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面坊开业第一天上午的收入就很可观,姜言意跟楚淑宝数满竹篓的铜板时,险些数得老眼昏花,每数出一千文就用绳子串成一贯,上午一共赚了八贯三百多文。
楚淑宝掂了掂沉甸甸的钱吊子,感慨道:“瞧着买面的人挺多,可细分下去顶了天每人也就十几文的收入。我觉着还是卖胭脂赚钱,京城百香阁的胭脂,品质好的一小盒就能卖十几两银子呢!”
姜言意道:“用得起胭脂的姑娘就那么些,用得起上品胭脂的更少,但这面是人人都吃得起的。”
如果以后国泰民安,百姓生活富足,用得起胭脂的人家更多了,那的确会是很大一个市场。但现在和多人还在为了温饱发愁,银钱有限的情况,自然是先顾及温饱。面坊今日上午赚的这些铜板,大半分都是西市这边的百姓买的,若是全城的百姓都吃泡面,生意会更可观。
而且吃的东西,这顿吃了下顿就没了,这是每日必须得买的东西,不像衣裳首饰之类的,买一次可以用很久。
楚淑宝似懂非懂点了头。
面坊的伙计吃饭都是下工后自己煮,今日姜言意在这里,就准备帮他们做饭,权当是庆祝面坊开业。
她进了做饭用的小厨房才发现菜品不多,调料也没她古董羹店里齐全。
负责做饭的伙计还没见过会帮下人做饭的东家,在姜言意进了厨房后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拘束道:“东家,咱们都是些粗人,随便做些吃的就成了,大伙儿早上还说,烧水泡个面吃,那个味道好!”
姜言意没料到古人也没能逃脱方便面的魅力。她年少无知第一次吃泡面,甚至觉得那是人间美味。后来有段时间经常吃,以至于闻着味就觉得腻。但很长一段时间不吃吧,又馋得慌。
姜言意看着厨房的食材,想了想道:“那不如做冒菜吧。”
冒菜作为一道川菜,在做法上跟火锅出入不大,甚至也被成为“一个人的火锅”。
伙计没听说过“冒菜”,不过只当是自己见识短,没有提出疑问。
姜言意见厨房有现成的土豆和莲藕,便让伙计出去再买些肉和其他菜回来。
姜言意在处理食材时,楚淑宝自告奋勇给她打下手。
楚淑宝对做菜没什么兴趣,但就喜欢和姜言意聊些跟胭脂妆容有关的话题。大宣朝以瘦弱为美,愈是弱柳扶风,愈惹人怜爱,因此大多女子无论在形态还是妆容上都会凸显一股羸弱感。
而她和姜言意五官都是偏明艳的,加上身量修长,除非刻意去打扮,不然怎么都跟羸弱不沾边。
楚淑宝给姜言意讲自己在京城的遭遇:“你是不知道,京城的姑娘们,吃饭只端这么小个碗……”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给姜言意看,一脸无语道:“我觉着我喝茶用的小茶碗都比她们吃饭的碗大,而且碗里的饭只能盛一半,在家里还好,若是参加宴会,添饭还会被人笑话。我赴宴从来不敢多吃,都是回家了再填肚子,因为这个,没少被我母亲数落。”
姜言意把莲藕洗干净了削皮,切成薄片,听到楚淑宝的话不由得道:“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哪能拘着不让吃?”
楚淑宝像是找到了盟友,愤愤道:“我母亲说胖了嫁不出去,为了嫁人不让我吃肉,那我才不想嫁人呢!”
姜言意被她逗笑,道:“你哪里胖了,太瘦弱了容易生病的,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楚淑宝见姜言意处理完了莲藕,又捡起土豆递给她:“我母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京城时多吃半碗饭就得被她训半天。还好西州没有那些规矩,我来西州这些日子,发现这里的姑娘们个个精气神都好,不像京城,一眼望去全是病美人,每次参见宴会,我看着她们都觉得可能会晕倒一大片,还好祖母疼我和惠宝,在吃上从不拘着我们。我还是喜欢西州的风气,年轻姑娘们上妆容也不必把自己脸抹得跟命不久矣一样。”
姜言意道:“千人千面,不管是妆容还是形体,匀称自然就很好看,没必要为了别人口中的好看糟蹋自己的身体。”
楚淑宝狂点头:“我也这么觉着。”
二人唠嗑了一阵,伙计买了菜回来,不过他只买了较为便宜的猪肉。姜言意把一半瘦肉切成薄片备用,另一半剁成泥混合香菜末,打上一个鸡蛋搅拌均匀后捏成丸子。
食材准备就绪后,她把锅烧干了下油,等油温上来了,挖了一大块调料酱到锅里,凝固的大油遇热融化,植物油和动物油混合激出阵阵浓香,姜言意一边用铲子翻炒,一边把香料下锅一起混炒均匀,一时间空气里全是浓郁的调料辛香。
调料炒香后倒入滚水,若是用高汤滋味会更好些,可惜时间不够,来不及熬制。
水一开,姜言意先把土豆片、莲藕片、豆芽菜和豆腐放进锅里煮着,估摸着七成熟了,才把肉片和香菜肉丸子放进锅里,同时用滚水单独泡了几块方便面,等面泡涨了,用筷子夹到锅里煮入味,熄火后装入汤砵中撒上葱段和香菜,既好看又增香。
冒菜跟火锅的不同之处大概是火锅是涮着吃的,而冒菜则是一锅乱炖把食材全部煮好了吃。
饭是用木桶蒸笼提前蒸好的,姜言意喊一声开饭,在外边闻着味咽了半天口水的伙计们跟狗抢食似的冲进厨房,把两个冒菜盆和装饭的蒸笼一起端了出去。
十几个人围坐两桌,姜言意带着邴绍和楚淑宝跟几个老师傅坐在一起用饭。
面坊之前营生艰难,炒菜都不见得有多少油水,哪里有这样大口吃肉的时候,年轻的伙计们几乎是狼吞虎咽,从汤盆里挑起一箸菜,扒拉着热腾腾的米饭咽下,从舌根到舌尖全是麻辣的余香,回味无穷。
锅里的素菜似乎都煮进了肉香味,方便面也充分吸收了带有肉香的汤汁,吃到嘴里,只觉滋味比平时吃的好吃数倍,面坊的伙计们都赞不绝口。
楚淑宝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在席间没有半点不自在,甚至还会主动问老师傅们制面的工艺,看似不拘小节,但言辞间颇有分寸。
姜言意觉得这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她若是一门心思扑在胭脂上,将来指不定也能做出一番成就来。
吃完饭,楚淑宝摸着滚圆的肚子唉声叹气,走路都艰难。
姜言意哭笑不得,“你下次别吃太撑。”
楚淑宝揉着肚子哀怨道:“我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嘴,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她说着还闻了闻自己衣服:“总觉得衣服也被熏入味了,希望回去后惠宝不会拉着我的袖子一边馋一边哭。”
姜言意说:“没这么大味,下次你过来,把惠宝她们也带上就是了。”
楚淑宝眉毛开始打架:“祖母不让惠宝过来。”
姜言意问:“为何?”
楚淑宝一脸纠结道:“祖母说惠宝太贪嘴了。”
姜言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再能吃,还能把我的店给吃垮不成?”
楚淑宝也跟着不好意思笑了笑。
她撑成这样,姜言意觉得走走消消食也好,就没叫牛车,带着楚淑宝直接徒步走回古董羹店。
刚到店门口,她就发现门前停了一辆牛车,牛车上没人,只有十几只鸡被绑了翅膀和双脚拴在一起,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煞是壮观。
第90章 真香!(第一更)……
楚淑宝瞧见这满满一牛车的鸡, 微微一怔,偏过头问姜言意:“店里这是要做全鸡宴?”
姜言意也摸不着头脑,她进店问杨岫, “外边那一牛车的鸡是怎么回事?”
杨岫道:“方才隔壁王府的车夫把牛车赶过来的, 说是给咱们的。”
姜言意心情有些微妙,这些鸡是封朔让人给她送来的?
他这送礼的风格还真是迥异多变、出人意料。
现在店里食客多, 把鸡拿进后院里得穿过店铺,怕冲撞了用餐的食客, 所以只能暂时把那十几只鸡放在外边的牛车里。
姜言意带着楚淑宝进店, 笑呵呵跟相熟的食客打个招呼, 对方知晓姜言意又开了一家面坊, 少不得恭贺几句。
楚淑宝是第一次到姜言意的古董羹店里来,发现这里除了地方小了点, 布局陈列一点也不比那些有名的大酒楼差,到处都干干净净的,一点不显脏乱。
半人高的竹制的屏风把每一桌都隔开了, 因此就算桌子间挨得很近,也不会给人拥挤感, 甚至因为有一道屏风挡着, 多了些隐秘, 食客用饭时也更自在。
每张桌子上都摆了个细颈白瓷瓶, 瓶口插着一枝半开半敛的红梅, 配上桌上摆放的各类精巧盘碟, 怎么瞧怎么赏心悦目。
楚淑宝没来得及夸姜言意这店里的陈设, 就听见有桌食客喊了声:“小二,备纸墨!”
楚淑宝循声看去,发现喊话的那桌食客都是些年轻公子, 几杯薄酒下肚,面上带着几分微醺,许是发现有年轻姑娘在看他们,几个公子哥儿脸上更红了些,为了彰显自己文采,又行起了酒令,念诗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邻桌的食客或笑吟吟看戏,或跟友人点评一二这群年轻人的才学。
姜言意对这样的情形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她从柜台下方拿出笔墨纸砚交给杨岫,杨岫再拿去那一桌,公子哥们作诗时,也会引得周围吃锅子的食客起身去看个热闹。
作得一手好诗写得一手好字的,自然会赢得不少夸赞声,若是碰上装腔作势的,也会收获一顿奚落,这是在封朔给姜言意店里写了那篇古董羹赋后,店里兴起的,她自己也没料到最后会发展成这样的势头。
她的古董羹店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古代的网红火锅打卡点。
别的馆子想学这个噱头,可惜没那个名气终究是学不过去。
楚淑宝不知这些,觉得颇为新奇,趴在柜台边上小声对姜言意道:“经常有人来你店里作诗吗?那你在笔墨纸砚上的开支岂不是就得破费不少?”
姜言意笑眯眯小声给她解释:“名气打响了,才能赚得更多。”
她指了指一旁墙上好几册手工装订的诗集,“这些都是之前来店里吃了锅子,兴致上来作的诗,书行的掌柜跟我商量,说想把这些诗印成书卖,不过还有几位作诗的食客一直没再遇见过,我无从征得他们同意,便将此事搁浅了。”
这相当于是仅存于她店里的孤本了,不少读书人来店里,都会借那些诗集去观摩一番。
楚淑宝被姜言意说得兴致大起,也拿了一册诗集翻看,发现有的诗下面,还有人用小字回了一首,被诗主人发现了,不免又回赠一首,你来我往,颇有几分以文会友的意思在里面。
她感慨道:“阿意你可真聪明,我若是在诗集上留诗了,我也会隔三差五来看有没有人给我回诗。”
姜言意正在账簿上记账,闻言,捏着毛笔道:“若是有才子佳人因为对诗成了一桩姻缘,来店里留诗的客人只怕会更多。”
这个时代对女子严苛,西州在塞外,约束女子的规矩还少些,南方的都城里,越是大家闺秀越不自由,都讲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一个姑娘从小到大,见到的男子除了自家亲戚,基本上没几个外男,甚至府上来了男客,还得避嫌不见。
在姻缘上,基本上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有的在洞房花烛夜才知道自己嫁的人长啥样,其中是良缘的又能有几对?更多的时候只是女方忍气吞声,营造一个和谐美满的假象罢了。
所以话本子里,那些突破世俗礼教在一起的凄美爱情故事,总是格外受人青睐。
楚淑宝问:“阿意,你这店里不是卖古董羹么,你是怎么想到弄这么多东西的?”
姜言意道:“如果只想做点小生意,只考虑利钱就够了。但若是想往大了做,就得做出自己的内核的东西来,让别人即便是学,也只能学得个画虎不成反类犬。”
“客人选择一家馆子的原因有很多,食物好吃也是最浅显的理由,因为再好吃的东西,吃久了难免也会腻味,还得有别的东西,去引导食客做选择,比如用餐环境、吃饭时可寻的乐子。”
她店里目前除了老秀才说书,写诗这些,姜言意还办了一个投壶活动,若是全中的,可以免费送一盘姚厨子的拿手菜。有了彩头,专门来这里参加投壶游戏的食客也多了起来。
楚淑宝是个会融会贯通的,几乎是立马就问道:“那我的胭脂,除了好用可以让女客买,还能有什么法子让她们喜欢?”
姜言意想了想道:“名人效应或许有用。”
见楚淑宝似乎不太理解,姜言意解释道:“你从京城那边来的,你改天上个好看的妆容,说京城的某位公主或县主画的就是这个妆容,别人还能说不好看么?若是问起你这个妆容是怎么点的,你再说用的是什么胭脂,什么手法点妆,再真心实意夸一番这个胭脂有多好,可不就卖出去了?”
楚淑宝狂点头,满脸写着钦佩,她感慨道:“还好阿意你不卖胭脂,不然我怕是得买得倾家荡产。”
姜言意啼笑皆非。
处理完了账上的事情,她拉着楚淑宝一起躲进了后院,商量胭脂柜台的布置,以及怎么给女客们推销。
等所有问题理得差不多,天也快黑了,店里的食客都走完了,杨岫把那一牛车的鸡都拎进了后院,等姜言意处置。
楚淑宝在房里继续写她的开店策划,姜言意则去厨房帮忙。
虽然馋无骨鸡爪馋很久了,但姜言意还是没有丧心病狂到把十几只鸡一起宰了。
几只老母鸡留着用来炖汤再好不过,反正她现在院子大,圈一块地方出来,暂时让它们多活一会儿还是做得到的。
姜言意挑了一只大公鸡,让杨岫杀好去毛。
姚厨子见到杀好的大公鸡,不由得也夸了句:“这只鸡养得好,煲汤喝补血益气,再温养不过了。”
姜言意道:“我打算炒着吃。”
姚厨子以为她是想做成干锅鸡块,摇头道:“那可浪费了这么好的鸡。”
姜言意却道:“这道菜的菜名就叫鸡公煲,就得用公鸡肉烧出来才好吃。”
说起来,这道菜还有一个故事,有个厨子用自己名字做前缀命名了这道菜,称作“XX鸡公煲”,因为他的名字跟山城地名一样,外地人都以为鸡公煲是山城名菜。
姜言意上辈子,就曾被大学室友灵魂发问过一次,室友说你作为一个山城人,火锅都会做了怎么不会做鸡公煲?
姜言意当时还不知“XX鸡公煲”不是本地菜,一听这哪儿成啊,赶紧自学了鸡公煲的做法,现在回想起来,好笑之余,当真是恍若隔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