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 第110章

作者:绿药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裴徊光饶有趣味地品着她气呼呼的小脸蛋。

  沈茴脸上气呼呼的表情一点点松垮下来。睁圆的眼眸渐渐变柔和,乃至半垂了眼睫耷拉着眼角,软软的唇抿了一下,继而轻嘟。所有的气势仿佛一下子散去。她身子也软下来,慢慢趴在裴徊光的胸膛。

  她将脸埋在裴徊光的颈侧,哼哼两声,一边用软软的雪腮轻慢地蹭了两下裴徊光的颈侧,一边用软乎乎的声音撒娇:“还不给我揉揉……”

  偏偏她搭在裴徊光喉结上的拇指轻轻拨动了一下。

  裴徊光望着床榻顶端粉色的幔帐,眸色深深。在这一瞬间,他好像不是裴徊光了。

  他放在身侧的手,修长的指慢慢蜷起,逐渐握成了拳,力道在逐渐加重,然后再一点点松开。他抬手,将手掌贴在沈茴的后脑,轻轻压了压,让她靠得更近些。

  “呵,”裴徊光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声音也比往常低一些,他说:“娘娘相信前世今生吗?”

  沈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她摇头,随着她的动作,柔软的脸侧轻轻蹭着裴徊光的颈侧。她不答话,反而是抓了裴徊光的手,送他去给她揉一揉。

  真的很疼。

  虽然看不见,可沈茴觉得昨天晚上跌的那一跤不轻,说不定青淤了好大一块。

  裴徊光慢悠悠给她揉摔疼的地方,他随意地笑了笑,说:“若有上辈子,娘娘一定是只道行颇深的狐狸精。”

  沈茴一怔,赶忙坐起来,拧眉嗔他一眼,轻了哼一声:“果真从掌印嘴里就吐不出好话来!不与你说了,我要去陪姥姥了。”

  沈茴下了床,踩着鞋子去衣橱里找衣服。家里人用心,即使没想过她会回来住,衣橱里也备着她的衣服。

  不是好话吗?裴徊光坐起身,凝望着沈茴换衣的身影。

  总有本事在咱家心里挠痒痒,还不算溢美好话?

第110章 哄人

  萧家老太太起得早, 没到往日里家里用早膳的时候,虽然大家都起来了,老太太还是没和大家一起用, 只和沈茴两个人吃。以前在萧家的时候便是这样,她并不和一大家子的人一起吃,只和沈茴一起。用她的话说, 担心家里那些皮孩子用膳不文雅、人多吵闹让沈茴吃得不静心。

  原本如今从江南过来,理应一起用。老太太也给推了, 只说中午在一起吃。

  用早膳的时候,老太太自己没吃几口, 倒是始终眉开眼笑望着沈茴吃东西。看着她捏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将南瓜香米粥送进口中,老太太觉得比自己吃进肚子里还香。

  她看着看着, 心里隐隐开始发酸。

  沈茴自小那病,一个不经意就能夺了性命, 家里无不时时为她担忧。老人家就想着病人倘若胃口好了,那就代表身体好。沈茴从小的时候, 她就盼着沈茴每一顿都吃得饱饱的。偏偏这样再寻常不过的念头却是奢望一样,她的蔻蔻总是吃不下,吃多了还要吐, 更别说发病时昏睡多日什么都吃不了……

  萧家老太太轻叹了一声。

  “姥姥怎么啦?”沈茴望过来。

  萧家老太太笑笑,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红烧鱼递给沈茴, 一边笑着说:“没事没事。”

  沈茴这才继续吃。直到她吃饱了,刚放下筷子,老太太立刻端起蜂蜜水递给她:“多喝些。这晨起就该多喝些温水, 你喝的太少啦!”

  “好。”沈茴乖乖地应了,双手接过来,捧着一口气喝了好些。

  用过早膳, 两个人出去散散步消食,还没走多远,远远看见沈霆寻过来,沈鸣玉跟在父亲身后。

  “外祖母,老五知道您过来,一早赶过来,在前厅候着。”沈霆说。

  老太太皱皱眉,她现在恨不得一日十二时辰一直和她的小娇娇在一起,哪里愿意现在去见萧牧。不过也只是这么一想,事情不能这么干。她点点头,对沈茴说:“你就别跟着姥姥过去了。不方便!”

  “好,我听姥姥的。”沈茴弯着眼睛笑,是姥姥最喜欢的乖巧模样。

  沈茴和长兄目送姥姥离开,她转过头对沈霆闲话家常:“哥哥这一趟去西南可都还顺利?”

  “顺利。”

  沈茴笑着点头,很快将目光落在沈鸣玉身上。沈鸣玉也快步走到她前面,高高兴兴地拉着沈茴的手,说:“姑姑你送我的礼物我好喜欢!”

  沈茴含笑问:“那鸣玉能做好吗?”

  “能啊!当然能!”沈鸣玉眼睛亮亮的,一片坚定。

  “训兵训得怎么样啦?”沈茴询问。

  “挺好呀!都挺好的!我正在给她们准备盔甲、武器。只是可惜能寻到的成品都是男子用的,不太合适她们。我得想法子找人专门给女子打造合适的盔甲和武器。”

  沈茴听她很有思路,略宽心。知道这是很大的一笔花销,即使这次出来她偷偷带了一盒子银票打算一会儿给沈鸣玉,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鸣玉,我和你小姑姑要单独说几句话。”沈霆开口。

  沈鸣玉点点头,冲沈茴摆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像阵风似地往前面去了。

  “哥哥?”沈茴望向长兄。

  沈霆直接问:“他走了吗?”

  沈茴一怔,脸上乖乖的笑容僵在那里。

  沈霆看她一眼,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蔻蔻,哥哥还不至于无用到有人潜进自己家里还不知道。”

  沈茴抿着唇沉默了一阵,才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他走没走……”

  “陪哥哥走一会儿。”

  沈茴点点头,默默跟着哥哥身后。后院有一处静湖,两兄妹沿着镜湖沉默地散步。一阵风迎面吹来,沈霆朝一侧迈过一步,挡在沈茴身前。他停下来转身,望着沈茴。他沉声问:“委屈吗?”

  沈茴低着头,盯着自己随风拂动的裙摆,一时没答话。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乃至于沈霆忽然这样问她时,她茫然不知。

  沈霆也不催,耐心地等着。

  沈茴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初时的委屈都已因习惯而消散不见了。可是此时此刻,在自己的家里,长兄轻轻问的这一句,她忽然心里有点难受。

  有些豆蔻年岁里对未来的美好畅想,她这辈子都错过了,再不可得。

  可是没有回头路。

  “哥哥。你帮帮我。”沈茴抬起眼睛望向失而复得的哥哥,决定将早些时候想好的话今日都说出来。

  “你说。”沈霆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要平静很多。

  “上次在宫中,我曾说过我不在乎以后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

  沈霆点头。他自然明白沈茴想要的是什么,她要她从书中读来的盛世。

  沈茴顿了顿,继续说:“那日之后我想了好些。若今日旧事重提,我希望哥哥可以帮帮我和煜儿。”

  沈霆沉默着了好一会儿,才问:“蔻蔻是觉得,你和那孩子,会比哥哥做得更好?”

  沈茴轻轻摇头,小声说:“不是的。总觉得这条路好难好难,总担心自己做不好。”

  沈茴眸中浮现了犹豫,她犹豫要不要告诉哥哥煜儿其实是个小姑娘。煜儿女儿身的变故,让本就艰难的前路,更加凶险。她还没有想好说不说,沈霆已再一步逼问。

  “所以为什么?”

  沈茴没有回答,反而认真地问:“哥哥,若我里应外合助哥哥登上九五之位,哥哥何时会选秀封妃填六宫?又打算如何在皇子中挑选太子之人?”

  沈霆根本没有想过这么遥远的事情,听沈茴这样问,不由怔住,他眼前浮现骆菀温柔的眉眼。他说:“蔻蔻,在你眼里兄长是抛弃发妻的人?”

  沈霆本就是个严肃的人,说这话时再添了几分严厉。

  “哥哥,我知道在这样的大事上不能纠于细节,这样过于狭隘。可是我有我的自私,我舍不得嫂子再受委屈了!长嫂如姊,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姐姐,怎么忍心她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再受委屈……”

  沈霆皱眉:“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沈茴使劲儿摇头:“哥哥,除非你再寻旁人,否则鸣玉很可能是你唯一的孩子了。”

  有什么东西在沈霆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起骆菀喝的汤药。她说,那是调理身体的补药。

  “你离开的七年,家里真的很不好过。我不懂,我真的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那样欺负人。”沈茴说着便落下泪来。

  “谁,你一个个告诉哥哥,都谁欺负你们了!”

  沈茴没有细说那些过往,而是说回嫂子。她说:“嫂子娘家人都说沈家接二连三出事,说留在沈家就是沾一身晦气。他们要嫂子归家,让她给无所出的表兄做续弦。嫂子不愿,他们几次三番上门来闹,破口大骂沈家不放人,甚至带着一群家仆上门抢人。”

  沈霆想象了一下家中老弱妇孺面对那些人的场景,不由脸色铁青。

  “所以,嫂子故意把自己身体药坏了。”沈茴抬起眼睛,盯着长兄脸上的表情。她语速缓慢,平淡说着些难过的过往,“嫂子本就病着,她脸色苍白却挂着释然的笑,她说在这世间很多人眼中女子的绝大部分价值就是传宗接代的肚子,她说她药坏自己的肚子,那些人就不会再来打她的主意,她可以安心地守着鸣玉了。”

  长久的缄默。

  在那群狼虎视眈眈等着吃绝户的七年里,一家老弱病残相依取暖相偎前行。那些不舍和誓言悄悄埋在心里,身边这些亲朋,是她永远的私心。

  脚步声打断了兄妹之间长久的宁静。

  “娘娘该回宫了。”裴徊光望着沈茴泪水涟涟的脸。

  他不喜欢她哭。

  他经过沈霆身边,快步朝沈茴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要将她带离这里。

  现在就走?不与姥姥说一声?沈茴心里不舍得,可是裴徊光脸色好差。他握着她的手腕,拽着她就走。

  沈霆将目光凝在裴徊光的背上,他忽然问:“告知我身份的黑衣人是你派去的?”

  裴徊光没理沈霆,他拉着沈茴直接回到她闺房。沈茴环顾四周,松了口气。还好今日家中有客,府里的下人都在前面,没有人看见。

  她低下头,使劲儿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回到闺房,裴徊光扫了一眼沈茴,拿起她的一件薄薄的春日斗篷给她披上,将兜帽给她戴好。

  沈茴闷声说:“我还不想走。”

  “京里送消息,太后崩了。”

  沈茴愣了一下,心道是得回宫去。

  裴徊光牵着沈茴走出闺房,从西面的侧门离开。刚出了侧门,他却停下了脚步。沈茴伸手掀着兜帽边边,抬眼疑惑望着他。

  “所以委屈吗?”裴徊光问。

  沈茴平静地说:“你又偷听。”

  裴徊光睥着她,虽然知道她就算撒谎也会说不委屈,可还是想听她说。

  沈茴松了手垂下眼睛,闷声说:“我在江南时,身体病成那个样子,还是有好些人想要娶我。在我刚十岁时,就巴巴来说媒。掌印知道为什么吗?”

  沈茴脸上勉强笑了笑:“不是因为我有多好,而是因为他们都想吃沈家的绝户,娶了我再盼着我早早病死,好拿着沈家的家财升官发财娶妻生子。家里不愿,甚至有人动了歪心思,想先坏我名节,逼家里答应婚事。幸好父亲发现,拿着拐杖将人打走了。父亲很生气,他把家财尽数散去全部接济了穷人,那些怀着歹心的人才不再让媒人上门。”

  沈茴脸上挂着乖乖的浅笑,语气也是一惯的温软平和。

  “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你希望我向你软软地撒娇,你希望我对你说跟着你我一点都不委屈。因为哥哥问我时我沉默了,所以你在等我哄你。”她慢慢抬起眼睛望向裴徊光,平静地说:“可是我现在心里也好难过,没有力气去哄你。”

  裴徊光安静地听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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