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他伏案处理公文,姜言意就搬个小马扎坐他旁边,把玉米一粒粒剥下来喂给他。
让他自个儿拿着啃他不要,她剥下来的他又心安理得吃下了,姜言意都不知道他这是看她辛苦的份上给她面子,还是觉得自个儿拿着玉米吃不雅观才不要的。
这么想着,姜言意不由得闷笑出声。
封朔抬眸看她,“笑什么?”
姜言意抿着笑摇头,不说话。
封朔伸手在她鼻尖轻轻刮了一下,眼底是他自己才懂的愧色:“对不起,阿意,今年没能陪你好好过一个中秋。”
姜言意放下手中的玉米,两只手抱住他的手臂,脑袋在他胳膊处轻轻蹭了蹭,仰起头笑意盈盈道:“你现在不就是在陪我?”
他一直在看公文,哪里算陪她?
她这般说,封朔心底愧意反而更重,他俯身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后山有萤火虫,我带你去看萤火虫?”
姜言意上辈子生活在城市,都没什么机会见到萤火虫,咋听这个提议,又是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她犹豫看了封朔案前的公文一眼:“这些不急着处理?”
封朔揉了揉她的发,道:“不缺这一个时辰。”
姜言意眼底的欣喜瞬间就藏不住了,却轻咳一声,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既然你这么想看萤火虫,那我就陪你去看看吧。”
封朔神色无奈又宠溺,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骑乌云带着姜言意出了军营,直往后山去。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入秋的天气再没了盛夏的燥热。
姜言意坐在马背上,后背贴着封朔的胸膛,只觉自己倚靠着的仿佛是一座磐石,说不出的心安。
拂面的晚风带着初秋夜晚特有的清凉,她惬意眯起眼。
封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在夜色里格外低沉:“你若是喜欢萤火虫,一会儿我可以抓些回去,装进白纱布里,还能当灯用。”
姜言意笑道:“萤囊映雪吗?”
封朔低笑:“你知道的典故还不少。”
姜言意轻哼一声,抬了抬下巴,封朔在她身后闷笑。
行了一段路,远远就能看到远处密林里起起落落的莹绿色小光点,好似一条蜿蜒的绿色绸带。
姜言意初次见到这么壮观的萤火虫,只觉着惊艳,封朔神色却是一变,甚至拉住了马缰绳。
“怎么……”姜言意扭过头刚想问他为何突然停下,封朔却直接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有人在林子里穿行,人数怕是还不少。”封朔这话几乎是贴着姜言意耳朵说的。
封朔不是头回来这边,之前只有林子外围的萤火虫能看到,现在远远瞧着,林子深处的萤火虫也都飞了起来,而且是很连贯的一条光带,显然是有人在林中穿行,惊扰了歇在林子里的其他萤火虫。
姜言意听他这么说,一颗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这里是衡州大营的驻扎地,平日里巡逻森严,连普通百姓靠近五里地内都会被驱走,深更半夜从树林里钻过来的,肯定不是善类。
封朔很快翻身下马,对姜言意道:“横岭是道天然屏障,这边没有布防,有人摸过来,显然是布防图泄露了。你速回军营告知池青、韩拓、萧邯他们此事,他们知道怎么做,大营里的盟军将领不可全信,你回营后若是遇到他们,也别轻易求助。”
姜言意知道他这是担心盟军里出了内鬼,她脑子似乎很冷静,但心里还是没来由一阵害怕,她低声问封朔:“那你呢?”
封朔只握了握她的手:“我去探探林子里有多少人,你回去报信,大营那边早一刻钟知道敌情,就能多一分胜算。”
言罢封朔就松开手,只看了她一眼,就踏进了夜色里。
姜言意也知道事态紧急,刻不容缓,她调转马头,驾着乌云原路返回。
她人轻,乌云又通人性,一路上跑得飞快,大营门口的守卫认得乌云,远远看到乌云托着人跑来,就撤开了栅栏。
出去时是封朔和姜言意一道驾马出去的,回来却只有姜言意一人,守卫看着姜言意到了军营还没有减速,直接驾着乌云冲进了军营,还有些纳闷。
姜言意向一名巡逻的小将问了池青的营帐,抵达时因为乌云跑得太急,她力气又不够,险些没拉住,让乌云直接跑进池青的军帐去。
池青拎着半壶酒闲散坐在案前,比起平日里的吊儿郎当,倒是多了几分不羁。
他见姜言意驾着乌云,意外挑了下眉:“楚姑娘这是大半夜的练马术呢?”
姜言意没空同他拌嘴,一口气道:“横岭那边有大队人马穿过来,王爷亲自查探敌情去了,让我回营通知你和韩拓、萧邯将军。”
池青一听有敌军从横岭穿过来,手中的酒壶摔在了地上也顾不得,快步走出营帐,吩咐门口的守卫:“速去叫韩拓将军和萧邯将军前来!”
姜言意因为太紧张,一时间手脚软得有些不听使唤,没法自己从马背上翻下去,她坐在马背上对池青道:“王爷孤身一人在那边,还望军师即刻派人前去援助。”
池青一眼就看出姜言意是紧张的,让人去叫她的两个婢子过来,又宽慰她:“楚姑娘放心,我这就派虎步营的精锐前去接应王爷。对方大半夜的从横岭过来,人数必然有限,估摸着是想突袭,目标极有可能是粮草和药材。”
“他们在军中十有八九有内应,一会儿韩将军和萧将军会准备迎敌,我得去盯着各路诸侯揪住那个细作,楚姑娘你暗中去把粮草和药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封朔手底下最得用的便是他们三人,池青这一计,是直接把他自己和韩拓萧邯放到明处,让内应放松警惕,再由姜言意去完成最后一道部署。
池青拨给姜言意三千人马,让她去转运粮草和药材。
姜言意怕自己被认出来,若是被抓去当人质也是一大麻烦,和霍蒹葭、沉鱼都换了一身普通兵卒的服饰。
整个衡州大营看似平静,但早已有条不紊秘密进行着一切。
将士们思乡根本没睡着,得到有敌袭的消息,瞬间披甲拿刀集结完毕。
负责带队的小头目板着脸训话:“今儿白天衡州城的百姓才拿了月饼过来给你们吃,今晚若是不砍死两个明翰国耗子,都对不起你们吃的那块月饼!要是守不住衡州,更没脸去见衡州的父老乡亲!”
将士们心底的血性瞬间被激起来了,一个个恨不能立马冲去战场杀敌。
*
姜言意是头一回见到封朔手底下的嫡系部队做事的可怕效率,粮草和药材从装车到秘密运送出衡州大营,愣是没超过一刻钟的时间。
她们走的军营侧门,离开前整个衡州大营看起来依然一片静谧,丝毫没有马上要作战的意思。
除了封朔自己的人,几方诸侯的人马愣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为避免揪出内鬼误伤其他人,池青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只要有敌袭,最先冲出去的肯定会是已经准备好战斗的封朔嫡系部队,他们抵挡住了第一波攻击,几方诸侯的人马有准备作战的时间,不会有危险。
但如果有哪一方人马跟封朔的嫡系部队一样,一早做好了厮杀准备,那么内鬼就出来了。
韩拓带兵主要是对外,萧邯则是防止内鬼反杀。
哪怕已经带着粮草和药材远离了衡州大营,但姜言意心跳还是扑通扑通的。
今夜这场仗,只能胜,否则不止将士们的士气会一落千丈,横州百姓也会对军队失望。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车窗外飞速往后退去的树影,心里还是紧张得厉害,试图跟霍蒹葭和沉鱼说点别的缓解自己的焦虑:“我先前让人给舅舅送去的月饼,不知道他收到了没。”
第149章
马车忽而狠狠一震, 姜言意及时抓住了车窗沿,霍蒹葭又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她肩膀,姜言意才得以稳住身形。
沉鱼就没这么好运了, 脑袋在车壁上重重磕了一下, 却也顾不得疼,赶紧护在了姜言意前面。
邴绍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有一支轻骑杀过来了, 杨岫迎敌去了,蒹葭你护好东家。”
霍蒹葭利落回了声:“交给我!”
敌军可没这么快杀过来, 这只轻骑很有可能就是内鬼。
姜言意当即道:“咱们下马车!”
她在军营里的事, 今晚肯定有风声传到了盟军耳朵里, 现在又是坐马车走的, 无异于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在马车中,万一对方放箭, 她们怕不是得被射成个筛子。
霍蒹葭护着姜言意下了马车,她们都穿着普通兵卒的服饰,夜色又深沉, 隐进人群里瞬间就认不出来了。
姜言意几人躲到一辆粮草车后边,再回首时, 她先前乘坐的马车果然已经被箭射成了个筛子。
敌军在暗, 他们在明, 时不时又有冷箭放出, 弄得将士们人心惶惶。
姜言意忧心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得先放倒对方的弓箭手。”
霍蒹葭闻言若有所思, 她在一片嘈杂声中闭上眼, 凝神细听弓弦拉紧又松开时的声音,以此来辨别弓箭手所在的方位,“东南方四个, 正南方五个……”
正好邴绍看到马车被射毁,担心姜言意受伤找了过来。
霍蒹葭直接唤住他:“你留下保护东家,我去解决那几个弓箭手!”
言罢也不等邴绍应声,背起自个儿的大刀就闯入了纷乱嘈杂的夜色里。
霍蒹葭边跑边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念叨着:“月亮暗一点就好了。”
她的大刀锃亮如雪,在月光下反光容易叫对方察觉。
许是这一刻老天爷都在帮她,一片乌云正好遮住了玉盘似的圆月。
霍蒹葭兴奋得快要跳起来,疾跑时两手在身侧直接摆成破风的立刀形,眼瞧着快要抵达目的地时,弓箭手都还没反应过来有人靠近,她手往身后一伸,拔出大砍刀就是一顿横劈竖斩,顿时整个林子里只闻阵阵闷哼声和重物到底的声音。
她像一只敏捷的豹子,砍完这边一抖刀上的血迹,瞬间就蹿到了另一边。
等遮蔽月亮的乌云散开时,躲在林子里的弓箭手只剩一地尸体。
突袭的这队轻骑带头的将领瞧着是个狠角色,杨岫勉强跟他过了几招,不敌。
眼瞧着杨岫被掀翻在地,那将领樱枪直取杨岫咽喉时,边上突然蹦跶出来个瘦骨嶙峋的小矮子,手拿一柄缺口破刀,直接砍断了将领手中那根长缨枪。
骑在马背上的大将被那股力道震得虎口发麻,看了看自己被平滑斩断的武器,又看看半路冒出来的霍蒹葭,神情就跟见了鬼似的。
主要是霍蒹葭个头本来就小,军营里最小号的兵服又是针对男子体型缝制的,穿在她身上大得离谱,两手垂下来,袖子都能直接拖到她膝盖去。
霍蒹葭虽然在袖口和脚踝处都用布带扎好了,可怎么看都像戏班子里偷穿了别人戏服的小孩。
偏偏又一身怪力,大将只觉自己这是碰上了个什么小怪物。
他大喝一声,扔了手中的被削去枪头的樱枪,拔出挂在马鞍处的双锏,驾马冲向霍蒹葭。
霍蒹葭身形灵活一闪,避开战马,那名大将冲了个寂寞。
他看出霍蒹葭身形敏捷,调转马头再次奔来,弯下腰试图一锏扫飞霍蒹葭。霍蒹葭仗着自己个头矮,步子都没移,只在锏荡过来时,往后一仰就轻松躲过了。
反倒是那名大将几次三番打不着人,恼得厉害:“娘的,哪儿窜出来的小矮子!光躲算什么本事,有种跟你爷爷过两招硬的。”
霍蒹葭戴的那顶小卒帽子也大了,不贴合她的脑袋,她方才往后一仰,险些把帽子给弄掉了。
面对叫骂,她面无表情把自己的豁口破刀往地上一插,用两只手把帽子戴正了,才重新捡起刀。
那名大将这辈子还没被人这般轻视过,恨得牙痒痒,喝一声“纳命来”便冲着霍蒹葭杀来。
霍蒹葭本来想砍马腿,但瞧着这是匹汗血宝马,刀挥到一半又改了方向,扯着脖子问在另一边杀敌的杨岫:“杨岫杨岫,我杀了这孙子抢来的战马能不能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