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姜言意道:“练弩时磨的。”
封朔做给他的那把弩虽小巧,但箭放出去,好几次都震得她手心发麻,慢慢有了一层茧子,她用弩时才愈发娴熟了,如今在二十步开外也能射中箭靶。
封朔没说话,盯着她的手细细端详片刻,滚烫的吻才落在她手心,温热的唇贴在她掌心那层薄薄的茧子处久久未动,“疼吗?”
“没磨出茧子的时候疼,茧子起来了,就不痛了……唔……”姜言意正说着话,不妨低呼一声。
封朔在她掌心重重吻了一下,湿热的吻一路流连至她指尖,含住。
他闭着眼,纤长的睫羽垂在眼睑处,明明那么清冷的一个人,吮吻她指尖时,虔诚又带着点理智快束缚不住欲望的侵略意味。
姜言意被他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似乎知道她发作的临界点,在她要用力抽回手时,就率先放开了,幽深的凤眸平静得令人心悸,好似山雨欲来,道:“走吧,去看母妃。”
若不是他音色依旧磁性得有些发黏,单这副清冷正经的神态,姜言意都要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二人到明檀院时,伺候太皇太妃的婢子才说太皇太妃在小厨房,说是想亲自做些点心。
姜言意先前在明檀院的小厨房做过糕点,自是前去帮忙,封朔是个忙人,人虽来了明檀院,可还是不断有要紧的信件送到他手上来,他便在暖阁里抽空处理这些信件。
太皇太妃今日没穿华服,为了方便和面,宽大的袖子高高撩起,又用系带固定住。
瞧见姜言意,太皇太妃笑吟吟道:“瞧瞧,我先前就说你这孩子得多来府上坐坐,你一来衍奴就有空来看我这老婆子,你不来,他公务就繁忙得紧。”
姜言意被太皇太妃打趣得不知怎么回话,好在太皇太妃很快就自己揭过了这个话题:“人老了,手脚没从前灵活,做个点心,忙活了半天还没出锅。”
姜言意用系带绑好袖子后过去帮忙:“这些活儿都是熟能生巧,您长久没做过,生疏罢了,这是打算做什么点心?”
太皇太妃道:“福喜说衍奴近日胃口不佳,他幼时喜食荷月酥,哀家打算给他做些,那孩子肩上担子重,近日都瘦了。”
姜言意想起郭大婶走前让自己带过来的那盅鲫鱼汤,良心突然痛了一下。
她道:“这道点心我不曾学过,您到边上指点,我来做。”
太皇太妃道:“厨房腌臜,可别糟蹋了你这一身好衣裳。”
姜言意净手已经开始和面:“不妨事。”
太皇太妃也看出姜言意和面的姿势比自己老道多了,终是让开了位置。
“面揉好了得加豚油起酥两遍。”太皇太妃道。
姜言意揉了两下面团,只觉这面似乎更自己平日用的不太一样,揉起来格外服帖,道:“这面粉上劲儿快。”
一旁的厨娘笑道:“王府的面粉是从南边运过来的,往年进贡给宫里的,也是禹州的面粉。”
既是进贡的东西,那肯定是样样拔尖的。
面皮酥后,她在太皇太妃的指点下,用麻油、桂花、砂糖和金桔饼调制馅料。
馅调好后太皇太妃尝了尝,点头道:“味道正好,府上有年前腌制的青梅,可以再加点青梅进去。”
下人很快找来青梅,剔去核儿捣碎后混进馅儿里。
姜言意用酥皮包上馅儿,搓成椭球型,装进盘子里放进炉子烘烤。
面皮起酥两遍,因为有豚油的缘故,烤熟后和面时交叠在一起的面皮就分开了,掰开后里面是匀称的褶子,一层挨着一层,好似莲花瓣,中间的馅儿闻着有桂花的清香,还有一股橘皮独有的怡人芳香。
吃进嘴里外酥里软,咬开馅儿不仅是香,金桔和青梅的酸甜刺激着味蕾,直叫人食欲大增。
太皇太妃还让厨房的婆子煮了一锅豆浆,荷月酥做好后,太皇太妃不仅让婢子把荷月酥端去暖阁,连豆浆也备了三分,还往里面加了不少砂糖。
姜言意不嗜甜,以为太皇太妃是想让她们喝豆浆,本想说自己那碗少加点糖,但又不好拂了太皇太妃的意,便没作声。
几人进暖阁时,封朔刚吩咐完邢尧什么,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似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邢尧面上也一片严峻,给姜言意和太皇太妃见过礼后便匆匆离去了。
太皇太妃虽偶尔会发病,但清醒时还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局,有些担忧问封朔:“可是出什么事了?”
“而今这局面,哪天没有事发生?”封朔轻描淡写把话带了过去,瞧见婢子放到桌上的点心,倒是微微一怔:“荷月酥?”
那些疮痍不堪的记忆涌上心头,封朔神色未变,只是唇角微微抿紧了几分。
他七岁后就不被允许住太皇太妃宫殿里,上太学后曾因触怒先帝,被罚数日不许进食,责罚结束那一日,碰巧太皇太妃让宫女给他送一盘荷月酥去,他狼吞虎咽吃完,当晚就因为饥饿太久又暴饮暴食腹痛不止,又吐又呕,尝尽了苦头。
后来太皇太妃问起,他怕惹得她伤心,只说自己当日吃完荷月酥,是因为喜欢。
太皇太妃见封朔还认得荷月酥,眼底有些许欢喜,也有苦涩:“母后好些年没做过这东西了,还是楚家丫头手巧,我只提点几句,她就知道怎么做,你尝尝。”
三碗豆浆被婢子分别放到了姜言意、封朔和太皇太妃跟前。
姜言意正寻思着这豆浆莫不是得搭配着荷月酥吃,就见封朔已经用乌木象牙箸夹起一枚蚕蛹似的酥点,泡到了豆浆里,片刻后才夹起来吃掉。
他似乎心绪不佳,并没有对这道点心表态。
太皇太妃便笑着对姜言意道:“泡豆浆吃可比干吃还多几分滋味,好孩子,你也吃吃看。”
姜言意还是头回瞧见宫廷点心是这么个吃法,也好奇泡了一枚荷月酥到豆浆碗里,泡软了酥皮入口时,口感的确惊艳,酥皮变得香甜而绵软,吃到馅儿时,里面的酸在甜的对比下,更加回味无穷。
姜言意夸赞道:“不愧是宫里的点心,滋味果然好。”
有了这开胃的点心,封朔用饭时的确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只不过他一直心事重重的。
太皇太妃以为他是在烦扰军中的事,留她们用完饭,便叫封朔去书房处理他自己的事,也让姜言意得空多去府上坐坐,姜言意自是满口应下。
她同封朔一前一后离开明檀院,行至垂花门处时,发现封朔负手站在门边,似在等她,姜言意提起裙摆,加快步子迈了过去。
“怎么了?”她问。
封朔面上压抑着一层薄怒:“池青和从皇陵里带出来的宝藏都被川西绿林的山匪扣下了,本王得亲去川西一趟。”
那波山匪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厉害些,尤其是那山匪头子,传闻一根霸王枪使得是出神入化,朝廷前后派了好几波前去剿匪的军队,将领都死于他长枪之下。
池青的死活他不可能不管,皇陵宝藏关系到重骑的组建和往后的军需,便是踏平川西绿林,他也得把东西夺回来。
不过皇陵宝藏被找到了至今还是个秘密,池青带人去寻宝时也是避人耳目的。
他若带大军前去,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让各方势力都注意到。所以此行只能带一支精骑,还得秘密行军,用最快的速度抵达川西。
姜言意一听他说池青和宝藏被山匪劫了,就知道大事不妙,也明白为何他一直面色不愉,忙道:“那你路上万事小心,金丝软甲记得穿上,护心镜也带着……”
“言意。”封朔突然打断她,明明之前神色还十分冷峻,在听她说起这些时,神情又柔和了下来,他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脸。
“嗯?”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称呼自己,但姜言意总觉得今日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格外不一样,她耳窝都因为他的声线有些酥酥的。
他指尖勾着她一缕碎发,轻轻帮她别到耳后,道:“别担心,我还没娶到你,舍不得死。”
第131章
西州的冬天比南边来得早, 春天自是来得晚些。
南境已是山花遍野,这里杨柳才开始抽枝。
办书塾的事已经提上日程,官府那边选好了地基, 木工和泥瓦匠正忙着建房, 哪家有得闲的汉子,也会自发地前去帮忙。
一群半大的孩子时常围在外边看, 眼底盈满欣喜和渴慕。
穷人家的孩子读书从来都是奢望,如今却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 心中的欢喜不言而喻, 封朔在民间的呼声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姜言意听说封朔刚前往川西那会儿, 川西那边的百姓拥护那波山匪, 没少给他使绊子。
面对军匪,还能硬碰硬凭实力说话, 百姓反抗,手段温和了镇不住,手段强硬了又会被扣上一个欺压百姓的屎盆子。
亏得封朔如今名声大好, 拥护山匪的百姓先起了内讧。
山匪头子同封朔交过一次手后,逃回山上再也不敢同封朔硬来, 一边以池青为人质做胁, 一边借住地势死守。
战局目前是僵持了下来, 姜言意听陈国公说, 那波山匪在川西得人心, 封朔若是把他们招安了, 就相当于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川西, 此后名望和势力也都能更上一层楼。
估计封朔也是这么个心思,只不过那山匪头子怕是不好劝降,得费些功夫。
比较棘手的是渝州的战事, 韩拓带着三万兵马和五千重骑前去增援,但他先前没同朝廷重骑正面交锋过,不知重骑在战场上的厉害,对面领兵的又是朝中老将,经验老道,韩拓吃了败仗。
渝州虽是勉强守住了,但兵马折损厉害,韩拓自己也受了重伤,不能再出战,一时间渝州那边士气低迷,岌岌可危。
兴安侯县主得知渝州怕是要失守,在消息传到西州的当天,就带着当初护卫她们父女来西州的三千将士杀回了渝州。
随后封朔的调令才从川西送来,安永元得镇守西州,由楚昌平带领五万兵马前往渝州接替韩拓。
姜言意做生意还行,在这些金戈铁马定乾坤的大事上,就深感自己无能为力。
行军打仗,素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渝州的军粮不从西州运送,而是从衡州、禹州走水路运过去。
方便面不管饱,但在紧急情况下能垫肚子,加上味道好,不少将士都比较青睐,西州大营火头营那边赶制不急,分了一些出来,让姜言意的面坊接活儿。
罗铁匠自从用精铁打出一台手动版简易压面机后,这段时间又陆陆续续做出好几台,面坊的产量是从前的好几倍。
对于前线的战事,姜言意心知自己干着急也没用,便把所有精力都投到了生意上去。
面坊开加盟店可比如意楼容易多了,徐掌柜和商会那些人还盯着泗水城如意楼这块蛋糕时,姜言意已经不声不响地把面坊开到了西州以南的州府。
方便面在西州卖得火热,但因为交通和战乱的限制,在别的地方还没掀起热潮,面坊一开始在民间的生意不怎么好,不过有军队那边的需求支撑着,倒也不至于开垮。
等百姓都接纳了这类可干吃也可泡水即食的神奇索饼,有机灵些的商贾想来分一杯羹,却发现生意怎么也做不起来。
毕竟面饼好做,搭配面饼的酱料再怎么调制,却也调不出那个味,加上姜言意的面坊在那边先抢占了市场,又有一套成熟的经营模式,新店很难越过老店去。
忙起来就容易忽略时间,转眼便是三月中旬,到了秋葵出嫁的日子。
罗铁匠置了新屋,身上没剩多少银钱,但还是租了一抬花轿,请人一路敲锣打鼓前来迎亲,该有的体面都给了秋葵。
西州家境殷实些的人家,嫁女儿备的嫁妆通常都是六抬。
姜言意拿秋葵当半个妹子看,嫁妆自是给她备了六大抬,又添了两小抬的衣裳首饰。
以罗铁匠的家境,秋葵穿绸戴金容易被人说道,姜言意也怕招来罗家三姑六婆眼红,秋葵应付不了,所以那些首饰,都打了纯银的,只背地里给了秋葵一对足金的镯子压箱底。
秋葵没有娘家人了,早上还是姜言意帮她梳的头。
秋葵一直很安静,直到盘好头发,要给她脸上抹胭脂时,才突然叫了声:“花花。”
姜言意应了声,问她:“怎么了?”
秋葵转身抱住她的腰,哭着道:“我舍不得花花。”
姜言意好笑着安慰她:“傻丫头,有什么舍不得的,以后你想回来就回来,还和现在一样的。”
话虽如此,但姜言意心中不免也多了几分伤感。
秋葵哭了一场,重新净面后上妆,才蒙上盖头由喜娘扶着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