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如一
鬼泽嗅觉极灵,立刻收回了腿,狗腿的站了起来朝着他拱了拱手,“您别生气,我今日来可是有大事要说,包准你听了赏我。”
顾揽风难得的耐心,撩开繁缛的长衫,坐到圈椅上等着他继续说。
“前些日子你不是要我调查沈儒最近的动向吗?结果沈儒倒是乖觉了,我却看到了一起死回生之人。”
顾揽风本是慵懒的靠在圈椅上,这会子听他说完,仿佛猜想到了什么,倾身向前,俊容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快说!”
“秦昊天。”
顾揽风紧绷的神经应声而断,长久以来积攒的内疚顷刻间被怒火代替,他近乎咬牙切齿的看着鬼泽,“你同爷说笑不成!”
鬼泽知道秦昊天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当年顾揽风刚接手顾家家业,定北将军却因为战事不得不离开,留下顾揽风一人独自揽下这么大的摊子。
那时候当属城北商铺的王家最是嚣张,极力反对顾揽风接管顾家家业,并扬言自己宁可独立门户也断不会要个小儿来当家作主。煽动顾家名下其余商铺管事极力反对。
人人都在看着顾揽风笑话,可他却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并在当时不顾众人反对,将王家赶出商铺。
王家因此痛恨顾揽风,终于在他离开丁州的一日里,暗自派了杀手跟随。
顾揽风等人被追到深山之中,可依旧被追了上来。最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之时,秦昊天突然以己之力拼死替顾揽风挡下那致命一剑。
之后顾揽风为答谢秦昊天舍身相救,于是便迎了画容入府,免了她在亲戚家被冷眼相待的窘境。
但在今日,他鬼泽说出了这样的话,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也自然知道这样的事不是可以随意玩笑的。
他重重地点下头,“你知道的,我不会拿这事骗你。”
他的眼神太过笃定,却也让顾揽风的心此刻沉入谷底。
他痛苦的闭上眼眸,再睁开时满目镇定和决绝,“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给人带到爷面前,爷亲自审!”
鬼泽静默拱了拱手,无声的应下,也意味着深藏几年的秘密终于要重见天日,他身为这次负责之人,肩上的重担比往日任何一项任务都要来的重。
*
挽月在凉亭下驻足良久,唇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沉香。前些日子的桩桩件件又重新在她的脑海里经久不散,明明奋力忘记的事情却因他的出现,再次打乱。
“姨娘,主子爷说这儿风大,命奴婢等会后提醒您回去。”
石阶下是一位面生的女婢,她倒是第一次见。
“你回去复命吧,我待会回去。”
女婢面色为难的看着她,福了福身,“姨娘,您别为难奴婢了,若是您不回去,主子爷回头知道了,定是要狠狠责罚奴婢的。”
她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回去就是,你不必跟着了。”
女婢诺诺的应下,却隔着三五步的距离跟在挽月的身后。
挽月知道她没有亲眼看着自己回了院子,是不会回去的,遂由着她跟在身后。
只是经过梅苑时,她下意识停了脚步,淡淡的开口,“这儿如今有人住吗?”
“回姨娘的话,主子爷说这儿意义不同,自打您出去后……”女婢似乎察觉到自己说的不太对,忙解释道:“奴婢并非有意提及您从前……”
挽月回过身来,看着她缩着脖子,不敢言语的样子,柔声道:“你说的是事实,我本就是梅苑从前洒扫的丫头,不必顾及,你且说就是。”
那女婢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自打您出去后,主子爷便下令不让任何人进了。”
她还是没忍住心里的那份好奇,回身朝着梅苑而去。
这扇门她推开过无数次,确在今日心境大不相同。
满院里的梅花已经凋谢,那颗最大的梅树下还系着她从前的秋千架。
她缓缓走了过去,拂去上面的杂叶,轻轻坐下,“我想一人待会。”
女婢犹豫了会,还是听话的退了出去。
她仿佛极累,靠在秋千架上闭眸沉思,偶尔微风拂过,脚下的落叶顺着她的绣鞋飘过。
许久不曾这样安静的待着,这些日子以来她太累了,心神俱疲。
她甚至只想窝在这梅苑里,哪儿也不去,哪怕是孤寂在此一生,也好过无休止的争吵。
晃动的秋千架溢出“吱呀”的响声,她疑惑的抬眸,却在这眨眼间,绳子豁然断裂。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要跌倒在地。
“月儿!”
只差丁点的距离她就要摔落在地上。
她害怕的紧紧闭着眼,疼痛并未如期而至,熟悉的声音反而勾动着她的心。
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处是他担忧的神情,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他单膝跪在地上,稳稳地接住了她,抱在怀中。
她诧异的看着他,似乎没想到此时此刻他为何在这儿。
顾揽风抱着她,缓缓起身,低眸看着她紧抿的朱唇,“是在考验我武功如何吗?”
她垂下眼睫,明知他是玩笑的话,却不愿意接,“放我下来……”
第73章 她的心意 他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
他像是没听到一般, 依旧我行我素。打横抱着她掂了掂,“瘦了许多, 身边伺候的都是怎么做事的。”
她闻言,只以为他是要借此由头罚徐嬷嬷前些日子拦着他不让进,这会子怕是以此来找错处的,神色不禁有些慌乱,“嬷嬷她照顾的很好,你不许罚她!”
顾揽风垂眸望着怀中面色焦急的丫头,见了他倒是淡然处之,对旁的人真是用心的很。他本就不悦这些时日她避而不见的行为,这会子还一个劲儿的替旁人求情, 他又可曾说要处罚何人了?
“若罚了会如何?”他停住了脚, 挑眉望着她。他倒是好奇这丫头能如何。
挽月一听只以为他是真的要罚, 急得面色绯红,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话罢, 她便挣扎着要下来。
顾揽风怕她摔着,便放下她, 只是那手却并没有松开分毫。
她本是想离开, 手腕上紧紧拽着的手令她动弹不得。
“你急什么?”
急?
呵, 急着逃开,急着不想和你说话。
她敛下心神,幽幽道:“出来有些时候了,想着该回去了。”
顾揽风微微授力, 她人也随之被拽了过去,“小骗子。”
她不解的抬眸看向他,不知他为何言之于此, 后明白过来,登时脸上掠过一抹讪色,仍替自己狡辩道:“我说的是实话,你爱信不信……”
越说到后越小声,他也不恼,微微偏过头去看她低垂的眉眼,“本想着过几日接你阿娘他们前来,看你如今这样子还是不见为好。”
听到阿娘会接来,她的眼眸瞬间染上了点点星光,“当真吗?何时?”
他微微颔首,似乎在做重大的考量,“若你阿娘来了,见咱们形同陌路,也是不好的,再缓缓吧。”
她有些急,下意识拽上他的衣袖,“你说的让我阿娘来,你怎的说话不算话?”
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衣袖上的手,面上仍一派无常道:“我倒是听说了你祖母身子不适,这车马劳顿也是不好的,我便请大夫前去吧。”
听到祖母身子不适,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了,拦住他的去路,慌神道:“祖母身子怎么了?那若是这样,接到丁州来是不是会好些?”
他赞同的点点头,“那是自然,丁州的大夫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再者说了若是去请宫中的太医前来也未尝不可。”
祖母的身子一直以来都像是悬在心上的一把刀,可她人微言轻,又怎会有资格去请宫中的太医前来。
顾揽风忽而倾身向前,离她不过一指头的距离,墨色的双眸含着笑意望着她,“月儿若是不生气了,我明日便派人将你阿娘他们接来如何?”
她撇过头去,闷闷道:“你这分明是趁人之危……”
他将人揽进怀中,沉磁的嗓音从她的头上传来,“是。但我若不如此,你这辈子也不打算理我了。”
她窝在他怀里想着他方才的话,她的确是这个打算,往后的日子里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凭他这高傲的性子,长此以往受她冷脸相待,自然以后也不会再来,她便在那院子里清清静静的待着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月儿,可好?”他低着头,伸手将她从怀里拉开,似是央求的目光,迫切又裹挟着着急。
她拂开那双手,摇摇头,“不好。”抬眸望着那张错愕的俊容,继续道:“入府后我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大方,你可以莺莺燕燕不断,而我只有这四方四角的天。你可以灯会节有佳人相伴,而我只能偷偷跑出去。你可以在街上明明见了面,却可以视而不见。”
似乎是提及到了心中最不愿面对的事,挽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若不能唯一,也请您高抬贵手,我会待在自己的院里每日里为你诵经祈福,总归是不会再偷溜出府,惹你生气。”
他从未想过,性子柔软的她竟也会有疾言厉色地时候,偏偏她依旧是软糯的嗓音,不亢不卑的一一道来。
他伸手想要抚上她的脸,却被她轻而易举的躲过。
“为何从前不说?”他望着她一滞的神色,抬起她的下颚,仔细的端看着她,“小丫头,你爱上我了是不是?”
她心底的秘密仿佛被人直面的剖开,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和隐藏许久的小心思在此刻被他轻易的窥探和打开。
“我没有……”她苍白无力的辩解更加证实了她方才的言语皆是因为在乎。
他朗声一笑,从未有过的舒心和欣喜将窜入他的心尖,在她退无可退后,单手撑在她倚靠的抱柱上。凭借身高的优势,将她完美的禁锢在自己的范围中,无处可逃。
“我没有……你莫做他想……”她语无伦次的辩解着,揪着衣裙的手一直未松开过。
他轻垂眼眸,欺身向前,唇瓣相贴,舌尖相勾。
她就呆愣愣的站在那被他肆意而为。后知后觉牟足了劲推开他。
他的眼眸深如湖水,定定看她,藏着勾人的饵,“我该如何回应你?”
她呼吸一顿,暗自懊恼方才太过鲁莽,为何要说出那长篇大论的一段话,反倒自露马脚,将自己推向更不堪的地位。
她忽而望着他,眼眸里盛满笑意,但她心里却是失意,“您不必回应,左不过是误以为……”
“好。”他出声打断她。
挽月片刻的怔愣,为他的一个字反复斟酌。
好?
是说他误会了而好?
还是旁的?
她乖了下来,默不作声。此时此刻不发一语似乎成了保护她的盔甲。
他眉眼笑着,对她说:“过两日是家宴,记得来。”他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在她的错愕中缓缓离开。
她一个人立在原地,盯着那抹欣长的身影渐渐隐没。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对他的漠视和冷然自嘲的笑了。明明他都知道了,却还是一笑置之。也对,对于女子的爱慕之情只怕他听都听腻了,又岂会能激起他那颗波澜不惊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