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第40章

作者:赏饭罚饿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养得如此健硕,鞍蹬也是用的上等皮革,应该八九不离十。”他说,“待会儿让余家大小姐再认一认。”

  从竹林出来的蹄印就此中断。

  周遭荒凉冷清,鲜有人至,并没发现观长河的行踪,亦不见有打斗过的痕迹。

  他把马留在了这里,人呢?

  难道凭空消失了吗?

  观亭月和燕山在附近搜寻了一圈,只看到远远的有间破旧屋舍,除此之外毫无异样。

  落了有两里距离的余家车马终于追了上来,余青薇下车打量那匹青骓,随行的一名仆役约莫是对郊外熟悉,解释道:“那木屋从前是个小酒肆,也供旅客歇脚的,不过生意总是萧条,如今已许久没人住了。”

  她点头,“去瞧瞧吧。”

  小院落门庭干净,未见立酒旗,不过屋后确摆有数十只大缸与木桶,桶中空空如许,观亭月掀开塞子,内中还爬出一两只种类不详的怪虫。

  她探头嗅了嗅,隐约闻到一缕极淡的酒香。

  “好拙劣的米酒。”燕山站在一口敞开的酒坛前,曲指敲了敲坛身,“我算是知道这破酒店为何无人光顾了。”

  仆役附和着笑笑,跟着他俩在破屋中转悠,“酒水不好喝,地方也挑得偏僻。整日下来都不见得有三两行人呢,哪里做得下去?

  “还是我们大东家会做营生,什么货卖往什么地儿,什么铺子做什么买卖,他心里门儿清,多少年了从未失算。”

  观亭月一边听,一边以指腹拂过桌角。

  这破烂桌椅四处都是张牙舞爪飞翘的木屑,摸着就硌手。

  “亭月。”余青薇提裙进门,“我问过小厮,马是他临走前骑的那匹,鞍上有余氏商行的标记……你们寻得什么线索了吗?”

  她沉默地摆首。

  “大嫂,报官吧。我们毕竟人手有限,不如官府可以城里城外搜查。”

  余青薇咬住嘴唇:“报官……”

  但凡牵扯上朝廷,事情势必闹大。

  一旁的随从安慰道:“夫人宽心,指不定没那么糟呢?或许老爷已经回来了,正派人给咱们送信呢。”

  余青薇深吸了口气,稳定心神,“好,我们先回府……若还是没有长河的下落。”她顿了下,“就立即报官。”

  *

  观长河当然没回家,他是个懂分寸之人,不会平白无故不知去向这么久。

  此刻的余府里里外外炸开了锅,蜀中首富走失,消息是绝不能外露的,否则不只是在嘉定、川蜀,他州别府的大小商铺亦会遭受重创。

  幸而他们与白上青还算有些交情,后者得知原委,立即点了几队人马秘密搜查,对外只说是某个要紧的管账先生不见了。

  “纸里包不住火,不晓得能拖几时……你们也要小心,别轻易走了风声。”他眼皮一耷拉,若有所思地摩挲下巴,“余老板平日可和什么人有过过节么?”

  “那就太难讲了。”余青薇摇头,“生意场上错综复杂,多少总会得罪些人,真要计较起来,得利的,失利的,眼红的,谁又说得清呢。”

  “这倒是。”白上青轻叹一声,“树大必然招风……余家营生做得如此红火,从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吗?”

  余青薇:“长河一向谨慎,说来接手商行后,这还是头一次出意外。”

  “唔……”

  观亭月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听着。

  好巧不巧,大哥偏偏是在取钥匙回城的途中失踪的。

  一个腰缠万贯的富商,寻常歹人会图什么?图钱财?

  不对,寻常的歹人更不会向一方富甲下手,因为这样的商贾大多有江湖、朝廷上牵连不断的人脉。

  哪怕是大一些的匪寨山头,也得担心要过赎金后会不会被官府出兵端了。

  那么就仅剩下一种可能……对方图的,是钥匙。

  “你是觉得,观长河的消失源于他身上的钥匙?”燕山抱臂在旁,像是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

  观亭月不置可否,“他自小练得一手重剑功夫,纵然如今手生了,也不至于被普通宵小偷袭。”

  燕山微微拧眉,“观家老宅的地下石室一直秘而未宣,即便是我的下属,真正知道内情的却并不多。此外,就是你,你哥,你弟弟。”

  隐约感觉他在内涵自己,观亭月斜过眼神,“你认为是我们家的人泄密?”

  见被她误会,燕山视线一皱,“我没这么说。”

  随后又换了个语气,“倘若真的是为了钥匙而来,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正交谈着,江流看着府中流窜的灯火,跑到他们跟前,“姐。”

  他压低声音,“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观亭月隐晦地竖起食指贴在唇上,“嘘,暂时先不要声张。”

  后者听话地一瞥四周,“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她想了想,“你在府内要替我好好照看大嫂,现下她身边不能离人,半步也不行,知道么?”

  江流:“我明白了!”

  在外面一来一回已然消耗了一下午,不多时天色便黑尽了。

  观亭月到底是客人,余青薇不能真的让她夤夜出门去找观长河的下落,只命人安排了饭食,陪着她了无心思地吃了,又劝她早点休息,自己则带着两个孩子,坐立不安地在厅里等待。

  深秋的晚上安静得尤其快。

  观亭月站在厢房的窗边把青帘牵起一角,看余府中守夜的仆役们提着羊角灯从院中一前一后地经过,絮絮的,许是说着什么。

  在她的印象中,观长河是个大事上严谨,小事上粗犷的人,他对于银钱并不斤斤计较,或许正因如此才更加适合从商。

  那老歪脖子树下的青骓,是被人以军中惯用的打结方式系上的,他既有时间慢慢栓马,说明当时遇到的不是什么要紧的情况,未曾危及到性命。

  她倚靠着窗,缄默地想。

  大哥应该是瞧见了什么,亦或是碰上了什么人,故而翻身下马,想要去一探究竟……

  可他到底是看见了什么?

  那左近山道荒凉,往北是悬崖,往东是山壁,除了大片茂密幽邃的竹林,也就只剩下……一间貌不惊人的废弃酒馆。

  酒馆?

  观亭月忽然直起身。

  脑中闪过他们刚进门时的情景,陈旧的木桌和椅子飞起倒刺,险些割破她的手。

  大哥去的地方是那里?

  余府的小厮曾言——“这木屋从前是个小酒肆……如今已许久没人住了。”

  一个许久无人居住的酒馆,桌椅还是一尘不染的。

  房门“吱呀”一响被人从内侧拉开,观亭月顶着漫天过分清明的星光,快步朝外急行。

  她走的是后院夹道,没有惊动其他人,两旁长廊上的红枫倾盖斜出,笔直地延伸到角门。

  那檐下挑着两盏不甚明朗的灯,昏黄的火光将一道清俊颀长的影子打在石阶间。

  对方好似等了她有些时候,听闻动静才悠然别身过来。

  燕山不阴阳怪气的时候,偶然那么一抬眼看人,眸子里的光竟有些清澈与坚韧,仿佛顷刻可以把人拽回数十年光阴以前,还是个纯粹干净的少年。

  “就知道你放不下。”

  他牵了两匹马,信手递了一骑过去。

  观亭月接住,“你也发现了?”

  “路上说。”

  *

  两人披着月色直奔城郊,燕山给她的明显是养足了精神的宝马良驹,速度较之白日快了不少,仅半个时辰就再度来到了那旧屋舍前。

  四野是浓得化不散的昏黑,观亭月取下马背上的灯笼,提灯引路。

  夜里的酒肆比白天要森然许多,尤其是半掩着的木门和窗扉,不时会无风自动地咯吱两下,若换个胆儿小的,当场就该去世了。

  她轻轻推开,拉长了尾音的门轴声在万籁俱静的山野中响起来,连绵不绝地缓缓消弭。

  里面的陈设一如此前,大堂内摆设着三张旧木桌,角落堆放有零碎的酒罐,破了个小洞的屋宇漏下一缕浅银的清辉。

  灯光逐渐靠拢,和月华堪堪重合,视线中的桌椅被映出诡异的暗黄色。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你哥进过这间酒馆。”燕山的手于桌沿的某一处停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叩了几下。

  观亭月闻言极有默契地把灯往他指尖方向凑去。

  “木头泛着潮气,尽管味道很清淡,不过闻得出是酒香。”他掌心在椅背上一摁,“这张桌子两日内一定招待过什么人饮酒水。”

第34章 白老爷在西城挖出了一具男尸……

  “这两日……”

  观亭月举起灯, 晃向破漏的四壁,怎么也看不出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倘若在短短几天前,此地还在开门经营, 那算账的掌柜呢?庖厨呢, 伙计和跑堂呢?

  好像一夜之间,观长河便随着这些诡谲的事物一块儿凭空消失了一样。

  这让她依稀想起从前听的志怪传奇。

  说是有两个年轻的书生赴京赶考, 却误入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不慎迷失其间。两人在树林席地和衣而睡,然而当天夜里,其中一个恍惚闻得山中有热闹的响动。

  他悄悄寻着声音往上走, 竟意外地发现了一片灯火通明的集市。

  集市上人来人往,买卖各色瓜果,熏肉鲜鱼,更有酒肆青帘招摇, 茶舍红炭满炉, 他在里面吃喝玩乐,流连忘返。

  一朝天色大亮, 同行的书生醒后遍寻他不得,末了, 只在山顶找到了几座断壁颓垣的屋舍,而同伴已不知所踪。

  故事到结尾难免暗示是什么妖精山怪群魔乱舞……对了,这嘉定城也有闹狼妖的传言。

  观亭月自言自语:“难不成还能真的活见鬼?”

  “不见得。多少闹鬼闹到最后不都是人在兴风作浪。”燕山先是朝楼上望了一眼, “你怎么也信起这个来了。”

  他顺手捞过她指间的灯笼, “走,到二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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