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漪知
第33章 见亲 这件事似乎跟沈芳宁的二叔有关。……
沈芳宁和这位堂姐见面时候少得可怜。沈萍兰足足比沈芳宁大了十岁, 她出嫁时沈芳宁才六七岁,后来见面的次数更是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因此她刚刚扫一眼而过时,只觉得面生。
是后来傅老夫人介绍, 才恍然惊觉。
沈萍兰如今是忠勤伯的继室,忠勤伯最大的儿子才比沈萍兰小四岁。而忠勤伯和傅老夫人是一辈人,他的母亲是傅老太爷的姑母。
自然沈萍兰按傅家这边算是长辈。
她身穿黛蓝的长衫, 腰系一条枝黄盘金八幅综裙。在众人之中,她是最年轻的, 清秀可人的一张脸蛋,只会让人觉得她年纪还要小些。
沈萍兰有着一双微圆的杏眼, 里面却含着一块融不化的坚冰。她看着娘家的堂妹,淡淡地说了几句, 问起了大夫人和大爷的情况,只字不提她姨娘。
沈芳宁自然挑拣好的来说, 也许答案并不重要,沈萍兰只说了句, “那就好。”
一旁的夫人玩笑道:“萍兰一向是话少的,没想到对娘家妹子也是如此。”
“心意到了就好,”她看着这一对璧人, 心里对沈家的讽刺一点没少,“何况今日的主角是芳宁和傅二, 我哪能喧宾夺主?”
沈芳宁鲜少知道这位堂姐的脾气秉性,如今一见,倒不像她以为的那样——
余姨娘她见过, 弱柳扶风,最惹人怜惜。沈萍兰和她有九分像,性子却截然不同。
而沈萍兰两三句话, 足以看出她性子里的烈来。
可这样的人也难逃被至亲当做仕途的筏子,如同玩意儿一样,身不由己地推了出去。沈芳宁知道这种身不由己的滋味,自然也能理解沈萍兰言语的冷淡。
“老夫人,吉时到了。”
一位穿着竹青色马褂的丫鬟走了进来,众人于是齐齐往正堂里走去。
傅老夫人坐在圈椅中,她身边立着一个端着红漆盘的婆子。
沈芳宁跪下磕了头,婆子将红漆盘递到她眼前,沈芳宁接过后,敬茶道:“母亲。”
傅老夫人自然笑言晏晏地应了声,“你们夫妻俩和和美美过日子,为娘的心里自然高兴。”
她觑了眼傅正则,又说:“若是老二欺负了你,告诉母亲,母亲替你做主。”
沈芳宁只瞥了眼傅正则,二目相撞。被傅老夫人看见小两口的感情正好,她自然嘴角咧到天上去了。
说罢,她将见礼递给了沈芳宁。沈芳宁道了一声谢,将锦盒递给了琥珀。
在正堂拜完了傅老夫人,自然便要去祠堂拜祖先。
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完后,已经临近中午。傅家设了宴席,沈芳宁作为新妇,自然要去认亲。
“你要不要去招待郑尚书他们?”沈芳宁和傅正则步在一起,前面傅老夫人被大夫人逗的直了乐呵呵地笑。而傅老夫人见儿子与儿媳走在后面,也不计较他们,反而乐见其成。
傅正则负着手,他比沈芳宁高出许多,因而沈芳宁只能轻轻踮起脚在傅正则的耳下说话。
气息挠过他的脖颈,痒酥酥的,傅正则说道:“不用陪你?”
沈芳宁微愣,她有什么好作陪的?
“有母亲在呢……”沈芳宁嘀咕道。
她的声音在傅正则耳边听来宛若黄鹂鸟一样婉转,傅正则牵起沈芳宁的柔荑,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面上云淡风轻地说:“自然一同去的好,你难道嫌我拿不出手?”
“哪里的话……”沈芳宁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着傅正则,惊异他怎么可以将她的意思曲解成这样!
她娇嗔地睇视傅正则。
傅正则捏了捏沈芳宁的手心,他笑道:“那就一同去,陪着你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笑起来很清俊,朗眉星目的。
沈芳宁似乎又迷醉在这笑里,她泛着微红的脸蛋。轻轻挣开傅正则的手,脚步加快起来,“母亲都走到前面去了……”
她略微不自然地说道。
傅正则看着沈芳宁的背影,目光含笑地跟着她身后。
宴席处陆陆续续来了许多的人,傅老夫人一一替她引荐,大夫人也在旁边提点着。沈芳宁一圈下来,身后两个丫鬟手里捧着的锦盒老高。
傅正则在一旁站着,他朝门外侍立着的彭呈看了一眼,彭呈立刻心领神会地走到琥珀身后,将堆着的锦盒拿走。沈芳宁陪着傅老夫人在和远房的表婶说话,她朝身后一看,见傅正则站立在廊庑下,和一个面生的男子说着话。
接着,傅正则走了过来。
表婶笑他,“以前姐姐总是愁傅二,如今看来,就等着抱孙子享福了。”
但凡新婚后总是逃不开长辈们的打趣,沈芳宁已经由刚开始的羞涩到后面神态自若了。她跟在傅老夫人后面,冯氏有时候也跟她说上两句关于旁人的事儿。
傅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随缘就好。”
她年轻时也很掐尖要强,反而老了后变得格外的豁达起来。凡是也不强求,颇有老庄之道的样子。
傅正则走过来,他插手道:“儿子先去照应着郑海他们。”
傅老夫人觑了一眼廊庑下的男子,似有些眼熟。神色如常地看着傅正则,答应下来,又问沈芳宁:“你会打马吊不?”
沈芳宁笑着摇头。
“那可行,待会儿让你母亲教教你,也让我们讨讨新妇的喜气。”表婶打趣道。
傅老夫人护犊子地说道:“打得一副好算盘,也要瞧我同意不!”她拍了拍沈芳宁的手背,“待会儿在我后面看着,看着看着自然就会了。”
马吊这种事儿只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想来还有那么一点玄妙。
沈芳宁颇为新奇地点了点头。
傅正则坐在书房的圈椅里。他冷冷地看了看这封送来的密信,又瞧着燕则出现在众人面前不一般的容貌。
“辛苦你了。”他拆开信来看,眼神愈发冷肃。
燕则拱手直道不敢当。
“王恒昌和山西都指挥使的赵有盛勾结,冬天雪灾赈灾的米都被换成了碎米。到了现在农收不好,便高价出售。”
冬天的雪灾,傅正则有印象——
这件事似乎跟沈芳宁的二叔有关。
但沈大爷自己就是都察院佥都御史,装聋作哑还不简单?
“自从老师退仕,他倒是越来越张扬了。”傅正则望着窗外,手掌压着密信,沉声说道。
当初老师为何退仕,傅正则一清二楚。
“过不了几日,陛下就会把您召回大理寺去。依照属下看来,王恒昌虽然坐在首辅的位置上不久,却也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之一。他和司礼监薛掌印关系可不一般,昨日连夜送了十个封上条子的箱子到薛掌印的宫外宅子里。”
傅正则冷哼,“他倒是舍得,拿百姓的血汗钱来贿.赂薛高。”
他思考了一会儿,拿起一张纸提笔迅速写了几句话。又用信封装起,然后他嘱咐道:“净慈寺的住持师父手里,务必亲手送到。”
燕则弓腰告退。
傅正则盯着密信看了一会儿,往烛火上一点,扔进了废纸篓子里。
用过宴席后,沈萍兰便以照顾忠勤伯为由,先向傅老夫人辞行。
“伯爷这两年不良于行,世子又在外驻军,倒是苦了她了。”
她听见一位夫人颇为叹惋地说道。
沈芳宁才想起,忠勤伯两年前骑马时摔下了马……
下午时先坐在傅老夫人旁边看了两三圈马吊。傅老夫人一面打,一面教她认牌、怎么个打法。今日运气不好,傅老夫人玩了半个时辰后就输了十几两银子,她索性拉着沈芳宁在她位子上,“你来打,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凡事都要做一做才好。”
镇国公夫人和傅老夫人关系很好,二三十年的闺中密友。她毫不客气地说:“说得好听,就是怕了我。你放心,今儿芳宁是新妇,我自然让着她。”
“大话不要说在前头,万一我们芳宁牌运好呢?”傅老夫人笑谑道。
也不知是新手的牌运都那么好,还是镇国公夫人放了水。亦或者沈芳宁真有那么一点天赋在马吊上。她坐着打了一个多时辰,先前输了二十多两银子,倒最后反而赢回来五十多两银子。
这倒是沈芳宁没有料到的。
“如此看来,二弟妹的牌技比我好上不少。”冯氏中间离开了许久,回来时只见另外三家没有之前那么兴高采烈的模样。一问,才知道沈芳宁赢了五十多两银子。也不免讶异地说道。
本就图个高兴,几位夫人输了钱,纷纷说不打了不打了。傅老夫人自然又偏心媳妇,见芳宁赢了钱,正合了她的意,于是叫丫鬟收拾了一番。
“莞姐儿怎么样了?”傅老夫人低头在冯氏耳边问道。
沈芳宁这才仔细地看着冯氏的神色,似乎比早晨看见时又多了几分疲倦。
她适才认亲时见了冯氏的两个儿子,傅新文和傅新谦,唯独没见着她的小女儿。冯氏也解释说,傅莞这两日生了病,今日又发起热来。
“热是退下了,大夫说将养几日就好。”她歉意地看了沈芳宁一眼。
沈芳宁自然不计较这些。
傅老夫人低声说:“要用什么都不拘着,莞姐儿平安就好。”
冯氏道了声是。
第34章 升温 她也许就是那摄人心魂的妖女?
曜灵西匿, 霞光浸红了半边天。
沈芳宁在宴席处用了晚膳后,又陪傅老夫人绣了个花样,隔着槅扇才看见傅正则从垂花门里走来。
傅老夫人一见, 指着他说:“便是往日也没有来得这么勤的……”
不过她向来放养,也就是在傅正则婚事上多管了他。如今成了婚,她心头的石头也落了地, 自然也不像一些人一样吃味儿子和媳妇的感情。
反而乐意见得他们感情好。
傅正则进来时,只见沈芳宁含着笑看着他。
他插手道了声母亲。
“快回去吧, 今日认亲也累的很,早些歇息吧。”傅老夫人可谓是体贴儿子到家了。
沈芳宁遂起身屈腿告退。
她这一天都没怎么走动, 下午玩了马吊后便就做在一旁吃茶。女人堆里哪里传不出一点谈资来,沈芳宁跟在傅老夫人身边, 一边打着络子,饶有兴趣地听了大段。
傅正则带着她从冶春院回到了荣徽院, 沈芳宁这次记住了周遭的景致。
荣徽院旁连接着一处两进的小院,那是傅正则的书房。而那小院的倒座房旁便连接着通往外院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