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弄
知女莫若母,岑缨还是担心阿年心里放不下从前。
却见阿年顿时羞红了脸,连耳根都红透了,她低着头,嗓音如蚊讷般几不可闻,点头应下了。
……
很快也就到了寒食节这日,寒食节在大周,那可是大节日,人们禁烟火,吃冷食,还有趁着春日风光晴好出去踏青、蹴鞠、采风等。
连宫里也不例外,那些命妇都要身穿诰命服,进宫叩拜,那些得力的朝中大臣,每年寒食节都能收到宫里递出来的冷食,以示荣宠。
如今鸳宁郡主择婿的事儿越发甚嚣尘上,大家基本都默认了,那个人,就是周玄清。
甚至在寒食节这一日,早就已经没了恩宠的国公府,居然接到了宫里传来的凉碟。
周季深一脸激动的朝那碟小葱拌豆腐拜了两拜,他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唯有这个儿子,实在是生的好。
阿年依旧在暖春园里侍弄花草,如今天气渐渐热了,暖春园里就更加的热,那热汤池里的水雾袅袅,在冬日是一大享受,可现在夏日渐临,只会让人汗流浃背。
阿年擦了下额头的汗水,将花锄提起,今日的事儿总算是做完了,也不知道叶繁星与叶伯母沟通的怎样了。
说到底,虽说两人都骗了自己的母亲,可该做的圈套始终得做,阿年本想坦白,被叶繁星拼命的拦住了。
“你若是说了,那我们这件事想都不要想了,你娘肯定会打死我的。阿年,做戏做全套,这种事,你不会不懂吧?”
叶繁星苦口婆心:“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我们没有成功,我们依旧是兄妹,你担心会耽误了我,我何尝没有担心会耽误了你?阿年,若想得到,就得付出。”
阿年掌心攥的死紧,面色带着紧张,她虽期待能和周玄清能再有机会,却不想将整个人生都赌上。
可叶繁星竟是先斩后奏,直接上门提亲,他说的那些办法诱惑太大,她没有办法拒绝。
她开始细细回想叶繁星最近那些奇怪的举动,当所有事情都梳理成型,一条让她惊诧的猜测渐渐在脑海中成型……
叶繁星这人,真是的。
阿年咬唇,面色挣扎不已,随后满心的决然。罢了,若是得不到,这样和叶繁星扶持着走过一生,两人都不算亏……
他说的对,心里有了真心人,旁人,就再也装不下了。
“阿年,阿年……”
正想的入神,阿年就听到有人在喊她。
叶繁星急匆匆跑了过来,朝她眨巴了两下眼睛:“听说,昭文馆今日在情人坡采风,阿年,咱们也去看看吧?”
阿年转身扭头就走:“情人坡情人坡,咱们去做什么?我们的事还没人知道,要是让人现在就误会了,叶大哥你可亏大发了。”
“要是能让人误会就好了。”
叶繁星神色黯然,独自嘟囔了一句,见阿年走远,连忙追了上去,“哎,阿年,咱们这也符合俊男美女好不好?你看看昭文馆的,全是一帮老头子和书呆子,他们都能去,我们怎么不能去?”
见阿年白眼瞥过来,叶繁星连忙改口:“好好好,是一群富有学识学富五车,尤其是其中的一个,相貌堂堂满身正气极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阿年投降,举起双手,满脸无奈:“好了好了,叶大哥,我去。”
叶繁星见她耳根都红透了,也就罢了,心中犹在暗自感慨,又有些嫉妒酸楚,周玄清真是傻人有傻福,而他的路,就注定铺满了全是尖刺的荆棘从。
情人坡位于玉京城西边,那里是一处山脉,在一处三面环抱之地,里面长满了一片桃林,每到春日时,桃花遍开,如同方外世界,美不胜收。
听说并不是天生的,是有人种的,后来慢慢的越传越广,渐渐的就有人说,里面从前住了一对恩爱夫妻,后来妻子去世了,丈夫不愿离开,便种下了这一方桃林来怀念。
阿年听的很是不屑:“为什么不是丈夫去世了妻子种下的?这些人,惯会找这些传说来糊弄那些年轻女孩子。”
见不是往西去,便转头问:“叶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啊?这不是去情人坡的方向啊。”
她许久不见周玄清了,此时心口还有些微微的激动。
叶繁星无言的打量了她一眼,虽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阿年面色红润娇俏美丽,可这一身的粗布麻衫,灰头土脸,而且阿年为了干活方便,还将袖口扎了起来,头发也就虚虚的挽着,整个就是一农家女的杨总。
“阿年,如今咱们也算定下了亲事,我好歹也算有钱人,你穿成这个样子,和我走在一起……真的,我都觉得是我委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强抢民女。”
叶繁星满脸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样子出去,指望周玄清能看到?别逗了。
阿年:……
等阿年走进明月楼,叶繁星就在门外背手等着,旁边是个茶铺,这暮春时节,老板便在外头设了几个小座,春风徐徐,阳光明媚,美不胜收。
零星几个人坐着,叶繁星知道女孩子收拾起来麻烦的很,站了这么久阿年都不见出来,便想着去那边坐坐。
刚走过去便见一男子端着茶壶倒茶,双眼瞪圆望着明月楼的方向,好像不知道烫一般,那滚烫的茶水倒下来,手还扶在杯沿。
叶繁星正想问问‘兄台你手真的不烫么?’心口一动,忽的想到了什么,立刻转头。
但见春风习习,行人来往之际,一红衣女子笑盈盈的站在明月楼门前,没有过多的装饰,连脂粉都上的少,红裙乌发,姝色无双,明艳不可方物。
“叶大哥……”阿年想问问叶繁星好不好看。
这时店里的老板娘追了出来,絮絮叨叨的:“哎呀,姑娘呀,这身衣裳就跟给你定做的似的,真是好看的要命……”
又将手里的红幕笠递了过来,好看的人总是讨人喜欢些,老板娘也殷切的很:“来来来,这是配套的,戴上这个,半遮半掩,保管那些男人看迷了眼睛……”
阿年有些不自在,缩手缩脚,笑的开始尴尬,她方才是觉得挺好看的,可这老板娘实在太热情了,叫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正想拒绝,谁料一只大手接过了幕笠,立刻就盖在了她头上。
“不错,好好戴上,一个姑娘家,这样子抛头露面,不像话。”
叶繁星四处扫了一眼,把每个眼睛瞪圆的男人都回瞪了一遍,又见阿年这红裙袖子只到胳膊下一点,整条粉臂差不多都露了出来。
虽说这天气开始热了,可他还是痛心疾首:“老板娘,再拿个什么遮一遮,这手都露出来了,我这妹子身子骨差,要小心风寒。”
“哎呀,这衣服便是这样才好看啊……”
老板娘舍不得自己的衣服糟蹋,可又拗不过叶繁星,只得回去找,耗了好半天,叶繁星等不及,随手拿了件红色小外裳,阿年正好穿在上身,搭配的刚刚好。
不由向叶繁星竖起了大拇指:“公子眼光独到,这样子搭配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实在是高。”
叶繁星:……
叶繁星又将阿年带到了首饰铺子,按照自己的心意捡着贵的选了几样,亲手给阿年戴上了,又端详了半晌,才满意点头。
方才那老板娘的一通夸赞让他觉得,他的眼光确实不错。
一路昂首阔步的牵着阿年往马车那里走,突然有了种女儿长大了,别人都在觊觎的感觉,真是难受。
不防阿年一个踉跄,扶着幕笠有气无力的:“叶大哥,这东西遮的我看不见路了。”
叶繁星:……
他恨铁不成钢,磨着牙一字一句的:“这是为了好看的,美人还需要看路么?阿年,你怎么老是不开窍?”
阿年:……
第43章 (改字) 抬头的第十三天……
此时的周玄清坐在马车中, 正往情人坡赶,捏着眉心只觉疲累, 他喜欢读书,却不愿意应付那些杂事。
昨日不知为何,皇上竟是突然召见了他,虽是大喜事,可也实在奇怪了些。
周玄清还以为是他著书治学有些成就,哪料皇上把他叫去,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一顿打量, 又问起他是不是在白敏大学士手下,一番盘问,叫周玄清丈二摸不着头脑。
虽说最后也夸了他,可周玄清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等回去后, 昭文馆却沸腾了, 任周玄清怎么说就是不信。
尤其是卿风这混小子, 勾着周玄清脖子:“清哥, 你实在太不厚道了,你是不是偷偷翻了什么古籍, 撰写出了一篇旷世奇作,却不告诉我?”
周玄清:……
后来又是一番拉拉扯扯说要去喝酒,周玄清和卿风在一起久了,倒也不像从前那样刻板, 不过他不喜那些事, 还是拒绝了。
今日说是要来桃林采风, 其实也是想让昭文馆里的人出来透透气,毕竟馆里上至馆主,下至掌固, 无一不是书虫。
到了地方,正打算找卿风了解情况,谁知卿风就当没看见他似的,头一次冷着脸从他面前径直走掉了。
卿风竟然不理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皇上召见过他?
……
近些日子琐事过多,又心绪难宁,周玄清实在太过烦躁,一边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吵的他头更疼了,辞别了一众人,往桃林深处走去。
叶繁星拉着阿年好不容易到了情人坡,阿年终于习惯看什么都是红红的感觉了,走路也不再磕磕绊绊。
他四处张望,发现昭文馆的人居然都来了,不由很是诧异,那群书呆子,每次采风都要带一堆的书,能来的这么早,可真是稀奇。
不过却没有瞧见周玄清,不知是早就来了,还是没来,叶繁星眸中闪过一抹郁色。
恰好今日寒食节,路边没有卖吃食的,便有人请了戏班子,竟是在情人坡不远处唱了起来。
多是些歌颂爱情忠贞的折子戏,阿年听着有些伤感,从古至今,都是佳人合配才子,她算不得佳人,可周玄清却是清贵才子。
从前她看那些话本子和戏词,总是入戏颇深,及至现在,才懵懵懂懂的明白,那些情情爱爱,有多愁煞人;那些女子个个都害相思苦,她总以为是爱情叫她们迷了眼。
此时才明白,时光太浅,又太深。
书中寥寥数笔,可戏中人却要辗转流离、悲欢离合。
不过一句经年,哪里知道,那些经年里,人有多可怜。
叶繁星不过听了几句戏词,一转头瞧见阿年低着头,像是在盯着自己的鞋子发呆,知道她一时半会难以恢复,便连忙拉着她往桃林去。
“莫要想太多,今天咱们就试试,看看那周玄清到底有没有心。”那晚的神色,分明是将自己看做了敌人,叶繁星虽也急躁,却只能按捺下不提。
阿年莫名其妙,虽说她很久不见周玄清了,可也不用这么畏畏缩缩吧,世子也不喜她这般猥琐。
“叶大哥,你到底要做什么?”阿年摘了幕笠,眉头微蹙,状似不解。
叶繁星见她这娇憨模样便手心有些发痒,却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尾,顺滑无比。
“带你散散心啊。”叶繁星粲然一笑,一改前几日的郁蹙,“好歹这次分红你也有个几百两银子的入账,休息一天也不碍事吧。”
阿年叹气不止,她真的没有心情,至于那些钱,她是真的不想要,叶繁星拼命塞了过来,叫她很是无奈。
可走了一会,只见满树桃花相映红,落英缤纷,春风柔柔吹过,簌簌一阵桃花雨落下。
没有女孩子不爱美,也没有女孩子不爱这么漂亮的花和美景,阿年虽怀春,却也爱春。
在地上捡起不少桃花,将幕笠倒放,装了满兜子,趁叶繁星不注意,兜头兜脑的全撒到了他身上。
叶繁星也不恼,就静静的看她玩闹,声若银铃、裙裾飞扬,偶尔朝她露出一抹淡笑。
阿年有些地方比他还要命苦。
他幼时虽是寄人篱下,可国公夫人对他是真的没话说,国公夫人出阁前被养的娇憨懵懂,入了高门后,凭着这股子娇俏也与国公爷恩爱了许久,更是把她宠的只知人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