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得在夫君登基前 第127章

作者:瑞曲有银票 标签: 破镜重圆 宫廷侯爵 打脸 古代言情

  这不是现成的好机会给他了么?

  这般想着,丁绍策谢过柴老医官,转了身,便往宫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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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室静谧。

  柴老医官都走了许久,曲锦萱面上还是余热未消。

  想着柴老医官所嘱,曲锦萱便硬着头皮,开始尝试与姜洵说话:“陛下……”

  既是要寻话说,便免不了追溯回忆。

  “不知陛下初初见我,是何等印象呢?”

  何等印象?

  姜洵仔细想了想。

  他初见她,是在丁府舫桥那方隐蔽的看台之上。

  当时瞥见了,只当她是个我见犹怜的、不可多得的小美人儿,难得的嗅觉灵敏,亦因察觉到魏言安的觊觎而神貌不安。只虽躲躲藏藏,却到底,还是被魏言安给堵到了。

  宴厅之前,他偶遇魏言安,亦见得她与之同行。

  那时,她面上的惊惧与抗拒已表现得很是明显,甚至超过了平常人应有的戒备。只那时他虽用余光留意了两眼,却到底不曾往心里去。

  厢房之中再见,她畏畏缩缩,说句话声音都发颤,活像受了惊的幼鹿。

  可偏偏这只受了惊的幼鹿,那时将将才亮了爪子将人抓伤,正因闯了大祸被人搜寻,而惶恐不安。

  鬼差神遣之下,他帮了她。

  如今想来,若那时他见困不救,不曾帮她,她将面对的是什么……

  脑中一凛,姜洵不敢再往深了想。

  姜洵思绪才停,耳畔,曲锦萱的声音适时响起:“陛下可知在我眼里,初见陛下时,是何等印象?”

  姜洵聚精会神地支起了耳朵。

  曲锦萱自然不会提上世之事,只说了自己对他实实在在的初印象。

  遥久的思绪中,她轻声道:“初见陛下,我只觉得陛下仪表堂堂,且周身气魄摄人,瞧起来,便不是个易亲近的。却不曾想,在我遇难之际,瞧着冷漠至极不愿管闲事的陛下,却出手帮了我。”

  “兴许陛下不知,在那厢房之中,若陛下不曾施以援手,极有可能,就没有今日的我了。”

  曲锦萱说得轻描淡写,姜洵却听得阵阵后怕。

  果然是这般,还好,还好他那时,罕见地心软了。

  既她复又提起初见那日,姜洵便再度顺着那思忆,向下回想了。

  他清楚地记得,他曾劝她寻个夫家,才好摆脱魏言安。

  而她倒是听他的话寻了,这一寻,便寻到了他。

  姜洵心弦忽动。蓦地,便想起自己反复梦到的,在那陌生村落中的种种……

  难不成,那是他们曾有羁绊的某一世?

  这般想着,姜洵开始将自己曾经听过一耳朵的,戏文或民间的好听的,关于姻缘的俗语,通通往他与曲锦萱身上安。

  是了,他们这便是累世修来的缘分,是天赐的良缘,虽曾短暂离分,但终有一日,是要复归旧好的!

  正当姜洵喜滋滋地沉浸在这些好话中时,曲锦萱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沉了。

  “陛下那时真的可恶。我从来都是真心待陛下的,从嫁给陛下的第一日起便是,情意从无半刻作假。可陛下反复无常,我连陛下喜怒都摸不准,生怕说错了怕惹陛下不高兴,只能小心翼翼伺候着……”

  “在宁源时,陛下与我好,容我忍我,任我耍小脾性,纵我不听你的话。那时,我是真心欢喜,也以为陛下是真心欢喜。可回了奉京,陛下却像变了个人似的。那些日子我在待霜院中,既盼着陛下去,又怕陛下去了,我在陛下身上闻到旁的女子气息……”

  “与陛下争吵那几回,我心如刀割。好几回夜里,都梦到陛下去寻我……”

  “后来,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去寻陛下,却被陛下无情拒了,陛下可知我那时有多伤心有多无措?我、我甚至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何事,突得陛下那般对待……”

  说完这些,曲锦萱声音微哽,细弱的双肩都在耸颤。

  停下来平复了下心绪,曲锦萱才又继续道:“可在我认为、认为陛下对我压根没有半分在意的时候,在我心中放了陛下,与陛下和离之后,陛下却又莫名开始对我穷追不舍。我根本找不着头绪,只觉惶恐与茫然……”

  “既是和离了,我都离了奉京城,你又为何要去寻我,又为何要扮出那般深情的模样,又为何要数度救我,甚至愿以命替我?”

  “究竟是为何,陛下后来心思又转变得那样快呢?我真的不懂,也不大敢深想。”

  “陛下坏时,对我视而不见,对我言语冷落。陛下好时,却又甚至可以不顾性命,数度为我赴死……陛下可曾想过,就是因为你这般突然的反复,我才更不敢信陛下。”

  “我若轻易信了陛下,当真入了这宫中,便是陛下手中系了绳的雀儿。陛下高兴了,与我逗两句趣儿,不高兴了,便可随意折我双羽,使我难逃这深宫禁苑,只能仰陛下鼻息过活。这般朝不保夕的日子,若换作陛下,陛下又当是何等心境?”

  说得多了,便顺了。

  起了情绪,话赶话说到后头那些接连的、急促的质问时,曲锦萱的目中泛了水泽,未几,便有滚滚泪珠滑落脸颊。

  姜明霄初时还呆呆地看着娘亲喋喋不休,看着娘亲越来越激动,这会儿见她当真流起了眼泪,急得小眉毛都打了结,慌忙张开双臂去抱她:“阿娘、不哭、不哭……”

  曲锦萱将头埋在姜明霄身上,须臾吸了吸鼻子,闷声说了最后一句:“陛下快些醒罢,要说什么,我听你说就是了……”

  ……

  曲锦萱母子走了,寝殿又恢复了安静。

  姜洵默默听了许久,心中艰涩,且钝痛到无以复加。

  那委委屈屈的、迟来的控诉与指责,刺心搅肺,阵阵扯心般的疼痛,让他感觉自己快要无法正常呼吸。

  他固然知晓自己过去有许多对不住她的地方,知晓自己过去是个劣行累累的混帐东西,可那些过往,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他无地自容,愧怍到直想抽自己两耳光。

  而听到轻泣声时,姜洵心底更是余痛乱颤。

  他看不到她流出的泪水,却能感觉到那些泪,一颗颗都凶狠地砸在他心上,而胸口的悲沧,更似要从头倾覆,将他盖个严实,甚至,将他就地掩埋,不留息孔。

  寸心欲裂。

  他欠她的,真的好多。

  良久,睡榻之上的姜洵,眼角缓缓淌落一行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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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乐阳入宫了。

  寝殿之内,与姜明霄逗弄一番后,乐阳压低声,与曲锦萱喁喁切切地说了一番话。

  而听了乐阳的话,曲锦萱讶然不已:“这样……能行得通么?”

  乐阳倒很有几分笃定,还道:“我与丁绍策合计过,若能以刺激让陛下转醒,如今想来,还真没有比这事要更管用的了。”说着,她看向曲锦萱:“眼下的问题啊,可不是能否行得通,而是你可愿意配合?”

  曲锦萱略微晃了下神,犹疑过后,她点了点头:“若是、若是当真能有用,我自然愿意试上一试的。”

  乐阳面上浮起笑意,她举起右手打了个响指:“那便再好不过了,一会儿出宫,我就去告诉丁绍策,让他快着些安排!”

  这话才说完,乐阳便见姜明霄又在有样学样。

  奶娃娃将自己两只手都举起来,十个手指头不停捻搓,还把耳朵凑过去听,却愣是半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而见小娃娃投来求助的目光,曲锦萱只摇头笑:“阿娘也不会……”

  姜明霄转而去望乐阳,大眼睛里头满是求知的渴盼。

  乐阳故作嫌弃地点了点小娃娃的手:“霄哥儿,可不是我藏私不教你,你这么短的手指头如何能打得响?”

  被嫌弃的姜明霄收回自己的手,还认真盯了几息。

  便在乐阳以为他会懊丧地垮起小脸,或是直接哭鼻子时,姜明霄做了个让人惊掉眼珠子的动作。

  似是将自己两只手十个指头的长短比较了下,且得出右手手指比左手要长些的结果,姜明霄放下左手,将右手举到乐阳跟前,几个指腹对搓一下,自己嘴里便跟着发出清脆的‘卟’声,权当完成了。

  做完这些,他还冲乐阳憨笑了一下,发出“啊?”的问声。

  乐阳先是呆住,继而捧腹,直乐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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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一旬后,忙完手头诸事,丁绍策也进宫了。

  入殿见到姜洵时,柴老医官正为他施着针。

  那一根根竖直的、长短不一的针在各个部位扎下,甚至还会碾动几下,委实看得人头皮发麻。

  “陛下……可能感知疼痛?”丁绍策忍不住问了。

  “这个老朽不敢确定。”柴老医官答他:“可陛下若能感知,当是有好转了。”

  一时间,丁绍策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按柴老医官的话,能感知到痛,自然是好事,可这般生受着,岂非是莫大的折磨?

  光是想想,丁绍策便有些吓得骨软筋酥。

  而对姜洵来说,痛,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如这般有知觉却无法动弹地躺着,才最让人难以忍受。

  这般僵直地躺着,他甚至连吞咽,都很是艰难。

  而当人能听到一切声音,能闻到所有气味,亦能清楚感知到旁人的触碰,却独独不能活动时,在意识中挣扎的感觉,其实很有些生不如死。

  像是意识被锁在身体当中,又像是这具躯体,锁住了你整个人。

  ……

  虽丁绍策来时,施针已过了一个余时辰,但他等行完针,且姜洵身上的针尽数被拔除,也已是半个多时辰后的事了。

  搓了搓小臂,将身上泛起的鸡皮抚下,丁绍策在榻边的凳上坐了。

  他清了清嗓子,先是与姜洵说起丁老将军攻下南涉两座城池,正在班师回朝的途中。接着,又道东汤现下一团乱,父子兄弟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这般东拉西扯像模像样地说完一通后,丁绍策便转了话头,叹道:“唉,陛下可真是痴情之人,英雄救美的事情做惯了,想也不想便从容赴死,现下这般躺着,也不知何时才能醒……”

  “陛下这般躺着,可曾想过三姑娘的事?倘使陛下一辈子不醒,人家总不能便在这宫里头待一辈子吧?三姑娘可是扔了外头生意在这宫里头的,虽说她日日来照顾陛下,可想来,她定然不曾与陛下说过外头铺子里的事罢?”

  “那几间铺子日日人满为患,臣听乐阳说,她们打算还要开几间分铺的。可三姑娘一直呆在宫里头,别说操持铺子了,她二人就是商量些个事儿,都很是费劲……”

  “她们虽为这些苦恼,可陛下到底是为了救三姑娘而成这副模样的,三姑娘就是想出宫忙自己的生意,也不好意思提这茬儿……”

  说完这一通,丁绍策停下来,仔细观察了下姜洵,见他仍是安静躺着,连呼吸起伏都没有多大变化。

  想了想,丁绍策又把凳子搬近了些,再道:“陛下躺了许久,应当不知今昔何夕了。过几日便是端午,循旧,宫中明晚会在宝津楼中节宴百官。”

  “臣可是听说那小戚大人又拒了几门相看,可见是痴心不改,还将那一门心思都放在三姑娘身上呢。”

  “端午夜宴,您不便出席,届时小殿下定然要代您出席的,那三姑娘肯定也会去。再有,便是小戚大人了,他定然也会去参宴的,极有可能,小戚大人便会寻上三姑娘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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