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药
沈茴摇摇头,说:“去将今日要跟我一道去的几个宫女和小太监都喊来,得赏的。”
那两个宫女和六个小太监很快赶来,沈茴一人赏了五百两,又珍珠玉器。
“本宫现在能赏你们的不多。”沈茴开口。
几个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本来满脸喜色,觉得这是好些钱,忽听皇后娘娘这样说,赶忙惶恐说已经很多了。
沈茴轻轻摇头,再开口:“本宫格外给你们一个赏。”
几个人都屏息静听,郑重起来。
沈茴却不直说,而是道:“待本宫能给你们时,你们自然知晓。”
几个人别的没听懂,倒是听懂了皇后娘娘这是要提拔他们,将他们归为心腹了!他们俯首,心甘情愿地许着忠诚。
小梅子笑着说:“咱们几个誓死追随娘娘。今儿个是个新开始,还请娘娘赐名。”
于是,沈茴就赐了名。两个宫女一个唤团圆,一个唤圆满。六个小太监分别改名平盛、通和、海晏、阜安、年丰,民康、分别取自太.平盛世、政通人和、河清海晏、物阜民安、人寿年丰、民康物阜。
此时的他们年纪皆不大。他们只是因为一腔热血,选择追随这个时候唯一敢站出来的皇后娘娘。他们并不知道,后来他们的名字会刻在史册上。他们都没读过什么书,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什么意思。但是后来和阿瘦、阿胖的名字列在一起记在史册上的时候,才会骄傲自己的名字比阿胖和阿瘦有牌面多了。
而阿胖和阿瘦此刻坐在角屋里嗑瓜子儿。
此时已经天色黑下来了,沈茴询问了宫人宝碧宫的情况,简单吃了一点晚膳,又给伤处擦了药,早早躺在床榻上歇息。
暗道很长,她腿上疼着,今晚是不能往沧青阁去的。
当沈茴听见博古架响动时,并不意外,她躺在昏暗的架子床里,等着裴徊光冷脸掀开床幔。
借着床头唯一一盏灯的昏暗光影,沈茴看见裴徊光手里的东西——一个盒子,还有一捆绳子。
沈茴眼睫颤了颤,被子里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褥。下一刻,她攥着被褥的手松开,她撑着坐起来,蹙眉望他:“怎么才来?”
随着她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
她知裴徊光会来,在他来之前,已经将自己剥干净了。
·
傍晚时在宝碧宫的事情在宫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不管是各种的主子还是奴才,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着。不知多少人因巫兹人被血洗,而激动得整夜难眠。
然而此时事情还没有传到乡野间。马上过年,今晚是年前的夜市,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沈鸣玉跟着父亲去夜市采买。要买的东西很多,沈鸣玉主动提出和父亲分开买。她欢快地跑上圆拱桥,努力穿过拥挤的人群。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她赶忙道歉。
青柏般的少年抬起头来,摇头道:“无妨。”
沈鸣玉一怔,说:“我知道你。你是聆疾。”
聆疾默了默,才开口:“我也知道你。沈鸣玉,沈霆的女儿。”
沈鸣玉灿烂笑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
来来往往的人拥堵在圆拱桥上,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滞停在两个人身边。老人担心糖葫芦蹭了旁人衣衫,不敢往前走,就地叫卖着他的糖葫芦。
“给妹妹买串糖葫芦吧!”老人对聆疾笑。
沈鸣玉耳垂悬着小红球,像山楂一样红。
聆疾便买了一串,递给沈鸣玉。
“谢谢哥哥。”沈鸣玉大大方方地接过来,忽听父亲在岸边喊她。
沈鸣玉一跃而起,在人群惊讶的目光中,身轻如燕地踩着河面到了对岸。
沈霆牵着两匹马。一匹丑的,却是千里良驹。一匹跑得慢的,却漂亮得像马中公主。
沈鸣玉便知道丑的那个是给自己的,漂亮的是给小姑姑的。
“父亲,我遇到聆疾了,他还给了我糖葫芦!父亲晓不晓得他多大?”
“十七。”
“唔。”沈鸣玉咬一口糖葫芦,“比我大六岁。父亲,那六年后我能像聆疾那么厉害吗?”
第42章 灭了
沈霆望了一眼桥的方向。聆疾侧着身, 已经从拥挤的人群里走下了桥,消失在视线里。
“父亲?”沈鸣玉去拉父亲的衣角。
“能。”沈霆笑着说,“六年后, 我的鸣玉会比聆疾还厉害,揍得他认输。”
沈鸣玉开心了。她去牵属于自己的小马,沈霆却并没准, 沈鸣玉刚开始学骑马,沈霆担心小黑闹脾气她掌控不了, 而是让她坐在那匹温和的漂亮白马上,他给女儿牵着马缰。
星月之光洒落河面, 浮光掠影。
沈霆牵着女儿沿着河畔,一路走回家, 平和的心里是这些年几乎从未有过的温柔。
当天晚上,极少做梦的沈鸣玉却做了一晚上的梦。她的梦境先是稀奇古怪乱七八糟, 后来梦到了六年后的聆疾。
梦里,她拿着剑去找聆疾比武。果真如父亲说的那样, 她将聆疾揍得连连后退,他那双冰润的眼睛望着她,他说他认输了。
沈鸣玉笑了。梦里梦外都在笑。
沈鸣玉很多年前就一早起来偷偷练武, 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第二天她却起迟了,比以往迟了那样多。
骆菀一直不见女儿出来, 亲自去看她。骆菀推门进去,却见沈鸣玉不是没睡醒,而是呆呆坐在床上。
“鸣玉怎么了?做噩梦了?”骆菀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有些好笑。她这个女儿向来胆子大,可很少因为噩梦吓着。
沈鸣玉转过头来望着母亲。她红着眼睛,结结巴巴:“流、流血了, 好多血。从、从那里……”
骆菀一愣,紧接着笑了。
“你怎么还笑啊。”沈鸣玉委屈地瘪着嘴。
骆菀温柔地将女儿搂进怀里,说:“鸣玉长大了,以后不是小孩子了。”
沈鸣玉偎在母亲的怀里,懵懵懂懂地问:“那还能跟父亲学骑马吗?”
“今天不行。”见女儿的嘴角耷拉下去,骆菀才又说:“过几日就可以了。”
不过,就算沈鸣玉今日可以骑马,沈霆也教不了她。因为沈霆一早知晓了昨天傍晚宝碧宫发生的事情后,立刻进了宫。
·
沈茴从繁复厚重的床幔里伸出手,去拿小几上的温水。她努力伸了伸手,却因为脚踝被绑在床柱上,始终差一点没拿到。
她泄了气,也不去拿水喝,身子缩回床里,反手推了推床里侧的裴徊光。裴徊光正低着头,将涂满药汁的手掌抚在她腿上的擦伤处。
“都绑了一晚上了,还不能松开吗?”沈茴闷声问。
裴徊光慢悠悠地开口:“咱家只绑了娘娘一条腿,又没绑娘娘的手。娘娘若是不喜欢,又不是没手解。”
沈茴不服气地匆匆瞪了他一眼,又赶快收回视线。他把她绑起来,他不发话,她要是自己解了那才是中了他的计。
沈茴又想起昨天晚上裴徊光带来的那个盒子。那个盒子现在就放在床头小几上,至今没有打开,沈茴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带了绳子把她的腿绑起来,若是她自己给绳子解了,那他是不是要拿那盒子里的东西来“惩罚”她了?
沈茴又点好奇那个盒子里装的东西是什么,却又意料到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抬了抬另一只没有被绑着的腿,用脚尖点了点裴徊光的膝盖,软着嗓子:“解了吧。掌印今日真的不去早朝了?”
裴徊光并非日日都会跟去早朝,可是昨天傍晚发生了宝碧宫的事情,沈茴猜裴徊光今日是要去的。
裴徊光刚给沈茴腿上的擦伤处涂完药,在用帕子仔细去擦拭掌心残留的药汁。他冷眼瞥着沈茴踢过来的脚,忽然伸手握住她的脚踝,放在他的膝上。他捏了捏她的脚趾,又俯下身来,咬了咬。
沈茴一怔,一阵奇异的痛麻传上来,她挣了挣,没挣开。撑在床上的手微微用力攥着被子,勉强蹙眉忍受。
裴徊光松开了沈茴。
沈茴赶忙将自己的腿缩回来,藏进被子里。被子的脚趾悄悄蜷起来。
“娘娘犯了错,是必要受到惩罚的。咱家本想拿绳子狠抽娘娘一顿,想起鞭痕会留下那样难看的痕迹,颇为舍不得。”裴徊光的手探进被子里,握住沈茴的脚踝,一路向上抚过沈茴软玉般的身体。“要不,给娘娘的脚趾咬掉如何?”
他又去捏沈茴的脚趾。
沈茴觉得没有这个疯子不敢做的事情,她硬着头皮说:“缺了脚趾,那就不完整了。”
“不不,”裴徊光语气慢悠悠的,“咱家咬下来之后直接吞了。那娘娘在咱家这里还是完完整整的。”
沈茴脊背生出一阵寒意。她辨不出裴徊光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低低地轻哼了一声,反倒不高兴起来。
裴徊光“啧”了一声,继续阴阳怪气:“咱家看娘娘是真不知道境况,这个时候还撒娇使小性儿?”
沈茴垂着眼睛琢磨了一会儿,再抬眼的时候,望着裴徊光的目光含着点轻蔑。她说:“至于吗?不就是杀了几百个巫兹人,难道这点事情就难为了掌印?”
她不等裴徊光开口,继续说下去:“掌印这人有本事的人,偶尔被本宫坏事一回怎么了?就偶尔为本宫破例一次,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裴徊光对沈茴这话倒没多少意外,语调寻常地说:“娘娘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掌印的计划可以一次又一次,掌印的蔻蔻却只一个。”沈茴勾着裴徊光的脖子,去吻他的唇角。
有时候,沈茴会遗憾裴徊光是阉人。
若他是齐全人,兴许她的美人计会使得更方便些,不会有那么多顾虑和小心翼翼。比如现在,她身上只被角轻搭,而他衣衫齐整。每一次亲近时都是如此。沈茴每次将手搭在裴徊光腰间时都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扯了他的腰带,见了他的残缺,犯了他的忌讳。
裴徊光解了绑在声脚上的绳子,又欠身,端了水亲自喂给沈茴喝。只是他的动作并不温柔,温水从沈茴的唇角流出来,湿了绣枕。
·
裴徊光没多久就离开了昭月宫,往前面去了。沈茴猜的不错,裴徊光今日要去早朝。裴徊光一离开,沈茴就起来了。她猜今日会有不少人来见她。
“娘娘,昨天晚上从宝碧宫出来的那些宫人想给娘娘磕个头。”拾星进来禀话,“娘娘要见吗?还是奴婢告诉她们已替他们转达了心意?”
“见。”
沈茴见了那些宫人,承了他们的郑重跪拜,然后又安抚了一通。
这些宫人离开之后,平盛笑呵呵地进来禀话:“今儿个一早,禁军首领岑高杰还过来打听娘娘凤体可安康。”
平盛是已经改了名的小梅子。
沈茴想着那几位不幸被陛下召去宝碧宫的妃嫔今天上午也会来,可她们还没过来,宫人先进来禀话沈霆到了。
沈茴一怔,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怕哥哥唠叨她。
沈茴在正厅见了沈霆,令宫人摆上招待的瓜果。又先开口:“前几日见了鸣玉舞剑,竟不知道她何时偷学了那么大的本事。我身边有一把锋利的宝剑,一会儿哥哥回家正好给鸣玉带去。”
沈霆看着她,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