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总工程师死后,羊皮卷轴最先是落到了前去传旨的太监手里,后来大齐覆灭,羊皮卷轴也不知所踪。
齐帝终是没能葬进他秘密给自己修建的永生皇陵里,被大宣朝的开国皇帝封佐曝尸荒野喂狼。
前朝旧部不敢替齐帝收尸,只在关外给帝后立了衣冠葬,这么多年,一面暗访姜言惜的下落,一面找皇陵藏宝图。
多年来一直了无音讯,最近羊皮卷轴才又因战乱,被一群盗墓贼从坟墓里挖出来,再兴波澜。
兴安侯手上捏着棋子,面上笑呵呵,眼底全是老辣:“皇陵是否存在且不提,那张藏宝图,方神医总得先叫老夫瞧见了,知晓这并非虚物才是。”
方芷道:“侯爷且看绿林为争夺这张图掀起的腥风血雨,便知晓那是不是虚物了。”
兴安侯道:“方神医所言甚是,可整个绿林都在争,老夫如何确认藏宝图就在你们手上。”
方芷直视着兴安侯:“侯爷,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您有兵马,我有银子,咱们举旗,他封家就是一群乱臣贼子,咱们在民间一呼百应,我何须唬弄侯爷?”
兴安侯大笑两声:“方神医果真是女中豪杰,不过依方神医所言,这天下将来如何分?”
方芷道:“侯爷过誉,您膝下无子,可从旁支过继一个小子到名下,我别的不求,只要他娶公主,您登基后,拟定圣旨,将来传位给公主的孩子就行。”
算是兜兜转转一圈,皇位又回到了大齐皇室的手中。
齐帝虽荒唐,可大齐根基深厚,一些臣子也想扶持幼帝登记,只可惜还没付诸实践,先帝封佐便反了,屠光了大齐皇室。
一些前朝老臣宁死不肯变节,得知大齐还有血脉在,这才隐居关外,想着有朝一日推翻乱臣贼子的政权,重建大齐。
她们把姿态放得这般低下,兴安侯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他真心实意前来西州同封朔结盟,封朔却那般羞辱他,而今有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何须再处处受掣封朔,当他的马前卒?
兴安侯的算盘打得好,便是到时候一口气吞不下大宣的江山,几分天下,他守着前朝皇陵那些金银珠宝当个土皇帝也无妨。
方芷一通舌灿莲花,稳住了兴安侯后,才去看姜言惜。
经历过前几次的搜查后,黑户全都登记造册,若没有兴安侯庇护,她们根本无处可藏。
姜言惜已然是梳洗更衣过的,两手抱膝蹲坐在床角,一听见有人开门,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她被关了月余,虽不曾受刑,可还是消瘦得厉害,下巴尖了下去,便显得一双眼愈发大了些。
方芷看到那双跟记忆中的黎皇后如出一辙的眼睛,鼻子一酸,叫到:“公主,奴婢可寻到您了,您这些年受苦了。”
姜言惜眼底全是戒备,“你叫我什么?”
方芷红了眼眶:“公主,您是大齐公主啊!”
姜言惜抿紧嘴唇,“我不是,你们找错人了。我爹呢?”
前去救人的前朝旧部打的是姜尚书的名号,姜言惜才跟着她们走了,但被偷偷摸摸带到这家客栈,她多次问起姜尚书都没人回答她,她也发现了不对劲。
方芷见姜言惜这般,想到死去的黎皇后,心痛不已,噙着泪道:“当年镇国大将军造反,皇后娘娘为了保下您,让太医用药箱把您偷偷带出宫,您才得以被姜尚书收养。”
听到“姜尚书”三个字,姜言惜眼神终于变了变,但还是戒备居多:“我爹在哪儿?”
方芷只得先稳住她:“姜尚书如今还被关在大理寺大牢,京城的线人已经在想法子救人。”
姜言惜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方芷痛心道:“公主不妨想想,我骗您作甚?”
姜言惜无措抱紧了双膝,她从小就被姜夫人苛待打骂,被嫡出的弟弟妹妹欺负,只因为她是个庶出的,现在却突然有人告知,那个卑贱的庶女并非她的真实身份。
一时间,她只觉这命运可真是可笑之极。
她若真是前朝公主,曾经唯一疼爱她的父亲根本不是她父亲,那些经年累积下来的恨意和委屈,仿佛都成了她本该承受的。她也没资格再去恨去怨刻薄她十几年的姜夫人娘三。
她跟封时衍之间的一切又算什么?
姜言惜五指无意识掐破了掌心,嘴唇都被牙齿咬出了血,她失控冲着方芷吼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不是!我才不信你们的鬼话!”
凭什么!在经受了这么多屈辱和苛待后,她连恨都不能痛痛快快地去恨?
这荒唐至极的人生,她就合该承受这一切么?被命运如此捉弄么?
方芷见她情绪失控,有些癫狂的模样,赶紧用银针扎在她穴位住,姜言惜这才昏睡了过去。
方芷长叹一声,没忍住眼中的泪意,揩了揩眼角。
等她走出房门后,守在门外的崔安迟疑道:“方姑姑,这真是公主么?会不会是写那封信的人的圈套?”
他们一直都没找到前朝公主的下落,一月前才陡然收到一封匿名书信,信上说姜尚书的庶长女便是当年送出宫的公主。
方芷冷冷扫了崔安一眼:“虽不知寄信人身份,但我已经亲自核实过。姜敬安入狱后,京城那边林太傅也寻机会跟他确定了,姜敬安亲口承认的这便是公主,她胳膊上也有红痣胎记,你在怀疑什么?”
林太傅是前朝旧臣,也是前朝旧部里最有话语权的人。
崔安立马低下头去:“属下不敢。”
他们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了复国拼命,他听到姜言惜这样歇斯底里否认,心中不忿罢了。
方芷警告他:“看好公主,若是公主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崔安低头应是。
封府。
封朔审讯完犯人回来时,脸色比姜言意想象中还要沉郁。
她问:“审讯不顺?”
封朔摇了摇头,邢尧的搜寻还没楚结果,他不想细说,姜言意便也没再问。
她在回廊外站了有一会儿了,头发上、衣领处都沾了不少细碎的雪花。
封朔帮她一点点把头上的雪花拂去,回廊外种了几株寒梅,皑皑白雪中一点红,很是惹眼,但在这一刻都成了她的陪衬。
姜言意脸上原本白嫩的肌肤被风吹得有些微红,比起她平日里的明艳,眉宇间多了一缕愁绪,更看得人心生怜惜。
封朔用手背碰了碰她面颊,发现她脸上冰凉一片,眉心拧了起来:“在外边站这么久不冷么?”
院子里没人,姜言意脸贴着他温热的手背,没有退开,像是一个人徒步走了很久,突然找到了倚靠:“大夫在给言归针灸,我心里闷得慌,出来吹出风舒服些。”
封朔手下移,落到她后背,用了些力道把人拥进自己怀里:“言意,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姜言意以为他是怕自己吓到了,道:“我没事,也没被吓到,就是想快些结束这一切,不想再因为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担惊受怕……”
“我知道。”
他永远不会告诉她,是他被吓到了。
马车冲向她的那一瞬间,他心脏几乎骤停。
也是生平第一次,恨不能把人大卸八块。
他们怎么敢动她?
怎么敢!
姜言意能敏锐察觉到封朔的情绪变化,虽不知缘由,但下意识觉得应该跟今天的这场刺杀有关。
她侧脸贴着封朔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有些难过道:“封朔,我真的没事,你别这样,你这样我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你……”
“姜言意,你告诉我什么是拖累?”
封朔一只手抬起她下颚,揽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用力了几分。
姜言意突然吃痛闷哼了一声。
封朔赶紧松了揽在她腰间的手的力道,拧眉问:“在马车上被撞倒了?”
姜言意一点也不想面对封朔担忧的目光,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个草包小废物……
楚言归的木质轮椅在马车上,楚忠调转马车时,轮椅撞过来刚好撞到了她腰椎上,当时只疼了一下,现在倒是一碰到就疼。
封朔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把人打横抱起就往自己院子里走。
姜言意知道他八成是带自己去上药,二人虽定了亲,但到底是还没成亲,怕被人瞧见了说闲话,急得直拽他衣服:“只是撞到了一下,不严重的!我回去让秋葵帮我抹点跌打损伤的药膏就成。”
封朔不说话,脚下步子也没停。
等到了他自个儿的院子,他把姜言意放到软榻上,从柜子里找出上好的化瘀药膏,才盯着又怂又囧的某人道:“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姜言意被他这句话吓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结结巴巴道:“我……我自己来就行。”
她说的是想自己上药。
第112章
她腰侧有巴掌大一块淤青, 因为肤色太过白皙,看着吓人,疼倒是没那么疼。
封朔吓唬完她, 还是出了房门, 让一个老嬷嬷进来给她抹药。
姜言意趴在褥子上,老嬷嬷手上抹了药油给她推拿按捏, 她侧着脸看对面的书橱,他书橱里有什么书, 不知不觉她已了如指掌。
在一起久了, 似乎无形之中就会形成一种默契, 他一个眼神, 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没说出口的话,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
封朔审完车夫, 她问起时他却没有多言,显然那场惊马不是皇帝安排的。
她在西州得罪过的人,算一算也只有胡家和来福酒楼的徐掌柜。
胡家已经彻底倒台, 来福酒楼的掌柜是个生意人,在生意上跟她有龃龉, 却也不至于做出这等谋财害命的事情来。
如意楼开张时遇上闹事的, 她派了人前去跟着, 得知那是兴安侯底下的人, 但解围的又是兴安侯县主, 后面兴安侯县主也曾多次来过如意楼, 对她和楚淑宝两姐妹都很热络, 似乎对那几个闹事的人身份并不知情。
那场闹事或许是兴安侯想给自己女儿出口恶气。
这样想来,今日的惊马不会是兴安侯的手笔,毕竟她就算死了, 封朔早已认兴安侯县主为义妹,也不可能娶她,兴安侯这么做是平白惹得一身骚。
姜言意把所有可能跟她有过节的人都想了一遍,还真想不出是谁是要置她于死地。
老嬷嬷给她上完药,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她自己爬起来穿好衣物才走出房门。
院外。
邢尧亲自去了琵琶巷一趟,把那边的情况告知封朔:“关押前朝余孽的的宅子边上一户人家家中起了大火,有人借着大火燃了大量迷烟,迷倒了宅子里的守卫,这才把人救走。”
当时火势蔓延,整条巷子都是逃命和救火的人,混乱不堪。
封朔负手站在一株雪松下,看着松针上的落雪不知在想些什么:“迷烟的来源可查到了?”
邢尧摇了一下头。
封朔似乎早有预料,面上并不见怒色。
邢尧继续道:“除了兴安侯落脚的客栈,属下已带人全城搜寻了一遍,没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