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魏娆心知母亲已经完全被陆濯的好皮囊、好气度骗了,并没有再试图反驳什么。
从流波宫到行宫南门有很长的一段路,但因为这条路象征着离别,魏娆只希望它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可惜,陆濯与两匹骏马的身影还是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马车停下,魏娆下车之前,小周氏亲自替女儿戴上了面纱。
魏娆的泪泉水似的往外涌,无声滚落。
小周氏笑笑,拍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该下车了。
魏娆回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母亲,陆濯早已来到马车前,扶她下车。
等魏娆站好了,小周氏靠到这边的窗前,眼圈泛红地看着陆濯:“世子,我只娆娆一女,我不是个好母亲,只盼世子做个好夫君,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护着她,在她生病的时候守着她,到她两鬓斑白的时候陪着她。”
魏娆不想哭,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得难以自抑,她朝母亲跪下叩首,然后飞奔上马,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行宫。
小周氏遥望女儿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掉在石板上,掉在跪在地上的陆濯面前。
陆濯看着那片泪痕,郑重承诺道:“小婿必不负岳母所托。”
小周氏微怔,这几日陆濯都唤她娘娘,这还是陆濯第一次喊她岳母。
她笑了笑,目光重新投向越来越远的女儿,柔声道:“快去吧,娆娆该跑远了。”
陆濯告退,跨上飞墨,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小周氏便探着头,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女儿女婿的身影了,她才吩咐宫人往回走。
魏娆哭够了,脸上的面纱也完全被她的泪打湿了,马往前跑风往后吹,面纱就湿哒哒地贴着她的脸。
魏娆放慢速度,然后停马,跳到河边,好好地洗了一把脸,还把那面纱彻彻底底地洗了一遍。
河水清清凉凉,这样洗一把,魏娆心里舒服多了,能来行宫,能见到母亲弟弟,知道他们心里都装着她,知道他们过得并没有百姓们臆测的那么落魄,魏娆心中的某个位置便安稳了,接下来,在母亲回宫之前,她都不用再担心母亲这边。
魏娆将面纱铺展在一块儿能晒到日头的石头上,那石头已经有些热了,面纱轻薄,一会儿就能晒干。
枣红马在喝水,魏娆仰面躺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陆濯一直保持距离跟着她,见她这么惬意,雪白的脸掩映在碧草野花中间,陆濯拍拍飞墨,让飞墨下去喝水,他在官道旁边找棵树,靠着休息。
魏娆休息好了,走过去摸摸石头上的面纱,已经干了七八分。
魏娆戴好面纱,牵着枣红马往官道上走。
陆濯见了,吹了一声口哨。
飞墨欢快地从魏娆身边跑过,轻轻一跃上了官道。
陆濯拍了拍飞墨的脖子,目光投向魏娆,面纱遮挡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眼圈泛红的眸子,那眼尾像春日枝头粉嫩的桃花,那双眸比流淌的溪水还要清澈,原来哭过的她,竟然如此娇媚惹人怜爱。
“天热容易中暑,回程不必那么急了。”
魏娆上马的时候,陆濯驱马来到她身边,温声道。
魏娆点点头,她不心疼自己,也要心疼她的马,连着狂奔半日,马也会疲惫。
两人沿着山路,一前一后保持一个马身的距离继续出发了,速度比来时慢了一半。
这段山路很长,几乎占据了全程的一半,时而山路平整能容三辆马车并行,时而狭窄只能过一辆马车,山路一边是坡道与河流,两一侧的山林地势起起伏伏,有时是丈高的山崖,有时是平地树林。
魏娆回头,行宫早不见了,倒是她一回头,陆濯马上看了过来。
魏娆想了想,还是向陆濯道了一句谢。
陆濯来到她身边,正色道:“何必言谢,此行是我送你的赔礼,我只求姑娘能宽恕我当日的不敬之罪。”
魏娆看他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应道:“好,我宽恕你,那日的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陆濯笑了,策马跟上,与她并行。
再怎么并行,两人中间也隔了两匹马的距离,魏娆就没有管他。
跑出那段山路,再往前走,远处就有了村庄的影子。
阳光渐渐变炽,好在官道两侧种了树木,魏娆占了树荫这一侧,陆濯明明可以跑到她前面或后面,却仍然要跟在她身边。
魏娆尽量不往他那边看。
忽然,远处传来一道女子绝望的哭声,魏娆勒马,循声望去,就见半里地远的地方,有两个布衣男人正从村落的方向往对面的一片树林里狂奔,其中跑在最前面的男人肩头扛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女子身上似是绑了绳子,就在她哭泣大叫的时候,后面那个男人从地上捡起什么,塞到了女人嘴里。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女子吗?
魏娆看向陆濯,陆濯颔首,两人同时朝那边追去。
“你先走!”魏娆催促陆濯道,知道他的马更快。
陆濯便放开了速度,飞墨如神驹一般,那两个宵小之徒才扛着女人冲进树林,陆濯已经赶到了。
树林里不便骑马,陆濯下马去追。
魏娆很快也到了林边,刚追进去一段距离,两片草皮突然离地而去,旋即跳起来两道黑衣蒙面人影,一前一后将她围住了。
就在此时,前方的林子里也传来了打杀声。
魏娆目光变冷,竟然是圈套吗?
又是太后派来的刺客?
佩剑在马背上,因为以为只是两个地痞,以为陆濯能解决掉,下马时魏娆并没有拿上剑。
那两个刺客见她一个弱质女流竟然不哭不怕,反而警惕地看着他们,愣了愣,互视一眼,再同时朝魏娆扑了过去,其中一人双手空空,一人拿出了绳子。
魏娆同样一惊,这是要活捉她?
活捉害命都没区别,魏娆转身就跑,再趁两人追过来的时候,分别朝两人放了一枚暗器。师父送她的暗器手镯,魏娆除了沐浴,其他时间都没有摘下来过。
一人被暗器射中眉心,当即毙命,另一人反应敏捷,避开了,似乎才意识到魏娆不是普通的女流之辈,那刺客终于亮出武器,举着一把短刀朝魏娆冲来。
魏娆的速度并不怕他一人追杀,冲出树林,魏娆直奔枣红骏马,就在此时,刺客的大刀挥了过来!
魏娆抽出宝剑堪堪避开,枣红骏马却被刺客砍中,痛苦地嘶鸣起来,很快就倒在了血泊里。
爱马惨死,魏娆喝退想要踢打刺客的飞墨,与刺客动起手来。
刺客武艺不俗,魏娆的剑法也不是花拳绣腿,担心陆濯那边的情况,魏娆没有恋战,剑尖扫过刺客的脖子,魏娆看都没看,持剑朝树林里面冲去。听里面的动静,刺客远远不止两个,想到方才那两个刺客竟然还想拿一根绳子对付她,魏娆突然冒出一个猜测。
也许,这波刺客并不是太后派来的,目标也不是她。
陆濯的脸色非常难看。
方才那两个地痞、被缚女子竟然全都是诱饵,他刚追上来,利箭便从四面八方的草丛底下射了过来,陆濯眼疾手快抓了两个地痞当挡箭牌,这才躲到一棵树后,然而右臂仍是中了一箭。
匆匆一眼,陆濯估测刺客至少有二十人,此时全部高举弓箭对着他的方向。
让陆濯心惊的不是刺客,而是树林外传来的骏马嘶鸣。
是魏娆的马,她出事了?
想到这里,陆濯不敢耽搁,左手举起一个肉盾,右手持剑朝最近的两个刺客冲去。
魏娆悄悄靠近战场,看见地上躺了几具黑衣尸体,陆濯手持弓箭躲在一棵树后,十几个刺客同样拿着弓箭朝他包抄过去,陆濯每次探出头都会迎来一波箭雨,魏娆看不见陆濯的伤,只看到陆濯箭无虚发,他一出箭,必有一个黑衣刺客倒下。
黑衣人都在盯着陆濯,仿佛并不担心她会从那两个刺客手里逃脱。
魏娆压低身体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具尸体旁,拿走对方的弓箭,魏娆唇角上扬,找好位置,开始了自己的猎杀。
嗖嗖两声,两个黑衣刺客身体一歪倒了下去,其他刺客见了,惊慌地往后看。
魏娆避到树后,与此同时,陆濯从对面连发三箭,等黑衣人掉过头去射他,这边魏娆再放箭。
因为魏娆的突袭,黑衣人间短暂地乱了一下,十六个黑衣刺客,还剩八个。
八人分成两队,留下六个对付陆濯,两个来对付魏娆。
魏娆探头瞥了一眼,两支利箭登时飞射而来。
魏娆及时缩回来,过了会儿,她摘下冠帽朝右边丢去,她则往左一探,射中一人。
还剩一个,魏娆越发镇定。
第80章
魏娆一过来便连续射杀了四人,被派过来解决她的刺客再也不敢轻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着。
魏娆不敢冒然探出脑袋,凭借对方的脚步声调整着位置,绕着树干挪动了一点点距离,魏娆微微偏头,看不到刺杀她的刺客,却看到了陆濯那边的情形,有一个包抄陆濯的刺客,暴露在了她的视野之内。
魏娆自然送了他一箭。
包抄陆濯的六个刺客已经从六个变成五个了,此刻突然又倒下一个,还是后方射来的箭,其他方向的四人大惊,第一个念头便是刚刚派出去的两个伙伴已经被人撂下了。陆濯就趁他们心乱的时候,再一次三箭齐发。
被瞄准的三人倒了两个,一个及时避开了。
陆濯躲回树后,笑了笑,高声问魏娆:“我这边还剩两个,无需你再帮忙。”
魏娆听他中气十足,放了心,眸光一转,魏娆娇声朝西面的方向道:“虎叔,娘娘派你护送我与世子,您再不出手,不怕我去娘娘面前告您一状吗?”
三个刺客大惊,竟然还有人?
魏娆刚喊出虎叔的时候,陆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趁刺客们四处张望的短暂空隙,陆濯猛地将脚下的尸体往旁边一踹,同时从另一个方向闪出树后,人未站稳,两支利箭飞速射出,他则再次隐到了另一棵树后。
伴随两声重物倒地的闷响,魏娆与陆濯之间,只剩一个刺客。
两人走出树后,仅存的刺客见了,丢了弓箭便要逃跑。
陆濯的箭已经用完了,拿着弓做样子而已,魏娆一箭瞄准刺客的右腿腿窝。
伴随着一声惨叫,刺客扑倒在地,只是伤了右腿,刺客还想起来,摇摇晃晃刚站稳,有一箭没入了他的左腿腿窝。
这一次,刺客再也起不来了。
陆濯看向魏娆,碧绿清翠的树林之间,她平静的脸呈现出一种冷白色,使得她的眼越发黑如曜石,她的嘴唇越发艳如丹朱。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男装锦袍,才杀了那么多人,她的衣摆上竟未沾染半分血色,恍惚间两人又回到了云雾山,她只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另一个猎者。
唯一的区别,她美艳不改,他却狼狈至极。
确定刺客跑不了了,魏娆这才放下弓箭,一边观察地上的十几具尸体一边走向陆濯。一番观察下来,她与陆濯的箭射中的都是刺客们的要害,死就死了,绝无装死的可能。
“这些刺客……”
随着魏娆抬起头,看清陆濯的样子,魏娆震惊地忘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