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给月亮
祁明长显然也不在乎魏沁雪是否生气,他晃了晃手里的红宝石,抬头冲祁丹朱笑出了两颗小虎牙。
“阿姊,父皇新赏给你的宝石真漂亮。”
红宝石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纯净的颜色,一点杂质也没有,看起来水润光滑,像在水里浸润过一样,毫无瑕疵,是难得的佳品。
祁丹朱知道他想要,故意逗他,“有多漂亮?”
“嗯……”祁明长沉吟片刻,一脸认真道:“有阿姊一半漂亮。”
祁丹朱高深莫测道:“那看来确实很漂亮。”
祁明长忍不住笑。
他的阿姊一点也不谦虚,也无需谦虚,她就是这盛京最娇贵、最明艳的凤凰。
他继续转动着手里的红宝石,见祁丹朱没反应,又扬着声调道:“阿姊,这宝石看起来特别像我冠上的玉石。”
他就差把‘想要’两个字写在脸上了,祁丹朱强忍笑意,明知故问,“还有呢?”
“还……”祁明长略一停顿,眼睛转了转,“还特别像我拴在腰间的琅坠!”
祁丹朱轻声笑了出来,看着他明晃晃的小虎牙,道:“知道啦,等会儿我就让人将箱子里的各色宝石都拣出来,给你送到你的若林宫。”
谁让弟弟可爱呢。
祁明长一脸心满意足,握着宝石撒娇道:“阿姊对我真好。”
祁丹朱走到镜子前正了正头顶的金钗,不以为意道:“我就只有你一个弟弟,不对你好对谁好?”
祁明长眸子闪了闪,轻笑了下,将宝石握进手里。
他垂眸道:“那阿姊可得记住,要对我好一辈子。”
祁丹朱回眸,“你还赖上了我了不成?”
“当然,我要赖一辈子。”祁明长脸不红、心不跳,答得及其理直气壮。
“……”祁丹朱看着这长不大的弟弟,颇为无奈。
第5章 三夏生两欢
丞相府后院对面的听风楼上,祁丹朱凭栏而坐,单手托腮,漂亮的桃花眸远远地注视着楼下相府后门口的位置。
君行之依旧是一身布衣,虽然破旧但是整洁干净,他的裤脚和袖口都挽了起来,正站在那里,从货车上往下搬东西。
木箱又沉又大,旁边的护卫都拿得万分吃力,他却毫不费力地把木箱抱了起来。
祁丹朱手里拿着一颗鲜红的樱桃,漫不经心地放进嘴里,轻咬一口,红色的汁液沾到了她的唇上。
祁明长坐在她身侧,跟她一起盯着楼下看,忍不住嗤了一声:“阿姊,我还是想不通魏沁雪究竟喜欢他什么?”
祁丹朱看着君行之露出的手臂,眼睛轻轻眯了眯,舌尖舔了一下唇瓣上的樱桃汁。
酸甜的汁液漫过舌尖,娇美的唇变得更加润红。
书生大多瘦弱纤细,但君行之的手臂结实有力,线条流畅漂亮,搬东西的时候下盘极稳,比周围的护卫都要充满力量,他往那里一站,就活脱脱是一位丰神俊逸的少年郎。
祁明长盯着君行之看了一会儿,将手里的折扇收起来,轻敲掌心,一脸若有所思地沉吟道:“莫非……魏沁雪好日子过惯了,不想乘软轿,只想坐驴车?”
祁丹朱的视线追随着君行之晃动,直到他转身进了丞相府,才收回视线问:“什么驴车?”
祁明长侃侃而谈道:“君行之这个穷书生,生活极其拮据,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匹马都买不起,听说他是牵着一匹毛驴进京的,阿姊,你见过毛驴吗?”
祁丹朱摇了摇头,她出入皇宫所乘皆是软轿,偶尔乘次马车,马车内也是软榻熏香,由进贡的高马所拉。
“我也没见过。”祁明长啧了一声,吃着糕点道:“听说毛驴比马矮小一些,多为灰褐色,头大耳长,比马便宜很多,农家常用来拉磨。”
祁丹朱点点头,在脑海里描绘着毛驴的模样,倒是有些好奇。
祁明长继续道:“君行之身无长物,那毛驴已经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了。”
祁丹朱斜睨他一眼,黛眉轻挑,“你倒是把他的情况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祁明长颇为得意,喜滋滋一笑,“更何况,我就算不去打听,也有很多人等不及地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这倒是真的,祁丹朱是锦帝最宠爱的公主,祁明长就是锦帝最宠爱的皇子,放眼整个京城,想要巴结讨好他们的人数不胜数,他们只要一个眼神,就会有无数人将他们想要的东西双手放到他们眼前,更何况只是几条关于君行之的消息。
这对祁明长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只要一句话,就有无数人抢破脑袋把君行之的事说给他听。
祁丹朱笑了一下,耐着性子问:“你还打听到什么?”
祁明长用折扇敲了一下掌心,道:“君行之不但是个穷书生,还是个不知变通的穷书生,他作为丞相的门客,丞相本不会亏待他,有俸禄可拿,也不必如此寒酸,可他偏偏是个死脑筋,什么也不要,只要有瓦遮头,能安心读书即可,还时不时的在相府里帮忙做些重活累活,以偿住宿费。”
“喏……”祁明长用折扇往楼下一指,“他现在就是自己跑来帮忙的。”
祁丹朱垂眸,顺势看过去。
君行之搬完一个木箱,从相府后门走了出来,他脸上不见疲色,依旧干净爽朗。
现在正值晌午,其他搬东西的护卫早已满头大汗,可是他依旧干干净净,仿佛炎热天气中的一抹清凉。
一名妙龄少女跟在他身后,提着裙摆匆匆跑了出来,少女面容清丽,身着素色兰花裙,头戴镂金发钗,左右各一个丫鬟,看起来优雅别致,正是相府千金魏沁雪。
魏沁雪眉眼间不见了往日的清高和孤冷,跟在君行之身侧急得团团转,看样子是想要阻止君行之继续搬东西,可是君行之充耳不闻,去马车前又抬起一个麻袋。
祁丹朱趴在漆红长栏上,看得津津有味,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魏沁雪对一个人如此积极主动。
魏沁雪是魏相唯一的女儿,性子寡淡孤傲,自视甚高,平日最看不上祁丹朱这个‘狐媚子’生的妖孽,盛京里人人都捧着祁丹朱,只有她明目张胆地表现出对祁丹朱的不屑一顾。
祁丹朱若是这盛京里盛放的娇艳牡丹,魏沁雪就是幽室的清雅白兰。
祁丹朱爱美华服、金玉钿、珍馐膳,魏沁雪则喜欢读诗书、作美画、秀琴棋。
两人没有一点相似,就是这盛京里与众不同的两道明艳风景,一艳一雅,相对而立。
她们每次遇到都相看两厌,互相鄙视,迎面走过的时候,永远目不斜视。
魏沁雪嫌祁丹朱太过张扬,行事没有规矩,祁丹朱嫌魏沁雪凡事太有规矩,过于死板苛刻,她们二人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现在魏沁雪却一改往常的淡然,她正站在君行之面前,张开双臂试图拦住君行之的去路,素来寡淡的面容上满是急色,火辣辣的阳光晒在她娇嫩的脸上,她的脸颊已经红了一片,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晒的。
祁丹朱啧啧称奇,都快感动了。
她还从未见过魏沁雪这般模样,魏沁雪素来高傲得像只白天鹅,跟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没想到也有不顾颜面的一天。
君行之面色冷淡,对魏沁雪视若无睹,没有理会她的阻拦,自顾自搬起沉重的麻袋,抬步往相府后门走。
魏沁雪不敢朝他发火,只能一边拦他,一边训斥旁边的奴才,奴才们惊慌失措,纷纷上前去抢君行之手里的麻袋,场面一时慌乱无比。
君行之面色冰冷,不知说了一句什么,魏沁雪羞恼地抓着衣摆,面色窘迫的涨红,周围的奴才们纷纷停了动作,面色都有些尴尬。
祁丹朱难得看到魏沁雪如此狼狈,趴在漆红的栏杆上,忍不住清悦地笑了一声。
君行之蓦然抬起凌厉的眸子,目光锐利地看向听风楼的阁楼。
晌午的阳光透过薄云,斑斑驳驳地倾洒在听风楼的红砖碧瓦上,远远看去流光溢彩。
他轻眯了下眼睛,才看清楼上之人。
祁丹朱靠在漆红的栏杆上,身披红色緋霞蝉纱,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双桃花眸明亮如星,看着他的方向笑得花枝乱颤。
她的唇弯成姣好的弧度,笑容灿若朝霞,嫣红的嘴唇比她手上拿着的樱桃还要水润,泛着红艳艳的光。
惹眼极了。
烈日炎炎,暑气蝉鸣,短短的一条过道,仿若隔开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君行之一身布衣,站在楼下顶着烈日搬麻袋,祁丹朱锦衣华服,坐在楼上吃冰镇樱桃。
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视线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撞到了一起。
祁丹朱唇畔噙着笑意,见君行之看过来也有恃无恐。
她不但没有为自己偷看的行为感到尴尬,反而笑得愈发明艳,清透的眸子透过长睫含笑落在君行之的身上,眉眼弯弯,笑靥如花,衬得身后雕梁画栋的阁楼都失了颜色。
君行之垂眸,一言不发地将麻袋搬进了相府。
魏沁雪没有注意到他们短暂的对视,更没有发现对面姐弟的存在,她见君行之不顾自己阻止,依旧搬着麻袋,恼怒地跺了跺脚,焦急地跟了进去,依旧不放弃地阻拦劝说着。
祁明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怅然长叹一声,“魏沁雪着实没有眼光,小爷足足在这里坐了两刻钟,她一眼都没有看过来,眼睛只知道围着那个君行之转。”
祁丹朱将樱桃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了嚼。
她看着魏沁雪气呼呼的背影,忍不住心道,穷书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小古板。
魏沁雪是魏丞相的嫡女,君行之只要对她稍假辞色,做了魏丞相的乘龙快婿,日后还不平步青云,权势地位唾手可得?
这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事,可他却不屑一顾。
“阿姊,你真的要把他抢过来?”祁明长问。
他觉得只要他阿姊愿意,君行之就是她的囊中之物,毕竟没有哪个男子能不为美色所迷,特别是他阿姊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反正闲来无事,玩玩也没有什么不可。
祁丹朱回神,挑眉道:“你还想不想娶魏沁雪?”
“当然想。”祁明长看了一眼丞相府的后门,道:“阿姊,你得帮我。”
祁丹朱未置可否地笑了下,吃着冰镇的红樱桃降温,她看着外面浓烈的太阳都觉得热辣,也不知道君行之是怎么扛下来的。
祁明长平日里最是不学无术,想了想,似乎觉得此事有趣,忍不住跃跃欲试起来。
他道:“阿姊,你把他抢过来,让魏沁雪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然后你就一脚踹了他,他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你值得这盛京城里最好的男儿。”
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一脸正经道:“还是算了,我就是这盛京城最好的男儿,你还是找盛京第二好的男儿吧。”
祁丹朱忍不住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脑袋。
第6章 热茶熏人眼
祁明长大笑,摇头晃脑地躲着祁丹朱的粉拳。
小厮过来送茶,祁明长闹得正欢,没有注意到,胳膊正好撞上了茶壶,热茶霎时淌到他的腿上,茶壶摔碎在地。
一声脆响,屋内霎时安静下来,侍女尖叫一声。
祁明长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愣愣地低头,看向腿上冒着热气的水渍,笑容收敛,面色猛沉。
“贵客,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小厮变了脸色,声音颤抖起来,惊慌失措地拿着帕子给他擦拭。
“不用了。”祁明长蹙眉,面色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