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 第124章

作者:落日蔷薇 标签: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她睡的很香甜,脑袋歪枕在他手臂上, 细软的长发散落满枕,呼吸绵长平缓。他轻轻托起她的脖颈, 把手从她脖子下抽回,再将枕头塞入她的脑下。被压了一晚上的手臂又酸又麻,并不舒服, 陆徜抖着手臂坐起,借昏暗的天光定定看她。

  不知想起什么,他唇边绽开一抹笑,低头很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才披衣下床。

  明舒其实在他挪动她脑袋的时候就醒了, 只是装睡——虽说同床共枕了几日,但并未有夫妻之实,两人不过共被而眠,夜里灭了灯什么也看不见, 清晨起来撞见彼此,她还是难免不自在, 所以最好就是不要同时醒来, 免得尴尬。

  床外传来几声响动,尽管他动作放得很轻, 但架不住这房子小, 他进厨房后的动静还是传了出来。明舒再睡不着, 侧身看着床外。清晨太安静, 水声、烧火声、掀锅声……清晰可闻。陆徜身上只穿着半旧的浅青长袍, 家居日常的打扮, 散着发进进出出的忙碌。明舒看了半天,很是享受这样的时光,这样的画面。

  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天色透亮起来。厨房里飘出饼香,盆架上的木盆也倒好温热的水,陆徜这才走回床畔,明舒忙闭上眼。

  陆徜站在床前看了两眼,失笑:“还装?干躺大半天你不累吗?”

  明舒这才睁开眼,眸中是慵懒惬意的水光,脸颊绯红。

  “你都看出来了也不……”她原要嗔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发烫,骂了句,“无耻!”

  借机轻薄她!

  “赖够床就起来。”陆徜却朝她伸手,“水好了,可以梳洗。”

  她恨恨握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量把自己拉了起来,又看了眼房间,道:“想我一介平民女子,何德何能劳动状元郎服侍我,罪过罪过。”

  陆徜看着她。她嘴里道着“罪过”,手却伸起懒腰,脸上可半点没有“罪过”的神情,轻轻松松地跳下床去,受之坦然的模样——这颐指气使的小任性,是曾经的简明舒才有姿态。

  她在他掌中,一点一点的恢复旧日精气神。哄也罢宠也罢疼也罢爱也罢,他愿意倾尽全力。

  “大小姐若是心疼我,就赶紧的……水要冷了还得重新烧。”陆徜道。

  明舒才用水打湿了脸,闻言“咦”了声,满脸湿漉漉地转头,眯眼看他:“你是不是陆徜?别是什么妖魔鬼怪披着人皮扮的吧?”

  那么一本正经、凛然不可犯的穷书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要换一年前,她会以为自己见鬼了。

  陆徜很认真问她:“要扒开瞧瞧么?”语毕他扯扯衣襟。

  明舒胡乱抹好脸,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陆徜,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从前的模样,就头抬高点,目光冷一点,别笑……对对,就这样,像宋清沼一样……”

  陆徜先还配合,等到最后这句,他脸色顿时沉下来。

  “简明舒!”

  怎么成了他像宋清沼了?分明是她把宋清沼当成梦中的他。

  明舒“嗤嗤”笑出声来,许久未闻的笑声又柔和了陆徜的眉眼。

  “陆徜,谢谢。”明舒笑够之后,敛神温道。

  她的心情,确实好转了不少。

  ————

  两人用过早饭,已到辰时。

  明舒约了巳时半见焦春禄,马上就要出门。

  “鸣镝、香丸、石灰粉……都藏好没有?”临出门前,陆徜检查她随带之物。

  除了那把匕首外,陆徜另外准备了些应急的小东西让她贴身藏着,呼救的鸣镝、解晕的香丸,还有江湖上不入流但是很管用的石灰粉,等等。

  “藏好了。”明舒点点头。

  “鸣镝会用了?”他又问她。

  明舒再点头:“会了。”

  “我会跟在你附近,若是遇险你就放鸣镝,我会很快赶到。”陆徜叮嘱她。

  “知道,你说过很多遍了。”明舒一捧陆徜的脸,“我只是和焦春禄商量曹家的寿宴,又不是去同他们厮杀。状元郎,你放轻松些。上金鸾殿都没见你像现下这般紧张。”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临时变卦,小心点总没错。”

  说话间陆徜系紧了她身上的斗篷,替她将兜帽盖上,这才放她离开。

  ————

  明舒和焦春禄约见的地方在离小村子不远的偏僻树林里。

  枯叶已经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脚踩上去“嘎吱”作响,一步一个脆音。焦春禄已经等在树林中,身边只站着四个人,但更远的地方则隐约可见其余人影。地点是焦春禄挑的,这个不大的小荒林早就被他们搜过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定下。

  他们之中,除了焦春禄以外,也有不少是朝廷要犯,不能被人发现行踪。

  明舒掀开兜帽,神情冷竣地走到焦春禄面前,行个礼,道了声“禄爷”。

  焦春禄坐在棵枯树树杆上,正用仅存的一只眼睛冷冷打量她,那只眼眼窝深凹,眼球外突,宛如凶鳄。

  明舒在他面前,就像只待宰的小兔子。

  他很难相信一只小兔子敢只身走进鳄堆狼群中。

  “小丫头,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他又问她。

  简家的灭门案他也有份下手,若说报仇,简明舒怎么可能放过他,他担心最后忙碌一场,替他人做嫁衣。曹海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灭他满门会招至怎样的后果,他很清楚。

  “我一个孤女,能骗禄爷什么?我想报仇,奈何仇家太厉害,才不得不孤注一掷。谁能帮我报仇,我便将那万两黄金赠谁。这不是看禄爷和我一样,也与曹海有仇,才找的您。如果您实在担心,这笔买卖咱也可以不做。我不相信有这三万两黄金在手,还找不到替我报仇的人。”明舒不以为意道。

  她是个商贾,最是明白,利与险从来相伴。刀口舔血的人,只要价钱合适卖的就是那条命。

  焦春禄垂眸弹弹刀。当初他兄长兴致勃勃地说找了个靠山日后有好日子过的时候,他没想过最后会落得丧家犬的下场。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劫了简家的财,却连一杯羹都没分到,他兄长死得不明不白,手下兄弟非死即残,全被剿个干净。他想报仇不假,但命也很重要,与仇恨比起来,这三万两黄金的诱惑更大。

  “说吧,你要怎么做?”

  “九月二十,曹老太太寿辰,要摆三日流水席。”明舒道,将与曹海媳妇何氏说过的又说一遍,而后道,“禄爷找两个人假扮厨子跟我去曹府,把这流水席宴接下,到时就能安排其他的人手进曹府。”

  她顿了顿,又道:“曹海已向何氏来信,九月十八日动身。江宁和临安离得近,两日可到,他最快也该在九月十九日抵达临安。我们要在他回到临安前动手。流水席要提早五日开始准备,我们动手的时间,就定在九月十七。”

  寿宴正式开始前夕,曹家的人应该都忙于筹备寿宴,正是下手好时机。

  “曹海十八日动身离开江宁,而我们十七日得手后已从临安返回江宁,正好与他错过。这一出一进之间有三日时间差,够禄爷您带着我找到三万两黄金远走高飞,逃出江宁地界。禄爷您觉得呢?”明舒道。

  焦春禄继续低头轻弹刀身,似乎没在听明舒的话,又似乎在思忖这计划的可行性。

  “哦,对了。曹府应该藏了不少赃物,就算你对我那三万两黄金存疑,找到曹府的赃物,也够你们逍遥了。”明舒倏地笑了,“禄爷当时在我家,应该看到从我家劫走的那批古董玉器珠宝吧?”

  此言一出,便见焦春禄目光一亮。那批珠宝从简家家库抬出来后,他连摸都没摸过,就被人又搬到其他地方去了。

  “那些,就算是给禄爷的定银吧。”明舒大方道。

  八万两现银,都不及那批古董珠玉贵重。

  ————

  陆徜给明舒准备的那些东西,通通没派上用场。

  当然,这是好事。

  过午,明舒就带着焦春禄挑出的两个厨子出身的手下,往曹府去了。何氏亲自接待了他们,报上杜撰的身份来历,因着明舒的关系,何氏倒没起疑,只仔细问了许多关于流水席面的事,又与那二人拟定食单,约定第二日试菜。

  一来二去,时辰渐晚。

  明舒归家之时,天已暗。

  陆徜跟着她一天,几乎与她同时进家门,只是一个走的正门,一个翻的屋后窗户。

  “不知道的,以为家里进贼了。”明舒进屋时,正好瞅见陆徜翻窗户进来,笑出声来。

  悬了整日的心,到此时方松快不少。

  窗户是特地开着供陆徜出入用,他进来后就顺手把窗户关紧,拍了拍灰,泰然自若地站到她面前,仿佛刚才翻窗那人不是他一般。

  生火起灶做饭,又是稀松平常的夜晚。陆徜站在灶前掌勺,明舒蹲在灶膛前,往里边扔劈好的柴禾。

  火越烧越旺,烘得她脸上一片绯红。

  “陆徜,焦春禄的人会在九月十七日动手。”她边说边扔了块木头进灶膛,听到里面传出的噼啪声。

  陆徜在锅里扔下面条,只“哦”了一声。

  离九月十七,还有十三天时间。

第126章 复仇(1)

  秋分将至, 天再冷三分。

  明舒已穿上夹衣,可走在曹家后院的小道上,晒不到阳光, 被风一扑,仍觉得冷,阴阴暗暗的寒意像从四面八方涌来般。

  她住的那村子村民平日多得老太太照拂,见老太太好日子将近, 便纷纷拜托明舒带礼过来。庄稼人的礼物自然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不过就是东家一筐新鲜鱼,西家一筐刚摘的菜, 满满当当竟也装满满一骡车。这些食材图的就是吃个新鲜,也不等老太太生辰正日, 赶早就送去曹府了。

  明舒到了曹府,将东西交给管家,本要拜见何氏, 然而今日正巧有泥瓦木匠入府搭建戏台, 兼又有各色杂事等着何氏, 她不得空闲, 明舒便先去见老太太了。

  “府里可真大,若是没人领着,怕要迷路。”明舒边走边与带路的老嬷嬷聊天,只装着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夸道, “在临安城, 这样大的府邸, 又在这样繁华的街巷, 也不知要花费多少银钱?”

  “可不是!”老嬷嬷在曹家呆了多年, 有幸见识过主家几桩大事, 与有荣焉,“别说这宅地贵,就是造这个园子,都不知花出多少?小娘子是没见着,那银子跟流水一样往外花出去的场面。”

  明舒惊讶地掩住唇,又道:“这些,都是贵府三爷挣回来的?”

  “那是!咱家上下都指着三爷呢,要不外头怎么夸我家三爷了不得,也就最近四五年的工夫吧,就挣下这偌大家业。”

  明舒便又望着曹家园子——很典型的江南园林,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花草树木哪怕是湖边一块石头都大有来头。因是曹家一大家子三房人同住,园里又分立诸多院子各自住着,每处景致皆不一般,处处皆精。

  曹家造这个园子时,想必费了不少心力。

  可曹海一个月才多少俸禄?指挥使的俸禄不低,但就算再加上底下人的孝敬,四五年间也绝挣不到这样的身家。

  明舒又想起曹海。曹海那人一见就知是军营里出来的,粗犷墩实,身上除了朝廷发的胄甲革衣外,就没见他戴过什么值钱的东西,在汴京时也就好喝几口酒,此外别无爱好。他在魏卓面前也半点架子不端,微小谨慎、谦卑恭敬的好像仍是在前线时的无名小卒,以至总叫人忘记他如今地位。

  江宁府的厢军指挥使,即便职级在魏卓之下,可在江宁府,那也是能只手遮天的人物。

  她只能说,曹海是她迄今为止遇过的,最擅伪装之人。

  如果简家案子按照山匪劫掠就此结案,高仕才升任江宁知府,这文官武官勾结,整个江宁就再无天日,变成任他二人为所欲为的敛财之地。等有了足够财力,招兵买马不在话下,势力渐盛自可再图其他。

  自古以来,争权夺势,粮草钱物与兵马二者皆不可缺,他如今以权牟财,再以财搏权,如此循环,焉知日后不会生出异心……也许,这异心早生,只是藏得太深罢了。

  细思之下,明舒后背生冷。

  ————

  曹老太太在佛堂等她。

  明舒因身上有孝,老太太寿辰正日是不便到府的,但提前送了卷手抄的经文过来给老太太贺寿。

  因着这卷经文的关系,明舒第一次踏进老太太的佛堂。

  佛堂很大,左右各点着七层烛台,正中是个佛龛,龛下设了跪拜用的蒲团,曹老太太已经念完经,正跪在上面双手合十,闭眼虔诚祷告。

  低语呢喃几句结束今日早课,老太太被贴身丫鬟扶起,转头一看,便见明舒站在门口处,正呆呆看着佛龛上供的那尊翡翠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