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曲有银票
那婆子也不收伞,反说道:“夫人便在东间歇着,王爷您先去,老奴去厨间瞧瞧那药可煎好了。”
话毕,那婆子也不多留,把着伞便麻溜出了居院。
因心中记挂着温氏,庆王也未多留意那婆子怪行,他抬起腿,便往东间走去。
那东间的门是闭着的,不,准确来说,是锁着的,只那锁眼之上,插着钥匙。
庆王此时方觉有些怪异,他敲了几下门,甚至贴近了些,却也不听里头有人回话。
紧拧着眉,庆王旋了旋那钥匙,打开了门,一阵沁香钻入鼻中,而入目所见,却让他登时惊得浑身怔住。
红漆榉木架子床上,躺着名女子。
应当说,是绑着名女子。
那女子四肢均被承柱绑缚住,而嘴里塞着的那团麻布,令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而那声响在这大雨滂沱的当口,压根不会被人听见。
庆王上前两步,看清那女子面容时,更是脑间空白了下:“三妹妹?”
回过神来后,他疾步上前,将曲锦萱口中的麻布抽了出来。
“放、放开我……”刚能发声,曲锦萱便说了这句话。
呼吸急促,两腮酡红,因为喉间干燥,她还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而最为明显的,是她那绵软无力的声音。
纵是庆王不知前情,此刻确也大致猜出,她当是中了迷情的虎狼之药。
“快放开我……”曲锦萱还在挣扎,竭力动着手脚。
庆王知晓自己该立马将她解绑,可望着那诱人的芙蓉娇颜,以及迷蒙魅惑的眼神,他却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某些难以启齿的梦来。
许是药力渐重,又许是想挣开束缚,曲锦萱的身子开始胡乱扭动,喉中,也溢出些让人心悸的口申口今来。
庆王口干舌躁,胸间气息浮动,浑身骨血沸起。他心口突突乱跳,脑中天人交战。
“三妹妹,我……”
“滚出去……离我远些……”
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曲锦萱勉力凝起心神,睁大了眼眸怒视。可她不知晓,即使是瞪眼喝斥,自己这声音仍是软塌如春水,这般拖着长音似呤似唱,亦无端透着股媚惑之意。
脑子嗡嗡作响,谷欠望与绮念在体内不停冲激,本就是死命克制自己的庆王于这一刹,心中如有紧绷的琴弦被挑断,各色顾忌溃散成烟,他将牙一咬,理智尽数抛于脑后。
“三妹妹,我心悦你久矣,于我知事之时,整颗心便都在你身上……”
“平日里见到你,我总是控制不住想看你想与你亲近,你不在,我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嫁了人,后又离了奉京,我整个人魂灵都如触不到实一般,镇日都在念着你……”
“三妹妹,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会护着你的,我们会有将来的。”
最后的话出口时,眼神炙热的庆王已屈膝上榻,将右臂伸向吓到往里缩的曲锦萱。
亦在此时,巨大的‘轰隆’声起,天际霹雳炸响,而比那霹雳声更近的,是倏然被人踹开房门的声音。
庆王还不及反应,便被人强行从那榻上给揪起,接着,他生挨了硬实的两拳,直被打到眼冒金星。
衣领再度被拎起,打他的人满眼阴鸷,如冷面煞神一般死盯着他,眉宇间,尽是无边怒意。
耳管轰然,双目涣散之际,庆王晃了晃头,才看清了来人:“陛下?”
姜洵浑身怒意奔突,那怒意似要喷薄而出,直让他想将眼前人给撕成碎片,而于此时分去他心神的,是榻上人的呼救声。
姜洵回过神来,重重将庆王搡到地下。
他几步转向榻间,解了缚住曲锦萱的绳结,将人打横抱起,出了这居院,离了曲府。
……
暴雨如银河倒泻,溅起几寸高的雨脚,直将奉京城都拍氤起了层烟雾。
素日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此时仅有几名忘带雨具的路人匿在房檐下躲雨,而街道中央,则有一辆马车在雨中行进。
“萱萱,你乖些,莫要乱动。”
马车之中,姜洵有些狼狈地向后倾斜着,试图躲避不断逼近的曲锦萱。
才上这马车没多久,她便被那药给催着,神智变得混乱起来。
一开始时,她还推着他,让他快些走开,可不多时,那药效到了极致,她已开始糊涂起来。
到了这会儿,姜洵的衣襟已被她扯乱,原本扣得整齐的鞶带也被她摸索着解开了。
脑子早已一片混沌的曲锦萱缠在姜洵身上,不停挨他蹭他,两臂揽住他的颈子,如泣如诉地软声嘤咛着:“夫君……”
心间重重一漾,姜洵喉头滚动,再无法避,忍不住倾身过去,将她揽紧了些,掐着她的腰道:“萱萱,再唤我一声夫君。”
躁意吞食了曲锦萱的理智,她一径口申口今:“不行,好难受……”
她难受,他又何尝好过。
姜洵凑近了些,吻着她的眉心与额角,湿热的呼吸簌簌扫着她的脸。
他的气音擦着她的耳轮,他眼中闪着不容错辩的情意,他对她徐徐诱之:“萱萱乖,唤了夫君便给你。”
都到了这个时候,曲锦萱哪里还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她浑身难受得紧,眼中都蕴起了泪,只知要靠近此时这个无比吸引自己的男人,抱他缠他,甚至开始挠他,以期得到他的帮助。
可这个男人偏偏不肯轻易妥协,她不开口,他便如有意勾引她似的,在她缠上来的时候回应她一下,复又立马退开,或是用手抵着她的额头不让她靠近,而那张讨人厌的嘴,又不停对她重复要求。
这般拉锯似地来回几趟后,曲锦萱委实受不住了,终是分出半丝心神来跟着他的引导,带着重重的鼻音唤了声:“夫君……”
姜洵耳根和后颈都酥了,他心荡神移,满足地将人抱压在坐凳上,启唇:“娘子……”
……
雨声潺潺,车轮辘辘,车厢内几多旖旎几番缠绵,悉数被这些外音给盖住了。
鸳鸯不在帷幔,可久违的亲近,亦令人难舍难分,一如那年红纱软帐……
第72章 不会放弃 莫要急着将我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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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停歇, 唯有秋阴不散。
曲府中,面无神色的温氏两手不停上下交握,她遍体生寒, 后背的冷汗几乎不曾停过。
自灌下解药后, 庆王已坐在桌边许久不曾出声。而庆王沉默得越久,她这心间, 便越是惶急难定, 飕飕杀杀像有冷风不停在鼓吹。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急智间想出的妙计不仅没能成功,还惹来了宫里头那位。白日里,在知道府里出了那等动静后,她险些没吓到撅过去。
可惊恐悬揣之余, 温氏又极为不忿。
到底为何?那小贱人如同她那贱妇生母一样, 总有好狗运傍身。今日,若非宫里头那位赶来搅局, 她那妙计就成功了的。届时那小贱妇失了身, 已是不洁之人,还哪来的脸面往陛下跟前凑?最重要的是,她还能抓住舟儿的把柄, 若舟儿今后忘却养恩, 再不孝顺再不肯对她好,她便能以此事做威胁, 以保自己终身富贵。
本是出计深虑远、两全其美的好筹划,可偏偏、偏偏……
温氏咬了咬牙槽,心思活泛开来,决定主动打破这令人窒息不安的沉默。
她向前走了几步,到了庆王身后:“舟儿, 你可见好些了?”不待庆王答话,她又急不可耐地佯作气怒:“陛下也真是的,再怎么说也是亲兄弟,他怎可为了个女子便对你下手这样重?”
温氏这般唱念俱陈,终是惹得庆王抬眸望来。他目光定定直视,却又一声不吭。
温氏心虚忐忑至极,却也不敢移开眼,只能竭力镇定地说着想好的解释:“都是那刁奴作怪,竟敢算计到主子头上来了。”
庆王仍是不语,可视线却分明透亮无比,似是早便看清当中真相。
温氏被看得抖抖嗦嗦,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去年你姨丈寿辰,我身边那焦婆子与萱姐儿生过龃龉受了伤,自此便记恨上了萱姐儿,我也是真没成想,那老糙皮胆子竟然那样大……”她扯紧着头皮,末了挤出至为关键的话:“这、今日之事若是陛下追究,舟儿你可要替我好生解释解释啊,当真与我没有干系的。”
“陛下若追究,我也是躲不过的,姨母想让我如何为你解释开脱?”默了两瞬,庆王反问道。
温氏被这话给生生哽住。几息后,她畏畏缩缩地试探道:“你与陛下是亲兄弟,陛下应当、应当不会为了个女子与你较真的罢?”
望着脸有伤痕、嘴唇发白,又口口声声都提着亲兄弟几个字的温氏,庆王敛了敛眸。
好片刻后,他沉声道:“姨母安分些罢。姨母想要富贵,我会保你富贵,姨母想做人上人,我也会让人予你尊重,如今日这般的事,往后莫要再做了。”
撂了这话后,庆王便离了茶凳,转身而去。
铅灰色的乌云之下,本是才经突变的人,迈出的步伐,却显见越来越稳健从容。
庆王眸子黑寂,清隽舒朗的眉目间笼了一层阴醫。
心思既已暴露,他也不想再遮掩。
仅凭那可笑的血缘关系,便当真能如兄弟那般么?
不,就连以君臣相处,他都做不到。
扪心自问,每每在那人跟前低头叩首,接受那人惺惺作态的施舍,他都极不自在,甚至有如鲠在喉之感。
此时深挖那时心底所想,是不服,亦是不甘。
而原来坦然面对自己内心的不服与不甘,也并无甚羞愧的。
凭什么那人端坐九五之位,他却只能当这闲散王爷?那人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亦得到过他藏在心尖这么些年的女子,已比他走运比他幸福太多了。
一个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一个是被他藏在心尖的人。要两厢圆满,便得做这天下至尊至贵之人,才能不负发妻,亦能光明正大地与三妹妹在一起。
三妹妹是他这么多年的执念,怎能说放弃便放弃?
他忍了这许多年,再不想忍。
本就属于他的、本该属于他的,他要一一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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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近时间,城郊别苑的池畔假山后,杜盛低声斥着两名吓得面无人色的暗卫。
“怎么回事?眉毛下头那双招子都白长了是不是?我才回宫一趟你们就惹祸!”
那暗卫二人亦是好阵后怕,这会儿只得苦着脸,回禀起事程备细来。
“杜爷,实在是曲府那婆子太有心计。我们当时也没留意,不知她打哪儿钻出来,只见她蓬头垢面地说是有人要打杀她,加之她确实受了伤,又装得很是像模像样的,抱住三姑娘的腿不让走,硬要三姑娘送她回曲府。三姑娘本不欲搭理的,她当街撒泼又卖惨,嚎得跟杀猪的似的。”
“对对,当时天本就阴得可怕,马上要下雨,得那婆子这么闹一通,小殿下都吓到哭起来了。三姑娘便让徐嬷嬷带着小殿下先回别苑,她和那个叫巧茹的小丫鬟另外送那温氏婆子回府。”
“我们几个想着那是三姑娘的娘家,便放松了警惕蹲在外头守着,况她身边还有个小丫鬟的,哪成想……”
其中一人吓得声怯气短:“杜爷,我们当真知错了,您发发善心,替哥几个在陛下面前求求情可好?”
另外一人亦连声向杜盛哀求:“是啊杜爷,我们当真是一时疏忽,往后再不敢了,您慈如佛祖,可怜可怜我们俩。”
“对对对,小弟还没娶媳妇没留子嗣事宗庙呢,就这么掉脑袋了,到了那头祖宗定然不肯放过我的。”
求生心切,恭维恳求的话说着说着,二人就将杜盛给团团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