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宠 第169章

作者:绿药 标签: 天作之和 甜文 古代言情

  沈茴又叫住她,让她吩咐下面的小宫女多煮些驱寒汤药,给所有宫人都准备一碗。她还吩咐灿珠不要自己做,让下面的人去做。

  等灿珠出去,裴徊光望着大口大口喝药的沈茴,说:“即使是十五,咱家也不会像娘娘这样娇贵。不喝。”

  沈茴没说话,她抬手攥着裴徊光潮湿的衣襟,拉着他弯下腰来,然后她仰起脸去吻他,将口中含着的一大口驱寒药尽数送进裴徊光口中。

  第一丝苦药入口,裴徊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将沈茴推开,沈茴反倒手心压着他的后颈,强硬地喂给他。

  没多大的力气。可是,倒像是她使出的全部力气。

  沈茴松开裴徊光,将手里那碗还剩了一点的汤药塞进裴徊光手里。她听见了沉月和平盛的声音,她坐直身体,提升让他们进来。

  沉月怀里抱着一个小册子,知沈茴的身体扛不住,言简意赅地禀话:“都按照娘娘的吩咐将今日殿内所有人的反应记下了。”

  沈茴点头,懒倦地吩咐:“派人盯着一切流言。格外盯着今日冲上去弑君的女眷们回家之后如何被家人对待。”

  “都提前吩咐了。”沉月语气有些焦急,“娘娘宽心!”

  平盛也不似往常多话,只说:“娘娘所料不错,的确有臣子想趁夜离开关凌。周将军已经提前守着城门,他们出不去。”

  周将军,既周显道。贤贵妃的兄长,也是真正掌管羽林军的人。今日之所以是周显知带着羽林军进宫,正是因为周显道有更重要的事情。

  裴徊光垂着眼睛,望着手里捧着的药碗,听着这两个人的禀话。

  不管是朝中还是乡野,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很多事情都已是他提前知晓的,如今真的见到沈茴将一切从头到尾安排妥当,还是免不了心中生出些许微妙的感慨。

  裴徊光舔了舔唇上苦涩的汤药残留,放下手中的瓷碗,也不等沉月和平盛退下去,直接抱起沈茴往盥室去。

  沈茴也没在意沉月和平盛在这里,动作自然地勾着裴徊光的脖子,费力欠身望向平盛:“让民康去苏家送懿旨,明日早朝要见到苏翰采。”

  裴徊光垂眸望向神色认真的沈茴,忽然忆起她刚进宫时哭得泪水涟涟的模样。他知她一直在成长,可她成长的速度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有那么一瞬间,裴徊光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想法——只要给沈茴足够的时间。兴许,将来不是他来选择要不要放弃,而是真的会败在她手中。

  裴徊光抱着沈茴进到盥室,一边给她快速地脱去身上湿漉漉的凤袍,一边语气缓慢地说:“娘娘越来越出息了。”

  沈茴有点站不稳。她勉强忍了忍,才学着裴徊光的腔调,慢悠悠地说:“见贤思齐、择善而从,跟在掌印身边这样久,自然学了不少东西。”

  “啧。”裴徊光嗤笑,“娘娘说笑。咱家身上可没什么善来让娘娘从。”

  “我总要长大才能保护我的徊光啊。”沈茴声音柔软下去,“更何况,掌印这样厉害的人放在心里,我也变得厉害了呢!”

  裴徊光只当她又嘴甜撒娇,没怎么在意,蹲在她面前,去脱她的鞋袜。

  沈茴垂下眼睛望着裴徊光,弯着眼睛温柔笑。

  沈茴从很小的时候,认识她的人评价她时,总说她心善谦让。可只有沈茴自己知道,对待她想要的东西,她心里是多么贪心。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盛世,是她一腔热血的心之所向。只是,这份心之所向,已不完全是为了让这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过得更好。

  也是,为了裴徊光。

  你走错的路,我们不回头,一起往前走,再开辟出一条新的正路来。

  你放弃所有卫氏人对你复国的痴想。

  那么,

  我帮你复国。

  沈茴一直可以正视自己的心。她知道她有多贪心,贪心到仿佛天方夜谭。

  可,心之所向,不曾九死,哪敢悔。

  裴徊光站起身来,捏了捏沈茴的屁股,又用手背轻轻抚过沈茴凉凉的身体,沉着眼睛说:“冷成这样了,还站在这里发呆,还不快些进水里。”

  沈茴回过神来,她弯着眼睛对他笑,乖乖地点头,像个依恋他的小女子。她转身走向浴桶,踩着脚凳,刚要迈进去,忽然停下来。裴徊光身上也淋湿了,他不是说他每个月十五没有邪功在身会变得很虚弱吗?当真不会染风寒?

  沈茴回头望着他,说:“一起泡泡好不好?”

  话一出口,沈茴顿时后悔了。她赶忙亡羊补牢,有些局促地说:“我、我先去屏风后面拿衣服,你先进去……”

  裴徊光瞥着她局促的样子,了然她顾虑他的感受,担忧他不愿意被她看着宽衣。

  裴徊光没说话,沉默地望着她。

  沈茴又懊恼地揉了揉浑浑噩噩的脑袋,沮丧地说:“这水对你太热了……”

  裴徊光忽然叹了口气:“快进去。”

  他用指腹压了压沈茴揪在一起的眉头,俯下身来凑到她耳边低声哄:“或者宝宝想和咱家一起入水也不是不行。”

  他拉着沈茴的手,去解他的玉带。

第171章 好看

  整个盥室弥漫着水雾, 悠悠升腾的热气在屋顶悄悄凝成水珠儿,慢慢变大的水珠终于从屋顶坠落下来,落在沈茴的皓腕上, 被裴徊光慢悠悠地用指腹捻去。

  沈茴在裴徊光掌下的手,手心轻轻贴在他的衣衫上,让她感觉到了一大片湿凉的雨水痕迹。她知道裴徊光不惧寒, 更知道他很嫌弃雨水的脏。

  沈茴指尖小浮动地挪了挪,如他所说, 去解他的玉带。

  头一回,她帮他宽衣。

  裴徊光松了手, 静默地望着沈茴。待他的湿潮衣衫如她的衣衫已经落了地,裴徊光才再次拉起沈茴的手, 牵着她往盥室的里面走了一步。在那里,有一面可照全身的高镜。裴徊光牵着沈茴走到铜镜前, 他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慢悠悠地开口:“以前咱家都是一个人欣赏, 今日邀娘娘品鉴。”

  顿了顿,裴徊光落在铜镜中自己身上的目光移了移,望向铜镜中的沈茴, 含着笑地问:“好看吗?咱家觉得漂亮极了,娘娘也当觉得好看。”

  沈茴没有立刻回答, 她拧着眉凝视铜镜的侧脸,过分认真。

  好半晌,沈茴才说:“看不清。”

  裴徊光沉默了。

  沈茴朝裴徊光侧了侧身子, 垂下眼睛望过去,不再通过那面铜镜,更清晰地凝望。裴徊光望着她垂眸时的样子, 时间变得有些漫长,他抬抬手,用指腹拨了拨她蜷长的眼睫,沈茴果然如他所愿,抬起了眼睛望过来。

  沈茴仰起脸望着裴徊光,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小声问:“我可以摸摸吗?”

  裴徊光又沉默了。

  沈茴等了一会儿,才再次小小声地开口:“可以的吧?”

  “不可。”裴徊光冷眼瞥着她。

  “哦。”沈茴沮丧地蹙了下眉,再舒展开。

  裴徊光低笑了一声,拉起沈茴的手,带着她进到热水里。

  虽然整间盥室里都很暖和,可整个身子没进热水里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是另一种舒服惬意。沈茴刚一坐进去,就疲惫地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

  裴徊光握着她的腰,给她调整了姿势,让她坐在他腿上,靠在他的肩上。

  “睡吧。会及时叫醒你。”裴徊光说。

  沈茴困顿地揉了揉眼睛,沾了水的手便将水弄进眼睛里,她不舒服地连连眨眼。

  “蠢。”裴徊光无奈地乜了她一眼,伸手拿了架桌上的棉帕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睛周围。

  兴许在别人眼中,她是如何的心思缜密又胆大妄为,可在他眼里,她始终都是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好的小娇娇。

  沈茴眼睛终于不难受了,可是眼睛也睁不开了。她疲惫地靠着裴徊光的肩,声音低低:“一定要记得叫我……”

  裴徊光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头。

  片刻之后,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裴徊光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湿漉漉的发。他安静地凝视着她。

  没有她之前,他享受着复仇的痛快滋味。用复仇的快活来续命。

  有了她之后,他才明白这半生复仇给予他的所有快活,一直都是假象。兴许,他这前半生从未快乐过。

  原来真正的愉快滋味,并不是心头卷起痛麻,也不是自戕式地饮鸩。快乐,应该是更简单一些的东西。

  比如,她望过来的含笑眸子里只有他。

  比如,她安安静静地睡在他怀里。

  比如,轻唤她时,舌尖卷起的酥麻。

  比如,只要想起她。

  沈茴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很多事情,明天也要早起,虽睡着了,还残着一股意念似的,没有睡熟。

  她早就习惯了裴徊光的照顾,半睡半醒间知道裴徊光是如何将他抱出去,如何为她擦水穿衣,又如何将她抱出去,放进琉璃笼中。

  她的寝屋里好像还有旁人。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应当是沉月。她还听见裴徊光对旁人说话。

  说了什么?

  沈茴揉了揉眼睛,在琉璃笼中翻了个身,反应迟钝地意识到裴徊光吩咐宫婢将红色的夜宵都撤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沈茴困倦的脑子才想起没进盥室前,灿珠还是谁说过准备了夜宵的?可是她太困了……

  沈茴勉强睡着了,睡得不太好。不仅是因为潜意识里悬着心不准自己睡太沉,也因为有些头疼,甚至心口也闷闷的。直到裴徊光走进琉璃笼在她身边躺下来,将她拥在怀里,沈茴那种仿佛裹缠在蛛网里的感觉才稍好些,

  沈茴也没睡多久。

  到底是心里有事,向来不能早起的她,头一遭天还没亮,也没用旁人喊,在一片寂静里睁开眼睛。

  天还没亮,屋子里也没有掌灯。

  可是暴雨之后的满月将皎皎光芒倾洒人世间,丝丝缕缕的光从窗纸漏进来,让寝屋里也不是一片黝黑。沈茴动作小幅度地抬抬下巴,望向身侧的裴徊光。

  裴徊光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即使是刚醒,他的眼中也没有什么困顿的迷糊之感,漆色的眸底比这夜色还要浓黑。

  “醒了?”裴徊光先开口。不同于他沉静的眸子,他低沉的声线里倒是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晨困。

  “嗯。”沈茴软软地应了一声,手肘撑着坐起来。

  既然已经醒了,她不打算再睡。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最重要的一件事,她要去见齐煜,告诉她今日要怎么做。

  沈茴起来之后,裴徊光却没起,仍旧躺在雪绒毯中,合上眼睛。

  沈茴披上外衣脚步匆匆地出了寝屋。

  这日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整个浩穹楼谁敢沉睡?听着沈茴的脚步声,守夜的拾星立刻起身,先吩咐了下边的小宫女准备娘娘晨起的一干事情,然后迎上沈茴。

  “娘娘不再睡会儿啦?”

  沈茴脚步匆匆朝齐煜的住处走去,低声询问:“鸣玉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鸣玉姑娘入宫前已经派人将您的家人偷偷接走,如今沈家人去楼空,连个下人都没有。是老爷觉察有议,冷脸逼问鸣玉姑娘,姑娘她又不能事先将事情说了,所以才干脆带着老爷进了宫。如今老爷和鸣玉姑娘都在宫中。”

  沈茴点了点头。

  今夜之事,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像是殿内女子们被激怒而产生的□□意外。而事实上,沈茴计划了很久,种种后果都想过。甚至连兴许有乱臣贼子擒沈家人相挟的可能性都提前做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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