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团子来袭
姜言意可没功夫管春香,锅里的生浆已经烧开了,她正忙着把生浆舀起来用干净的纱布滤去豆渣。
滤渣后的豆浆继续回锅,用猛火烧滚,因为豆子含有豆油,豆油浮在最上层,姜言意瞧着豆油凝结在一块,还起了一张油豆皮。
这次烧开的豆浆可以直接喝,要不是顾忌着营房里有这么多人在,姜言意都想尝一碗这古代纯天然豆子榨出来的豆浆是个什么滋味儿。
她瞧了一眼锅里豆浆的量,取了卤水洒在一个大木桶里。
点豆腐,卤水的用量是关键,卤水少了豆腐不成型,卤水多了做出的豆腐发黑,还有一股怪味。如何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量,这就得看经验了。
上辈子姜言意祖上是靠开火锅店发家的,只不过到了姜言意爷爷那一代,因为种种原因火锅店没落了,再也没开起来。
到了姜言意老爸这一辈,她老爸觉得山城大街小巷全是火锅店,自家再开一个赚不了什么钱,就改学川菜。
姜言意的爷爷说她爸是没那个做火锅的慧根,老人家一直都希望有朝一日家族传承下来的老火锅能重见天日,从姜言意懂事开始,就教姜言意炒料、制作老火锅的底料。
老爷子还有一门绝学,那就是做豆腐。
红汤锅底里煮豆腐,豆腐煮入味了再下口,那滋味美的!
煮火锅的豆腐跟市场上买的豆腐不一样,市场上的豆腐孔眼细小,煮火锅的豆腐则要气孔多才方便入味,但又不能嫩得一碰就散了。
为了做出合格的火锅豆腐,姜言意是下了苦功夫的。
眼下做起普通豆腐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她把豆浆倒进洒了卤水的大木桶中,木桶中的豆浆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了白嫩嫩的豆腐。
满满当当的一桶,仿佛是凝固的牛乳,实在是看得人眼热。
李厨子因为之前徒弟的失误毁了一锅豆腐,姜言意再做时,他就一直留意着这边。
瞧见姜言意点出的豆腐又多又白嫩,比起他这个在灶上忙活了大半辈子的老手也不差,心中委实惊讶。
这女娃看着娇气,干起活来倒是一把好手。
他问:“女娃子家里以前是做豆腐的?”
姜言意忙着把嫩豆腐装进模具里定型,半真半假编了个谎话:“我爹是个厨子,我耳濡目染学了些。”
李厨子听了,面上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怅然,只说:“有门手艺傍身好,到了哪儿都饿不着,可会炒菜?”
姜言意想到这是一个机会,连忙道:“会,能同时管百十来人吃上热饭热菜。”
这是实话,上辈子姜言意老爸学川菜出师后,在饭店里当过主厨,后来搞创业,也下乡办过流水席,姜言意有空也会跟去帮忙。她旁的不行,在做菜这一块倒是颇有天赋,甭管什么菜一学就会。她爸忙不过来的时候,经常都是她赶去顶上。
李厨子眼中多了些许失望,显然是觉得姜言意在撒谎。
姜言意若说自己能做些家常菜他还信,同时管百十来人吃上热腾腾的炒菜,怕是这营房里掌勺的厨子都没几个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厨子这一行入门的门槛看似低,实则很磨炼人。做菜不仅要悟性,还得勤快,光是刀功都得练个一年半载运起刀来才像样。
姜言意那双手,细皮嫩肉的,别说拿刀,怕是阳春水也没沾过几回。
他这辈子做人做菜都讲究一个踏踏实实,自己的徒弟就是心思太浮躁,他才不敢把一身绝学交给他,想再磨炼他两年。
小丫头片子是根好苗子,但需要敲打敲打。
李厨子沉着脸道:“我要做扣三丝,你把那边的鸡脯肉、火腿肉和笋子切丝给我看看。”
另外几个掌勺的厨子暗自摇头,他们都知道李厨子是想让姜言意吃些教训,可一上来就切扣三丝的材料,这也恁严了些,要知道鸡脯肉软滑,火腿肉又硬得过分,要切成细丝十分考验刀功。
刘成在另一边备菜,压根没敢抬头看李厨子,心中一边怨姜言意和春香一个比一个能来事,一边又觉得李厨子这是在杀鸡儆猴给自己看。
姜言意能察觉到李厨子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应声过去切丝。
这在其他人眼中显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有人公然哼笑了一声。
第4章 味觉 不合胃口就砍头
锅炉里熬的汤正滚着。
姜言意在一片咕噜咕噜的开水声里,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
刀有些沉,远不如姜言意以前用的刀轻巧,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很快就展开。
把浸在水里的鸡脯肉捞起来铺在砧板上,手法极快地片成了薄片,再用批刀法在薄片上走一遍,就成了细丝。
几十双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整个厨房除了锅里水开的声音,再无别的声响。
姜言意用同样的刀法很快切好了火腿丝和笋丝。
放下刀时,她微微拧眉,用这具身体拿刀切菜到底还是有些手生,不然能更细些。
李厨子有些惊讶,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看人看走眼,姜言意这一手刀功,没练上个五六年,绝对拿不出来。
但他依旧板着一张脸,似乎觉得姜言意能切个菜算不得什么,“以后你来厨房这边给我打下手。”
能进火头营,至少以后可以靠本事吃饭。
姜言意赶紧道:“多谢军爷!”
她本以为至少得做出几道拿手菜,才能得李厨子这句话,眼下倒是比她预想中的容易许多。
李厨子没理会她的热络,转身忙活自己的:“进火头营做事要手脚勤快,莫想着偷奸耍滑。你把剩下的嫩豆腐做成豆腐脑。”
不知是想到什么,他又嘱咐一句:“味要重些,那是给大将军的,出不得差池。”
姜言意不太明白李厨子的话。
但是厨房其他人看她的目光带了些同情。
姜言意心中有些疑惑,她只是做个豆腐脑,怎么在这些人眼中好像是她要上刑场了一样?
姜言意回到锅炉前,帮她烧火的圆脸女子欲言又止。
姜言意认出这圆脸女子是中午见她被春香欺负,还准备过来拉架的那个,看着面善,想来是个好说话的。
她试探着问:“是不是大将军脾气不好?”
圆脸女子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四周,才小声道:“这位新上任的大将军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先帝在时封他为辽南王,麾下十万铁骑,主宰生杀大权,如今不知怎的突然过来接手西州大营了。”
“听闻那位幼时在宫中吃了一碗御膳房做的豆腐脑,说是没味道,吓得御膳房的厨子重做了好几碗,调料放了好几倍,那位尝了还是说没味道,以至于御膳房的厨子被砍了头。偏偏从那以后,那位不管到哪儿,餐餐都要有豆腐脑……”
听完圆脸女子的话,姜言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西州大营新上任的大将军竟是辽南王!
原书中辽南王虽没有正式出场过,但在男主和朝臣们口中都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
男主的皇位不是从他老爹那儿接过来的,而是从他爷爷手中接过的,男主老爹当了一辈子的太子,年纪轻轻就嗝屁了。
反倒是男主的爷爷老当益壮,晚年还跟宠妃造出了个小儿子,对小儿子宠的没边,那小儿子自然就是辽南王。
男主还是皇长孙时,朝臣们就分为两派,一派拥护男主,一派拥护辽南王。
很多人都觉得以先帝对小儿子的宠爱程度,十有八九会把皇位传给小儿子,谁料先帝驾崩后却传出两道圣旨。
一道是传位给男主,一道则让小儿子裂土封王。
原书中,男主从头到尾都在忌惮自己这个叔叔。
辽南王也的确是出了名的凶残暴戾。
姜言意想起刘成做毁的那一锅豆腐,顿时心中明了:刘成八成是故意的,他也担心掉脑袋。
自己现在算不算是上赶着当了替死鬼?
圆脸女子看出姜言意的后怕,宽慰道:“你上心些就行了,这些年没听说过大将军因为豆腐脑不合口味砍人脑袋。”
在军营里得称呼其军职,所以军营上下都管辽南王叫大将军。
姜言意勉强笑着冲她点了下头。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哟!厨子做菜做得不好就得掉脑袋!
她可以请求把砍脑袋换成给差评吗?
姜言长叹一口气,收起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知道做好豆腐脑才能保住自己小命。
她找了小葱、香菜切细,把独蒜拍碎剁末,食盐撒一点,酱油和陈醋都浇上!
但没找着辣椒,问了圆脸女子才知道,这个朝代根本没有辣椒这种东西,调节辛辣味用的是茱萸。
姜言意脑中灵光一闪,那位大将军说没味道,是不是觉得不够辣?毕竟茱萸的辣味远比不上辣椒。
在姜言意原来生活的世界里,辣椒明朝才传入她所在的国家,不过一开始不是用来吃,而是被当做盆栽观赏。
吃辣从清朝才开始盛行,川菜也是那时候起源的。
姜言意觉得等自己安身立命了,有必要四处走走看看,指不定这里已经有辣椒了,只不过还没有被摆上餐桌而已。
有了辣椒,她一定得让这里的古代人见识一下火锅是什么人间美味!
到时候还可以开个火锅店!
想着以后的日子,姜言意干活又有劲儿了。
她按照做油泼辣子的法子,起锅烧了热油往碗里的混了香辛料粉的茱萸上一浇,做了一碗油泼茱萸酱。
茱萸的香味和辣味都远比不上辣椒,但被热油一浇激出的辛香味还是引得附近切菜的几个火头军都凑了过来。
“好香!这是什么酱?”
“配这酱,我粗米窝窝头都能啃十个!”
姜言意心中稍安,把油泼茱萸酱淋到了豆腐脑上,只盼着那位大将军能满意才好。
*
主将帐中。
封朔看着手中的折子,一双狭长的凤眸微眯。
暮色四合,帐中已经点了烛火。
他卸下沉重的盔甲,换了一身墨色长袍,身上的煞气淡了些,看着倒像个自幼饱读诗书的世家清贵公子。
清俊的面容一半映在烛光下,一半隐在阴暗中,面上的神情叫人看不真切,唯有浅浅勾起的嘴角带着几分嘲弄。
“这几年西州并无战事,朝廷拨下的几百万两军银怕是全进了樊威的口袋。”
樊威是上一任西州大营的大将军,家中还有个在宫里当贵妃的女儿,如今被调去了达州当总兵。
军师池青抱着一盆盆栽刚进帐,闻言便道:“我还以为你不心疼呢!用达州那富庶之地换西州这么个穷乡僻壤,所谓的西州大营也就只剩个空壳子,亏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