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阁老夫人 第22章

作者:漪知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强强 古代言情

  沈芳宁妆成,全福人说着喜庆话,而沈老夫人她们自然又要回到沈家的厅堂里。

  “母亲,厨房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就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吧。”二夫人穿着一件缫丝的缃色长褙子,手上捻着帕子,许是在厨房待的久了,额角沁出了汗珠。

  沈老夫人最在意不过的就是这张脸面。

  她坐在正堂里,两边坐着的都是沈家的亲眷。大爷和二爷也都邀了较为亲近的同僚,在外院摆着宴席。

  要说热闹肯定有,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着,沈家红绸子四处挂着,人来人往得看起来哪里能不热闹呢?

  只是傅二爷那件事还未曾过去多久,京中大爷和二爷的一些同僚忌惮着首辅的权势,故而也纷纷推辞。

  比起同样门第的别人家来说,自然是少了。

  可显然老夫人不大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端着身子,俄而微倾身和大夫人说话。

  亲迎的队伍很快从巷子外带着鞭炮声走进巷子,门口还有小厮撒着铜钱。傅二爷穿着绯袍,整个人高大挺拔,丰神俊朗。他一向不露声色的脸上也多了丝少年意气的飞扬,更多的是流露出来的喜悦。

  因着沈三爷故去,所以都是由沈大爷和沈二爷看着外院。

  傅正则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穿皂色官袍的男子,沈二爷一看,下颔不自觉地收紧。

  他是王恒昌一派的,京城上下谁都知道。

  而这穿着皂色官袍的便是和王恒昌不对付的兵部尚书郑海。

  郑海是烽烟里挣出来的出路,他面相肃穆,身材高大威猛,看起来浑身都有力,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沈二爷如今虽是回了京城,但还没有正式去任职。他如今授了正三品工部左侍郎,虽出乎他的意料,但好歹从山西那么一个地方回到了权力的漩涡中心了。

  傅正则上前一步,一一向沈大爷、二爷拱手行礼。

  沈大爷没有沈二爷那么会来事,他是个言官,是最会挑事不过。只是这郑海凶名在外,当年一人闯入柔然营帐取了柔然王子首级的事迹可不是说书先生瞎传。

  自然如今圣心难以捉摸,首辅又隐隐有控制局面之势,沈二爷自然不能太过于亲近。他受过傅正则的礼后,便对沈大爷说:“大哥,将子润迎到母亲那处去。”

  沈大爷闻声称是,遂傅正则被迎进了正堂。

  沈老夫人看着傅正则走了进来,脸上堆着的笑褶子更深了。

  任谁看了也说不出她一句不好,而今日又将沈芳宁这个命克沈家的人送了出去,压在她心头的大石终于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傅正则撩袍给沈老夫人磕头,沈老夫人笑吟吟地给了封红,又表面上叮嘱了几句。

  按照礼制,自然还有好一段时光才能见到沈芳宁。

  傅正则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清朗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期待的神色。但他的不寻常连身边的郑海这个大老粗都发现了,对他说:“别紧张,不就讨媳妇嘛,你这时候紧张了,入洞房怎么办?”

  他是杀猪匠出身,不比傅正则自小四书五经一步一步学起。为人正牌而不拘小节,但他也顾及着傅正则的颜面,故是在敬酒时,压低了声音对傅正则说的。

  傅正则闻言,眼眸里勾起一丝笑——

  他捏了捏手中的小酒杯,换了一只手,才发现另一只手的手掌心微热而湿润。

  傅正则一向不喜形于色,但似乎所有的屏障在碰见她的事情上就已经悄然碰碎。

  宴席处里热闹是热闹,但都是流于表面的。傅正则深知里面多少人看不惯他,想把他踩在脚底下。也深知沈家做的这些不过都是为了名声罢了。否则为什么会对沈芳宁冷眼相待、不管不问了两年多,而要出嫁前夕反而热情以待。

  席面一道一道地上去,傅正则的酒量极好,绕是几个人故意来灌他也没有半分醉意。只是白玉般的脸上乍然多了层绯色,可眼神又格外地清明。

  吉时终于要到了,沈芳宁坐在偏厅里,沈老夫人给她盖上红盖头。

  她本涌上来如潮水的情感被压了下去后,经这盖头一盖就像针刺了一下,扎破了那层屏障。

  她凝睇着大红的盖头,别的什么也瞧不见。耳边却是不知道是谁的宴语。

  也许是老夫人的,也许是大夫人的,她们热情地扶着沈芳宁,接下来便由沈清宗背她上轿。

  对于这位沈家的嫡长子,沈芳宁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想必沈清宗也憎恶于她。

  但还是要依着礼制,由家里的兄长背入花轿。

  全福人有扫轿、熏轿以及照轿的习俗。沈清宗背她上花轿后,沈芳宁只感觉突然身子一轻。

  这是起轿了。

  一路锣鼓声,沈芳宁肚子却也咕咕地叫,奇怪的是她不觉得饿。

  要知道,她早上也就刚起来时吃了两个花生糕。

  轿子抬得四平八稳,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到了傅家。傅家和沈家离得不算远,也就两条街,几个巷子的距离。

  她手里抱着宝瓶,下了花轿,跨了火盆。因着红盖头遮住了视线的原因,沈芳宁只能用耳朵去听。

  四周也如沈家那么热闹,沈芳宁听见里面的笑谑——看笑话的人不少,真心实意的人恐怕也不多。

  听见赞者在唱礼,沈芳宁依着规矩照葫芦画瓢,她自己实则还有些懵懂。便由全福人搀进了洞房。

  全福人不仅要做之前的扫轿、熏轿、照轿,也要给新人们一边撒帐,一边说着吉祥话。这一系列的完毕后,另一个全福人递了杆子给傅正则,“新郎官,该挑盖头咯!。

  沈芳宁听后不禁屏住了呼吸,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但她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呼吸一室。

  她被遮蔽了许久的视线豁然开朗起来,只见拨步床上是大红的帐子。红烛上的烛心还在跳动,黄黄的一团光晕,沈芳宁看得有些眩然。

  自然,更为眩然的是傅正则这个人。

  她还是第一次看他穿得如此隆重,前几次他都只是简单地穿着一身直裰,像翩翩公子。今日却穿上官袍,比往日多了郑重与威严。

  可到底还是好看的。

  傅正则含笑看着沈芳宁羞赧的神色,殊不知他如今的脸颊也有些微红。似乎是在沈家被灌的酒都留有余地,等着在此悉数迸发。可他又知道,自己清醒得很——

  穿着菱花妃色短袄的一位夫人捧着描金的漆盘,上面有两个酒杯。

  “新郎官和新娘,喝了合卺酒,和和美美。”

  沈芳宁和傅正则分别拿起一只酒杯,她一抬眼就闯进了傅正则的眸子里。深陷其中而难以拔出,以至于她糊里糊涂地喝了合卺酒,吃了生饺子。

  本是大喜的日子,可她却过得糊里糊涂的。有时一晃眼,什么感觉也没留下,这件事就算做过了。

  还真让人感到不真切。

  她本来觉得在沈家的时光难捱得很,可现在一想,却又觉得恍若白驹过隙,弹指一瞬。

  到这时礼就算成了,挤在这儿的人顿时少了许多。

  沈芳宁如今还端坐在拨步床上,烛火衬得她明艳动人。傅正则和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傅正则呼吸一滞,接着他说他出去照看着来客。让她先去洗漱。

  沈芳宁点点头,待傅正则的脚步声渐远,她才松了一口气,去净房唤来了玲珑帮她拆头面。

  今日戴了一天,又是正襟危坐的。她的首饰都拆下来后,沈芳宁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连同全身都轻松极了。

  凤冠霞帔加起来怕是好几斤重。

  琥珀和拾穗她们早两日来,傅家的大小情况也是有打听。

  “如今傅家是大夫人掌中馈,老夫人已经不管事许久了。”

  沈芳宁净了面,发髻松松挽起。她换上了一件妃色的合领衫,里面是浅青色的主腰。合领衫的料子薄,隐隐约约可窥见合领衫下面的窈窕的身姿。

  “二爷回来了。”

  沈芳宁坐在罗汉床上,她也不知道如今该做什么。只听见丫鬟隔着槅扇低声说道,便装模作样地在博古架上找了一本书,连名字也没看就草草翻开。

  这一翻开不要紧,沈芳宁吓得连手中的书都丢在了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身边的琥珀都吓了一跳。

  傅正则恰在此时推门而入,迎面他而来的则是沈芳宁的惊乍。这着实也把他吓了一跳,顺势捡起落在脚边的书。

  沈芳宁一看,连忙制止——

  “别……”

  可显然已经晚了,她在烛火下看见傅正则的脸愈来愈绯红,他若无其事地让一旁侍立的琥珀下去。

  顷刻间,屋子里就他和沈芳宁独处。

  沈芳宁刹那间有些拘谨地看着他。她灵动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傅正则靠近的步子。

  “我先去换身衣裳。”傅正则体贴地给她留下了适应的时间。

  沈芳宁看着他的背影,抿着唇,笑意漾在眼角。

  她年少时在江南也跟着旁人闹过洞房,那时候还小,但也记着她的表兄也是酒过三巡,昏昏然地回了洞房——她猫在杜氏的身后,偷偷地看着。

  只见一向自持的表兄也是半醉半醒,偶尔还冒出了一两句胡话。

  但傅正则不同……

  沈芳宁想着,也许是因为旁人都疏远了他。别看她在沈家是待在屋子里,然后就上了轿子,拜了堂之后就送入洞房,看似那儿也没去。

  可她也知道,今日除却看笑话的,真心实意的人并不多。

  “夫妻俩一个比一个衰,也是配了。”

  不知是哪位夫人的喁喁私语钻进了她的耳朵里,那时沈芳宁也就攥紧了衣角。

  她一定不能让傅正则感受到冷落!

  沈芳宁垂下头,给自己鼓足了勇气。

  可这些勇气在看见傅正则时,立刻就化为乌有。

  傅正则换了一身常穿的直裰——和先前正经的官服比起来,似乎更家常一些,也就没那么有拒人千里的冰冷之感。

  他缓缓地走过来,看着眼眸盈盈的她,忍不住靠近,想要再走快一点。

  可是再快又怕吓着她。

  沈芳宁恍然不知自己如今似个胆怯的小兔,似乎一点大的动静就可以让她惊起。

  她木讷地看着傅正则,心里却咚咚地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眼似的。

  傅正则见她这副反应,觉得有趣,便想口头逗一逗她,“……今日算是委屈你了。”

  他想了许久,也不知道怎么逗一个女孩子。于是沉默了会儿才还没说话。

  可沈芳宁一听,她端视了一会儿傅正则。两颊烧得很——她伸出手握住了傅正则的手掌。

  这一握,倒像是两个汗手的聚会。

  大家都是头一回历事,虽然秋妈妈和杜氏提点了两句。但沈芳宁是个恪守男女有别十余年的女子,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

  她扬起明艳的脸蛋,攥着手掌愈发紧了。似乎纠结了好一会儿,沈芳宁拉着他坐下,接着就出乎傅正则的意料,她松开了手——

  身子向前微倾,她揽住了傅正则的脖颈。将下颌抵靠在傅正则的肩窝处,轻柔地说:“没有,嫁给你我才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