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她的睫毛很长,又浓又卷,好似黑鸦的羽毛。虽然面色苍白,一身病气,可细皮嫩肉的,五官又十分精致,哪怕缩在角落里也分外扎眼。
姜言意对面床位的丰腴女人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开口:“也不知是托了谁的鸿福,咱们原本还能吃上肉,现在只能顿顿喝粥了!”
她姿色一般,但胜在身段妖娆,说起话来媚中带刺:“进了这地方,三贞九烈做给谁看?”
姜言意知道她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喝着粥并不接那女人的话。
那女人叫春香,听说以前是风月楼里的,因为风月楼里死了一个朝廷命官,楼里的姑娘全都被送到军营里充妓了。反正都是干老本行,春香很快在军营里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这一切都被三天前原身撞墙寻死打破了。
原身撞墙时,正赶上西州大营新上任的大将军巡查军营,见军营里不仅有供士兵取乐的女人,还有不愿受辱寻死的,当即砍了管理营妓的小将脑袋,又罚了当日在这边寻欢作乐的士兵一百军棍。
下令谁再敢来这边营房,军法处置。
显然这位新上任的大将军是个手段雷厉风行的,一连三日,军中都没人来这边营房找乐子。
没军汉过来就没生意,春香是这群女人中最风光的一个,别人身上的衣衫只够勉强遮羞,她却有好几套可以换着穿的鲜艳衣裳,胭脂首饰也有不少,有的是花钱托人买的,有的则是军汉主动买来讨好她的。
她要想过得好,就必须得有人愿意为她花银子。现在军营里没人敢来这边了,她也没法从军汉口袋里掏钱,就把这一切都怪在姜言意头上。
春香见姜言意完全不搭理自己,跟一拳打到了棉花上似的,心中更加恼火,直接走过来抢了姜言意的粥碗摔到地上。
“你不是一心寻死吗?还喝什么粥啊?”
她瞧着姜言意那身欺霜晒雪的肤色,眼中闪过几分嫉妒。
见姜言意默不作声蹲下去捡碗摔碎后的碎瓷片,以为姜言意是个软包子,愈发变本加厉,还推搡了姜言意一把:“去死啊!”
边上有人看不过去,准备来拉架。
谁料姜言意突然站起来,扬手就用碎瓷在春香脸上划了一道。
“出……出血了!”
春香用手抹了一把脸,发现满手都是鲜血时,顿时慌了,指着姜言意骂道:“你个贱人,竟敢划伤我的脸!”
姜言意冷冷瞥她一眼,手上的碎瓷血迹未干:“你再骂一句试试。”
被姜言意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春香没来由一阵后怕,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愣是给咽了下去。
姜言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凑近春香,在她耳畔幽幽道:“你不是一直在编排我是怎么被送到这里的么?我现在告诉你吧,我只是心情不好杀了几个人而已。”
她手中的瓷片抵在春香颈动脉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割开,血会喷得老高,还是温热的呢。”
春香眼眸倏地瞪大,两腿不自觉打起了摆子。
姜言意这才退开一步,指尖意有所指敲了敲手中的碎瓷,“别惹我生气,保不准下一个就是你了。”
听到这话春香整个人就是一哆嗦。
围观的其他女人则有些面面相觑,想不通姜言意给春香说了什么,把春香吓成这样。
姜言意回到自己的床位躺下,没再理春香。
有句老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她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春香又是个欺软怕硬的,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一碗粗米粥的确是填不饱肚子,姜言意躺了没一会儿就饿得心发慌。
她面无表情把腰带勒紧了些,试图想点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
看样子新上任的大将军眼里揉不得沙子,治军严明,他不许军中有女人,那么后面一定会把她们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恢复自由身是不可能了,毕竟她们都身背罪籍。
不知上面的人会怎么安排她们。
正在这时,房门又打开了,进来的是个皮甲佩刀的小头目,看样子颇有些地位,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士兵。
“出来,通通出来!”小头目不耐烦大喊,目光半点没在屋中衣衫不整的女人们身上停留。
第2章 大将军 赐她一副棺材
“这是要做什么?”
“可能要把我们送走了,不知是送到哪儿去。”
女人们鲜少出去,系好衣带勉强穿戴整齐才陆陆续续出了营房。
姜言意庆幸原身只是外袍被撕烂了,中衣和里衣都是好好的。她跟在人群后边出了营帐,偷偷打量周围的地形环境,估量着逃跑的可行性。
已是深秋,这里的天气干冷得厉害。
她们的营房在军营边上,数不清的军帐扎在前方,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军营里有巡逻的士兵,守卫十分森严。
远处矮小的沙丘上,胡杨树枯黄的叶子被风一吹,就打着旋儿落下。
果然是关外啊。
姜言意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这鬼地方:穷乡僻壤。
大营外面停驻着一支新来的军队,军队统一着玄黑铁甲,像黑蚁一般从大营门口涌进来,迎风招展的旌旗上一个黑底红字的“封”字看得人遍体生寒。
“封”是皇族姓氏,难不成是男主来边关了?
姜言意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出一身冷汗,以原书男主的偏执护短程度,若是知道她进了军营还没死,直接叫手底下的将士把她拖过去,亲眼看着她被三军将士凌辱致死都有可能。
她赶紧回忆原书剧情,书中自己这个恶毒女配刚死不久,男主还在对女主强取豪夺才对。
女主身体虽然被男主占据,但心里想着的始终是男二陆临远,有一次被男主折腾晕过去时叫的是陆临远的名字。男主醋意大发把陆临远贬去关外,女主觉得是自己害了陆临远,日日以泪洗面,对男主更加冷漠。
男主自尊心受创,对女主放狠话说自己并不是非女主不可,转头去找了皇后泻火,谁料一发入魂。女主在得知皇后有了身孕后,又难过得大哭一场,认清自己其实早对男主有了感情。
女主决心斩断这份孽缘,找她爹姜尚书诉苦,在姜尚书的帮助下假死逃离了皇宫,前往关外找男二,打算余生都跟男二在一起。男主自然是暴怒,立马前往关外抢回女主……
按这剧情发展,姜言意觉得距离男主前来关外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对,是因为突生什么变故男主提前来关外了?还是打着“封”字旗的另有其人?
之前叫她们出来的小头目瞧见那支军队,显然也有些慌乱。
他点清人数后,立马吆喝道:“跟上跟上!”
小头目在前边带路,他手底下的兵在后面负责押送。
这架势,别说跑,扭个头往哪儿看一眼,走在后面的兵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队伍里的女人们见有军队驻扎进大营,面上都惶惶不安。
就连在这里呆的时间最久的春香,脸色都有些发白。
有人小声问她:“春香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春香冷笑一声:“新来了这么多兵,再把咱们带过去,你觉得还能是做什么?”
听见这话的女人都白了脸色。
西州大营的军妓不足一百,把她们赏下去犒赏三军,狼多肉少,她们还能活到明天?
小头目带着她们往军营里边走,仿佛真是春香说的那样,要把她们送去给那些新来的将士玩乐。
不少女人已经低声啜泣起来,在营里待得时间久些的则一脸麻木。
有机灵些的姑娘说内急想尿遁,直接被小头目回一句“忍着”。
看样子这小头目对她们这些逃跑的伎俩了如指掌。
姜言意心口怦怦直跳。
*
西州大营外。
深秋的日光并不刺眼,一人一马立在大军前方,通体乌黑的战马比寻常战马高了半头,在原地不耐烦跺着马蹄,桀骜打着响鼻。战马前方是井然有序涌入西州大营的黑甲军。
马背上的人身姿颀长,着黑玄铁打造的重光甲,肩上凶恶龇牙的虎头戾气逼人,能吓得小儿夜夜啼哭,他抬起绑着玄铁护腕的手摸了摸坐下战马,方才还躁动的马瞬间安静了下来。
秋风咋起时,他头上随意束起的发丝散落下来几缕,让那张曾令京中闺秀们魂牵梦萦的容颜多了几分不羁。
一名侍卫从远处驾马而来,快到跟前时忙翻身下马,半跪于地道:“主子,京城传来消息,陆学士嫡子被贬西州。”
封朔轻嗤一声,微微偏过头,日光洒在他俊逸的侧脸上,眸中却是一片碎雪残冰:“三天前才送姜家嫡女过来当营妓,现在又把陆家嫡子贬过来,小皇帝想做什么?”
敢这么说当今天子的也只有眼前这人了。
亲卫们不敢回话,心中却清楚,自家主子刚接手西州大营,姜尚书嫡女就惨死军中,这一定会成为日后文臣们口诛笔伐他们主子的一大理由。
一行大雁从天际飞过,叫声拖得很长。
封朔拿起挂在马背上的大弓,搭起一支黑翎箭拉满了弦,狭长的凤目半眯。
“咻!”
利箭脱弦,天上掉下一只大雁,其余的大雁则惊慌失措乱叫着飞走。
他把手中的弓扔给一旁的亲卫,散漫吐出两字:“聒噪。”
亲卫道:“军医昨日才去看过,说是姜家女儿怕是熬不过来了。”
这女人死在自己军营里委实是个麻烦。
封朔眉头拧了拧:“姜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亲卫道:“京中传出消息,说是姜家嫡女暴毙而亡,已经下葬,姜夫人痛失爱女得了疯病,姜家小公子在送胞姐下葬时摔断了腿。”
封朔眼中划过一抹讥讽,看样子姜尚书是没打算认这个女儿了,不过姜夫人母子疯的疯、残的残,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他轻嗤一声,难得发了回善心:“姜家嫡女下葬时,给她准备一副棺木。”
亲人在世不肯认,死后连副棺木也没有,只能当个孤魂野鬼,身为一个世家女,委实可怜。
*
被人赏了一口棺材的姜言意还跟在人群里当鹌鹑。
小头目已经带着她们七拐八拐走进了一处冒着浓烟的营房,营房外的空地上堆着数不清的瓜果蔬菜,一些没有披甲的将士正在手脚麻利的洗菜。
小头目进了营房大门,直接吆喝一声:“老李,我给你找了些帮厨过来!”
帮……帮厨???
姜言意和一道前来的所有姑娘都愣住了,跟着就是狂喜。
比起赏赐给那些军汉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她们自然更乐意在火头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