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宠 第91章

作者:白鹿谓霜 标签: 甜文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想到谢家,李玄的心里便涌上强烈的厌恶,又禁不住有些后怕。那一日阿梨在宫里,谢太后的算计安排如果真的成真,那阿梨会陷入什么样的境地。

  那人……那人再如何,也是阿梨的生父,血缘上的父亲。

  李玄面上露出寒意,却抬手将人阿梨抱得更紧了些,温声道,“嗯,岁岁会的。”

  你也会的。

  ……

  翌日,李玄醒的很早,今日他不必去大理寺,却没和往常一样,待在北屋。陪阿梨用过早膳,便去了书房。

  阿梨以为他忙,便也没问,倒是许久没与爹爹腻歪的岁岁,委委屈屈望着自家爹爹的背影,小声道,“爹爹都不陪岁岁啦……”

  阿梨刚好放下筷子,听到女儿这番小声的抱怨,不由心中生出些愧疚。便抱过女儿,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柔声哄她,“娘今日陪你一整日,好不好?爹爹最近很忙,等他忙过了,娘便叫他带你去骑马。不过你人太小了,只能先给你挑一匹小的。”

  岁岁很好哄,搂着阿梨的脖子,还小心翼翼不压着阿梨的肚子,乖乖点着头,“好。”

  阿梨母女一派和气,书房里,气氛却显得有几分压抑。

  李玄面前放在那件旧衣。放了十几年了,虽没被虫咬坏,可到底是旧了,颜色也不再鲜亮。

  昨日让谷峰去查的事情,也有了结果。

  查起来其实不难,在京中几个衣裳铺问一圈,再找几个年长的绣娘,大概的年月便出来了。

  李玄默念着那个查来的年份,昨夜里他独自坐在书桌前,半推半猜的真相,随着这件旧衣的来历,逐渐在面前铺开了。

  当年谢云珠那一辈,只有两个女孩儿,一个是谢云珠,名副其实的嫡长女,另一个则是庶女谢云怜,也便是如今的谢贵妃。

  谢家养女儿,是冲着送进宫里去养的,或者可以更直接点说,是冲着做太子妃、做皇后养的,所以谢云珠自幼时到出嫁前的医册药渣之类的物件,都完好无损保存着,这是宫中才惯有的作法,从这一点推断,大约谢云珠才是真正要送进宫的谢氏女。而不是如今的谢贵妃。

  既是嫡女,又与谢太后是故侄亲,再没有比谢云珠更合适的太子妃了。

  至于谢云怜,大抵只是嫡姐的陪衬罢了。

  毕竟谢家也要脸,谢太后也好面子,虽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如意算盘,想让儿子娶娘家侄女,可到底也不愿意做得太明显,惹了外人笑话,故而那时候谢太后每一次诏侄女入宫,都是诏的姐妹二人。

  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真正入宫的,成了谢云怜。因她是庶女,未能做得太子妃,后来陛下登基,也只是捞了个贵妃的名头。

  至于谢云珠,则带着身孕,嫁给了苏隐甫,二人虽无感情,大抵也是相敬如宾、彼此依靠的,这一点,从苏隐甫待阿梨视如己出上,依稀能够猜得出。

  谢云珠临走前,没留下什么遗言,只给女儿留下这么件平平无奇的旧衣,大约是不愿意女儿的身世暴露,却又怕万一有一日用得上这身份,才留下了这件旧衣。

  这件旧衣的时间对得上,阿梨的生辰再往前推九个月,便差不多是这旧衣款式新出的时候。

  有了时间的佐证,几乎便不存在任何漏洞了。

  李玄撑着额,下意识回忆谢家、苏家乃至陛下各方的反应。

  谢家,除了谢老太太,旁人应当不知情,若知情,以谢家做派,定不会由着谢云珠外嫁。

  苏家,也只有一个苏隐甫是知情的。

  谢太后不知情,她要是知情,不会设计让阿梨入宫做妃嫔。

  谢贵妃——

  李玄怔住,谢贵妃是后妃,他和她从未接触过,自然不能从往日的反应,推测出她知不知道阿梨的身世。但不管她知不知道,她一定是最不想阿梨身世暴露的人。

  若要有孩子,自然要行床事,身为男子,李玄心里清楚,即便醉得再死,也不可能毫无所觉,所以大概率是后宅那些手段,当时还是庶女的谢贵妃,将这事安在了自己的头上。所以许给太子,做了贵妃的人,成了她。

  那谢贵妃一定不希望阿梨的身世暴露。

  至于陛下,看他的反应,对谢云珠有旧情,可对阿梨,却只是寻常,应当不知道阿梨的身世,甚至可能不知道自己与谢云珠有过一夜。

  李玄在脑海中将众人又过了一遍,良久,在面前摆着的纸上画了几个圈。

  苏隐甫、谢老太太、贵妃……

  李玄垂眸,谢老太太年长,又疼爱女儿,这份爱屋及乌,也同样落在阿梨身上,是最不可能违背谢云珠遗愿,公布阿梨身世的人。谢贵妃为了自保,更不可能提及。

  剩下的,只有苏隐甫。

  他那日在牢中的反应,便是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的意思。

  他若要活,势必要从陛下入手,除了把当年与谢云珠假成亲一事告诉陛下,没有任何法子,让陛下打消心上人有可能是被害死的疑心。

  陛下要的根本不是证据,他早就在心里把谢云珠的死,安在了苏隐甫头上。是愧疚也好,还是执念也罢,眼下已经无法深究陛下究竟是什么心思,皇帝认定的事,轻易动摇不得。

  但一旦如此,阿梨的身世便会暴露,这是李玄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苏隐甫若死了,陛下消了气,失了执念,自然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阿梨身上。在陛下心里,她毕竟是苏隐甫的女儿,见了都会觉得不舒服,不会自讨苦吃。

  等谢老太太百年,这世上便只剩下一个是否知情还不一定、但一定会牢牢守住这个秘密的谢贵妃。

  对李玄而言,保护妻女不被卷进这些事的最好方式,便是束手旁观。

  苏隐甫一死,一切都结束了。

  李玄闭着眼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在心里将整个计划都谋划好了,连仅有的几个漏洞,也可以推到旁人身上,譬如是武安侯逼迫,又譬如皇帝的决定,他作为臣子无法动摇。他甚至可以今日便入宫,激怒皇帝,挨些责罚,闭门思过,顺水推舟将案子推给旁人。

  不用想都知道,到那个时候,以阿梨的性子,非但不会怪他,反而会自责内疚。

  这些操作起来,对混迹官场的李玄而言,太容易不过了。

  可等睁开眼后,他却几乎只用了一秒钟,就把方才想好的计划全部推翻了,只露出个无奈的苦笑。

  他不是做不到,只是不能这么做罢了。

  万分之一的可能,阿梨知道了,她该多难过?

  李玄不敢想,一想到,便一改以往果决做派,变得前瞻后顾,甚至是他最为不屑的妇人之仁了。

第101章

  转眼又过去几日, 苏隐甫的案子依旧没什么进展,厉晦叛国的案子,却是有了结果。

  李玄一进大理寺, 便先得知了消息, 大理寺卿视他为接班人,一贯很看重他, 一有消息,便早早过来了, 出于保密的缘由, 未曾直言, 却也隐约露了个口风。

  翌日一早, 大理寺与刑部共同撰写的案情折子,由一部一寺长官亲自盖了章后, 二人一起入宫,递到了陛下案前。

  原本厉晦叛国一案,就没有铁证, 更兼当年时任监军对自己从何处得到那所谓的出自厉晦帐中、后被交由敌军的军情,说不清楚。一问起, 便是颠来倒去, 连自圆其说都难做到。偏偏这位监军年纪已经很大, 再过几年, 便是要致仕的人了, 审案人也不好逼问得太狠。

  来来回回问了几遍, 未曾得到什么有用的证据, 但也间接证明了,当年厉晦叛国确无铁证,人证物证俱无, 仅凭原监军的一面之词,案子本身便有失偏颇。

  案子查到这里,可谓是陷入僵局,一方面证明了厉晦叛国一案有失偏颇,但另一方面,又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这偏颇究竟落在何处。

  毕竟,说句大不韪的话,最偏颇的人,便是先帝,但谁敢把矛头指向先帝、

  却恰在这时,大理寺一寺官从几屋子的卷宗中,翻出了一桩旧案,彻底打破了僵局。

  太和殿偏殿

  大理寺卿韦述与刑部尚书刘熙各坐一边,正等着陛下传召,二人分管刑部和大理寺,又因两部常有交集,偶有口角,相处得并不算愉快。能这般心平气和坐在一处,实在是难得的场景。

  韦述快到致仕的年纪,刑部尚书刘熙却还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二人彼此对视一眼。

  韦述一脸和蔼笑意,和善得犹如白发仙人,望着刑部尚书刘熙,心里却在想:傻大个,丁点不像文官。

  刑部尚书刘熙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脸略方,还是出了名的怕夫人,六部之中,数他看上去最憨厚老实,此时本朝出了名的老实人却在心里嘀咕:老狐狸,一肚子的坏水!

  正嘀咕罢,对面的韦述却笑眯眯开了腔,呵呵笑道,“刘尚书,等会儿面圣,这案子便由你来说吧。我们大理寺到底是要避嫌的。”

  刘熙一哽,忙站起身,连声道,“您是长辈,合该您来才是。”

  大理寺卿比先前笑得更和蔼可亲,看上去简直不像个掌管大理寺的高官,更像个田间老朽,一脸的无害,咳嗽了几句,摇头道,“不行了,年纪大了,走几步路就头昏眼花了。干完今年,就该给年轻人让位置了。那折子,我都看不清楚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熙哪还能再推辞,他是真怕等会儿这老家伙在陛下面前上演个当场晕厥,罢了罢了,只当自己尊老爱幼了。刘尚书硬着头皮应下,拱手道,“那便晚辈来吧。”

  二人正说罢话,传话的监官进来,请二人去太和殿面圣。

  二人并肩出了偏殿大门,偏殿面朝东面,此时正值旭日初升的时候,日光从东侧山峦后升起,一片金光照进来,落在宫殿琉璃瓦上,仿佛要驱散深宫中所有的阴霾。

  刑部尚书刘熙下意识抬手,想要遮住那日光,却在下一刻,停住了动作,略微抬起眼,直视着那强烈的、仿佛能刺穿世间一切诡谲的金光。

  他身侧的大理寺卿韦述亦眯着眼,转过脸,含笑慢吞吞道,“刘大人,天亮了……”

  刘熙一怔,旋即也颔首,忍不住心里有些感慨,“是啊,天亮了。”

  二人仿佛打哑谜般,说过便住了嘴,一同进了太和殿内,磕头拜见皇帝后,刑部尚书刘熙上前,拱手呈上案情折子,随后道,“据查,原监军孙宏善有一妾,姓朱名桂娘,现已病逝。这朱桂娘在世时,极受孙宏善宠爱,孙氏膝下一子一女,均由这朱氏所出。这朱桂娘有一弟,名为朱达,昔日仗着孙大人这门亲,在岷阳一代作威作福,欺压百姓,抢夺民女。厉将军当时携夫人温氏回乡省亲,遇这朱达杀了某户稚儿,正欲对该户寡妇行不轨之事,厉将军见状后,气急斩杀朱达。爱妾痛失亲弟,孙宏善因此生恨,其妻李氏有证词,孙宏善醉酒曾与她提及,对厉将军恨之入骨,有一日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其妻李氏的证词、当年尤寡妇的证词、孙宏善爱妾朱桂娘朱氏族人的证词,均已一并呈给陛下。另,当年孙宏善所呈先帝折子中写道,厉将军将我军情报交于敌军,但臣询问其细节时,孙宏善言辞闪烁,前后所言皆自相矛盾,未能自圆其说。故,经大理寺与刑部共审,微臣与韦大人均以为,当年厉晦叛国一案,系孙宏善挟私报复,杜撰栽赃。请陛下过目。”

  刘熙嘴皮子利索,脑子更聪明,明知这冤案,与先帝逃不开干系,却一句话都不往先帝头上扯,连一句先帝被奸人蒙蔽的话都未曾提及,只就事论事,只谈厉晦与孙宏善两个当事人。

  果然,皇帝看过案情折子,蹙起眉,一句话定了性,“孙宏善身为监军,却挟私报复,因私人恩怨,栽赃陷害忠良,传朕旨意,免其官职,押入天牢。”说罢,抬起眼,在刘熙和韦述两人间转了一圈,最终点了刘熙的名。

  “孙宏善的案子,刘熙你来查。此人纵容妾室族人,定有其它罪行,一概彻查!”

  刘熙恭恭敬敬道,“微臣领旨。”

  皇帝按了按眉心,开了口,“罢了,退下吧。”

  皇帝既然发了话,圣旨自然不到一刻钟,便被拟了出来,孙宏善下狱,厉晦叛国一案翻案,满朝沸腾,皆议论不止。

  而此时的阿梨,则顾不得这些,正守在御史台狱外,眼巴巴望着那扇大门。

  过了良久,终于盼到了兄长苏追。或者说,厉追。

  厉追被人恭敬着请出门,一出门,便见到门口站着的妹妹和妹夫,此时的他还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父亲清白了,他终于等到这一日。他心下激动,未曾察觉来接她的只有阿梨一人,往日沉稳的面上,露出难得的如释重负,仿佛连眉眼都晴朗了几分。

  厉追上前,似乎是想抱一抱阿梨,却蓦地想起阿梨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唯一迟疑,只抬手拍拍阿梨的肩,温声道,“没事了,最近吓坏了吧。”

  四周人来人往,阿梨也不好哭哭啼啼的,只唤了声“兄长”。

  倒是一旁李玄,见阿梨红了眼,便开口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直到上了马车,厉追才意识到来接他的只有阿梨,便下意识开口问,“父亲他……”

  话说出口,便察觉马车内气氛一滞,厉追心里觉出几分不对劲,却听得阿梨有些低落地道,“爹爹被人诬陷害了阿娘,如今还关在牢里。”

  厉追神情一变,只觉得莫名,厉声道,“怎么可能!父亲和母亲琴瑟和鸣,从来未曾有过半句争执!父亲怎么可能……”他顿了顿,握紧拳头,旋即道,“是不是因为我,是我连累了父亲。”

  阿梨摇头,握住兄长握紧的拳头,低声道,“旁人要害爹爹,怎么能怪到哥哥头上。”又怕厉追执着于此,便努力挤出个笑,道,“陛下如今已经替厉叔叔翻案,想来是绝不会再迁怒爹爹的。爹爹的案子,如今是夫君在查,说不定爹爹也很快就能出来了。”

  李玄听过妻子的话,亦轻轻颔首,拥着阿梨的肩,道,“没错,舅兄如今刚出狱,好生休养几日,岳父的事,一切有我在。”

  厉追既不是苏家血脉,且其父叛国的案子虽盖章定论是冤案了,可陛下对他的处置,还未下来,厉追也不愿意给旁人添麻烦,回绝了阿梨请他去侯府的话,也没去苏府,去了名下的别院暂住。

  阿梨是双身子,不好舟车劳顿,便由李玄送厉追去别院,阿梨则先下了马车,回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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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送走舅兄,回到府里的时候,阿梨正与几个丫鬟在屋里忙着,冬珠几个被她使唤得到处跑,进进出出,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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