早叫刘嫂关了铺子,回家去了。

  她则带着岁岁,同秦怀一起回秦家。

  下了一整日的雪,天都是灰蒙蒙的,街上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便陷下去半只脚了。

  阿梨原想自己抱着岁岁的,秦怀却朝阿梨道,“我来吧,抱着沉,你提着灯笼吧。”

  说罢,便将岁岁抱了过去,一只手护着小岁岁的襁褓,半拥进怀里,用略显单薄的胸膛,替她挡着风。

  阿梨忙提着灯笼,转身锁上后院的门,两人带着孩子,出了书肆。

  走到街上,雪几乎已经停了,一轮明月挂在天际,明晃晃照在雪地上,月光都透着一股清寒。

  街上看不到行人,阿梨手里提着灯笼,裹着厚厚的灰青披风,跟在秦怀身边走。

  安安静静的月亮照着两人,莫名的,清寒之下,有几分温馨。

  岁岁不是第一回 看到雪,但仍是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好奇朝四周张望着,咿咿呀呀自说自话着。

  秦怀性子好,居然还时不时应岁岁一句。

  阿梨在一侧听着,觉得有些好笑,乱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刹那,忽的平静了下来。

  其实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也会很好。

  感情原本就是很难得的,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就像三娘一样,相爱也未必会长长久久。

  但是,她现在有家了。

上一篇:承欢

下一篇:惹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