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走进那条暗道时,沈茴一直低着头,四处打量着。一直走到暗道的尽头,沈茴也没有看出来她吩咐的小太监到底在哪里挖了一个夜明珠。
不明显,看不出来。很好,很好!
沈茴不由略微放心了些。
沈茴到了裴徊光的府中时,已是半夜,裴徊光还在专注地雕刻玉球。沈茴走进书房,扫了一眼几箱子的玉料。
“娘娘来早了,这玩意儿还没雕完。”裴徊光也没抬头,一手握着一块玉,一手捏着一个尖头细刀,正在专注地雕磨玉料的一侧。
沈茴走过去。
裴徊光的屋子里,用具向来都是单份。唯一的一张椅子被他坐着,沈茴左看看右看看,将书案上的雕刻玉石的器具朝一侧推了推,然后坐在桌边,认真地瞧着裴徊光雕刻。
裴徊光将手中的尖头小刀放下,在桌子上那堆小刀里挑选更顺手的。他修长的指在一把把小刀上抚过,慢悠悠地询问:“说吧,又什么事情。”
若非有事,她不会深夜过来。
沈茴没说话,先绵绵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裴徊光这才抬抬眼,瞥向她。她在打哈欠,张着嘴,露出雪白的齿和湿红的舌。在沈茴合上嘴的前一刻,裴徊光忽然将两根手指递了进去。
沈茴合了嘴,贝齿咬在他的指上。她怔怔望着裴徊光,显然被唬住了。
裴徊光微凉的指腹夹了下她的舌尖,又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齿。
怪异的感觉让沈茴很不自在,她赶忙身子略向后仰,又将裴徊光的手推开,小声抱怨:“干什么呀……”
裴徊光拿起桌上的一方雪帕子递给沈茴,又将自己的手递给她。
沈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看了他一眼,才慢吞吞地垂下眼睛,接过他递来的雪帕子,给他擦他指上的……她的口水。
“整日拿我取乐子,哼。”沈茴轻哼了一声,有点不太高兴,手下给他擦手指的力度也不轻。
“娘娘深更半夜过来,必是又有事情来求咱家。许不是小事,咱家取取乐子又如何?再言,娘娘最会用自己的身体在咱家这边换东西。若这回娘娘想要的东西很重要,一会儿不必咱家说,娘娘指不定又要拉着咱家的手乱戳。”
沈茴抿抿唇,将手里的雪帕子一摔,生气地瞪着他:“你就这样想我,我就不能有了好消息,巴巴跑来告诉你!”
裴徊光神色不变,淡淡地瞥着她,想听她要怎么编。
沈茴抿唇望着裴徊光的眼睛,四目相对半晌,沈茴从桌子上跳下来,转身往外走。她说:“没什么事情了,掌印就当本宫今晚没有过来。”
“娘娘。”裴徊光开口喊她。
沈茴脚步没有任何停留。
“沈茴。”裴徊光慢悠悠地摸转着手里的玉料。
沈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继续往外走,已经走到了门口,抬手去拉门。
裴徊光忽然轻笑了一声,他将手里的玉料放在桌子上,然后随意地摆了摆手,房门的闩木落下来,又折断,卡在锁扣里。沈茴拽了拽,根本拽不动。
“你!”沈茴转过身,拧眉瞪他。
下一刻,沈茴就感觉到一阵风袭来,她的身子好像不能受自己控制了一样,被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朝裴徊光的方向拉拽而去,直到她踉踉跄跄地走到裴徊光面前。
裴徊光手掌掐在她的细腰,将人放在腿上。他双臂环过沈茴的身子,拉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掌中,慢悠悠地抚弄着。
“啧,娘娘翅膀越来越硬,就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裴徊光慢条斯理地抚弄着沈茴柔若无骨的酥手,“娘娘还是收敛些罢。别企图一个疯子永远都心情好讲道理。小心咱家一时想不开,把娘娘的翅膀折了。”
他语气轻慢,漫不经心的调子,却是听上去让人莫名毛骨悚然。
沈茴脊背一僵,紧接着又慢慢放松下来。她在裴徊光的腿上挪了挪,挑了挑位置,侧坐在他腿上,抬眼望着他,又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他,说:“那样我会哭的,天天哭。掌印会舍不得的。”
裴徊光啧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让人辨不出喜怒,瞧不出真假。
沈茴慢慢垂下眼睛,望着两个人交缠在一起的手,闷声说:“我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身边的宫婢怀了王来的孩子。”
裴徊光沉默了一会儿,问:“谁怀了谁的孩子?”
“我身边的宫婢灿珠,怀了王来的孩子。王来,你那个干儿子呀!”沈茴被裴徊光攥在掌心里的小手翻转过来,主动攥着裴徊光的手。
她急急解释:“掌印还记得果子酒吗?我……我当初给灿珠尝了一点。后来她怀了身孕,我一时误解,以为是我赏她的那杯果子酒害了她,好生自责。没想到她告诉我,她怀的孩子竟是王来的!这样也挺好的呀。是好事,是喜事。我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不若放他们两个双双出宫吧!掌印说好不好?”
沈茴絮絮说了好些,裴徊光沉默地听着。
灿珠那边,沈茴可以自己做主。可王来是裴徊光的人。沈茴便想着,王来是裴徊光的干儿子,裴徊光应该也替他们两个高兴才对。
可是,她仔仔细细瞧着裴徊光脸上的表情。越是什么情绪都辨不出来,沈茴心里越是有点没谱了。
“是好事,是喜事,有情人终成眷属。”裴徊光慢悠悠地重复着沈茴说过的几个词。
沈茴心里一沉,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好事,是喜事,有情人终成眷属。”裴徊光再次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
分明还是重复同样的话,也是用同样的语气。可是裴徊光说一遍的时候,莫名有了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沈茴的心已经彻底沉下去。
不怕恶人发怒,就怕疯子温柔地犯病。
沈茴飞快思索着可能要发生的一幕幕,又慢慢琢磨着如何应对。
裴徊光笑笑,手掌伸进沈茴的裙下,逐渐靠近。他漫不经心地问:“娘娘很高兴?”
沈茴垂着眼睛,努力让声音平和一些。她低声说:“旁人的事情,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只是果子酒是我给她的,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也有责任。总不能看着一对苦命鸳鸯犯难……”
“那娘娘想不想也怀个孩子,嗯?”裴徊光冷眼睥着她。
沈茴眉心揪着,小心答话:“我自幼身体不好,本就很难有孕。更何况,掌印将我护得这样好。除了掌印,我也不会接触到旁的男子,不可能有有身孕。”
沈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隐约听见裴徊光轻笑了一声。
“那要是咱家也复阳,让娘娘怀上几个孩子,娘娘是欢喜还是不欢喜?”裴徊光又问。
沈茴愣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仅没有想过裴徊光有没有可能像王来这般神奇地复阳,也没有想到她自己有朝一日当母亲,毕竟她还不到十六岁。
裴徊光望着沈茴愣神的模样,低低地笑了。他凑过去,咬咬沈茴的耳朵,微微用力地撕磨。他说:“恐怕要让娘娘失望了。咱家的残缺可不是刀师父割出来,而是自己切的。啧,娘娘应当相信咱家的刀工。”
沈茴惊愕地转过脸,震惊地望着裴徊光。裴徊光脸上挂着诡异的浅笑,漆色的眸底带着几分疯狂。
沈茴心里有了一种可怕的感觉,好似裴徊光回忆起阉割自己的经历是美好的,好像切割自己,也像雕琢玉器一般,在他眼里都是艺术品。
沈茴心里却忽然像是被一把小锤子轻轻敲了一下,先是隐隐约约的疼,然后这种细微的疼痛慢慢散开来。
裴徊光的脸色却在瞬间冷下去。
“咱家要给娘娘雕取乐的小玩意儿,没时间陪娘娘,回罢。”裴徊光将腿上的沈茴推起身。
沈茴怔怔站在他面前,柔软的裙料贴在他腿上,裴徊光看着烦,又推了她一把。
失神的沈茴脚步踉跄地向后退,竟是被自己的裙摆绊倒了。她下意识地胡乱伸手去抓,将桌子上的一组花瓶碰倒了。
三个一高两矮的花瓶先一步跌落,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沈茴跌坐在地,蹙着眉,呜哼了一声。
裴徊光一怔,瞬间坐正了些。
沈茴不可思议地望着裴徊光,怔怔望着他好一会儿,呢喃般开口:“你打我……”
裴徊光搭在桌上的手紧了紧。
沈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手心沾着血。她红着眼睛重复:“你打我……”
裴徊光被气笑了,他舔舔唇,起身将沈茴抱了起来。
第119章 摇头
书房里杂乱, 裴徊光抱着沈茴往楼上的寝屋去。到了寝屋,裴徊光将怀里的人在软塌放下。
沈茴蹙着眉,小心翼翼地跪在软塌上, 扭头往自己身后看。
碎了的花瓶将她划伤了,血迹染红了浅杏色的长裙。她拽着裙子,想看看流了多少血。她嘴里还念叨着:“看看, 看看。掌印打我都打出血了。”
“啧。”裴徊光笑,“怎么着, 是不是要找几个听众来听娘娘数落咱家的罪。”
说着,裴徊光走到一侧的柜子旁, 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 寻了两瓶伤药,重新走到沈茴身边。
沈茴已经心安理得地乖乖趴下了, 枕着自己交叠的小臂,她偏着脸, 看着裴徊光,嘟嘟囔囔:“要最好的药,不要有疤, 一点疤都不要有。”
裴徊光在沈茴身边坐下,将她层层叠叠的罩纱裙掀开, 尽数堆在她的后腰上。瞥一眼被血迹弄脏的里袴,裴徊光皱了下眉,他放轻动作, 小心翼翼地将沈茴的里袴褪下来一些。雪肤上的伤口周遭都是血迹,让伤口也看得不太清楚。
裴徊光捏着帕子,仔细将沈茴后臀上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去。
“嘶!”沈茴顿时出声, 软弹的肌肤也跟着有些紧绷。她委屈地哼唧:“疼……”
裴徊光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看她一眼,才继续手下的动作,将她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净一些。
伤口倒是不深,却有小手指那样长。裴徊光处理伤口附近的血迹时,仍不停有血珠子从伤口溢出来。
鲜血的味道让裴徊光胸腔里隐隐不适,年代久远的记忆被连皮带骨地拉扯着。
裴徊光的视线落在沈茴的伤口上,看着一滴血珠子是如何一点点凝聚,在慢慢从伤口一角滚落下来。又一颗血珠子从慢慢凝结,将要滚落之前,裴徊光忽然抬手,用指腹接了那滴血珠子。
放进口中尝了尝。
鲜血的味道在唇舌间蔓延,腥甜好像一瞬间在脑海中炸裂开。
沈茴隐约觉察出不对劲,她转过头望向裴徊光,见他半垂着眼,她连他的眼睛都看不见,更无从去分辨他眼里的神情。
沈茴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裴徊光的袖子,待裴徊光抬抬眼望过来,她软声说:“疼……”
“先给娘娘涂点止疼的药。”裴徊光收起情绪,从那两个小药瓶里拿出一个来。他将小药瓶的塞子扯开,刚要上药,动作忽然停下来。
沈茴一直小心观察着裴徊光神色,忽见他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漆色的眸底染上几分异色,他望着沈茴,莫名其妙地说:“那碎了的花瓶要是有毒就好了。”
沈茴眨眨眼,在心里拼命琢磨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毒死她?不,他不可能是这个意思。
没有头绪,沈茴便说:“那……掌印就当有毒就行了呗。”
裴徊光低低地笑了两声,道:“娘娘金贵,连血都是甜的。咱家想尝尝。娘娘说,好还是不好?”
沈茴愣愣望着他,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该不会是希望被她蛇咬了,他好给她吸毒吧?
沈茴将这种古怪的想法从脑子里立刻赶出去。
她望着裴徊光的眼睛。他漆色的眸子带着笑,还带着点期待。那一丝不易觉察的期待,忽然就戳动了沈茴。让她莫名心软了。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小声答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