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丸子炒饭
圣上这样的温存叫殿内的众人都开了眼,多新鲜的事情,天子在自己的寝殿里睡了外间的小榻不说,起身上朝还要这些人轻着手脚,现在连帝王与皇后独享的明黄色都叫这姑娘穿上了,就算是她自称换了,但他们这些人也不敢真的把她当成女官。
内侍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按照他的算盘,苏娘子是圣人放在心上的姑娘,她来了之后也不用做什么活计,整日陪着圣人也就行了,圣人理政时她便红袖添香、夜里圣上乏了就替圣人值夜……但现在这似乎都反过来了,晨间他捧了衣物到内殿还想着恭贺圣人如愿以偿,谁想到两人分榻而眠,还是圣上睡在外间。
奈何圣上甘之如饴,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没什么办法。
本来圣上还想叫她再躺一躺,毕竟这姑娘也不用真当着女官的差事,更不必如自己这般宵衣旰食,少女有些贪睡也是正常的。
然而当她穿着那身明黄色的寝衣出来问安时,圣上忽然就变了主意,那衣物过于宽大,不自觉会坦露出一些内里的春色,譬如原本与男子相宜的领口,现下正半掩住女郎丰盈的酥软,她不行礼时会用手紧紧攥在领口处,防止春光外泄,顾此失彼,袍袖便不受控制地滑至手臂,露出半截莹白玉臂。
虽然着了男子就寝衣袍,却比近乎透明的纱绸薄衣还要勾人。
她身上的衣服是他的,她的人也是他的。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到那处去,男子晨间本来就更容易动情,那些守礼克制几乎都要化作乌有,圣上甚至想叫她就永远这么穿着,一辈子留在太极殿里穿给他一个人看。
“司衣既然醒了,就过来替朕更衣罢。”
圣上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司衣本来就是掌管皇帝衣物的,只是圣上不希望御前的女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因此这种贴身的事情一向是由内侍来做,他望着不知所措的少女,想着她昨夜睡得晚,现在也该饿了,“一会儿朕要同朝中的几位议事,回来得晚些,膳房送早膳过来你直接用了就是,不用等着朕。”
圣上从未与人做过夫妻,也不晓得民间夫妻是怎样的情状,只是觉得大概同诗词里说得差不多,妻子春宵过后慵懒依人,一边为自己的金龟婿整理朝服,一边抱怨,不舍得夫君早朝。
但苏笙之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刚来的新手原本是该跟着老人学如何做事,圣上这就要她伺候穿朝服,苏笙还担心有些错漏之处。
内侍监也是极有眼色的,他叫退了原本要为圣上穿戴朝服的内侍,悄悄给她吃定心丸:“司衣不必担忧,我说哪件,您替圣上穿戴了就是。”
苏笙应声,元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皇帝大朝时会比寻常朝参的时辰早到半个时辰,今日有了心爱的女郎相伴,便也不急着离去,慢条斯理地等她弄完。
圣上站起身子任凭她打理,苏笙替天子穿好了朝服,才发现那冠冕未曾戴上。
苏笙的身量比不得皇帝,众人面前也不好大喇喇地叫皇帝低头,只好硬着头皮道:“还请圣人坐下,奴婢为您戴冠。”
“不必了,就这样站着换上罢。”圣上的口吻冷淡,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苏笙也不知道原先的内侍是怎样做的,便取了冠冕与朝簪,捧着托盘的内侍见状鱼贯而出,内侍监也离得稍远了一些,垂手立在殿柱后等待吩咐。
因为穿衣的缘故,她几乎是同他挨在一处的,苏笙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想做些什么,她踮了脚去替皇帝戴冠,却发现目测尚可的距离现在变的遥不可及,只能再贴近些,每逢初一十五都是大朝,总不能叫皇帝为着她一个司衣迟到早朝。
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顶冠子上,连续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差点落入身前男子的怀抱,惹来天子低笑。
“您怎么戏弄我?”苏笙险些与他抱了满怀,便向后退了几分,稍带了些不满,嗔他道,“您坐下。”
圣上依言坐在凳上,待她将簪子插入发冠,才伸臂环住她的腰肢,寝衣轻薄,他几乎能感受到这丝绸底下藏着怎样的美丽风光。
“您昨夜睡得好吗?”苏笙被男子的手掌抚过,圣上今日颇有兴致,恋栈着太极殿不肯去御门听政,她被迫坐在男子的怀中,满是被戏弄的气恼:“陛下每每更衣,也会与原先的女官这样亲昵吗?”
“从前这些都是内侍来做的,哪里会有女官更衣。”圣上爱极了她这样吃醋薄怒的情状,“朕为了卿卿辗转反侧了半个时辰,阿笙说我睡得好不好?”
圣上虽无过多轻薄之举,然而那朝服下的难言已经叫苏笙领略到了他的意思,她讷讷无言,玉容却满是红霞,“您让内侍监为我寻一个住处吧,我总不能一直鸠占鹊巢。”
皇帝挤在小榻就寝,她却躺在历代君主的寝床上独眠,久居龙床,不用外人说,她自己也觉得不像样子。
这倒也算是桩大事,但圣上却舍不得她去与其他女官同住,“将你从千秋殿迁出来就已经很是委屈你了,睡了朕的床榻又算得了什么?”
“女子总是有许多不便的,”苏笙别过脸去:“那我来月事的时候,更衣沐浴的时候也叫您瞧去了?”
伴君如伴虎,苏笙深知男女之间的那种神秘感才是最要紧的,过于紧密的联系容易将种种不堪都显露在情郎的面前,圣上也就不会视她如神女一般了。
皇帝倒不在意女子血污的说法,然而她现在与自己并不算太亲近,执意将人留在自己的寝殿,恐怕反而叫她畏惧:“那朕叫元韶在太极殿为你寻一间宫室,再拨几个宫人服侍你。”
她这身子娇气,保养起来诸多不易,圣上晓得她习惯了旧人的服侍,“等千秋殿里的那位长乐郡主被送到道观之后,朕叫藏珠她们过来陪你好不好?”
内侍送了一些垫补的小食给圣上,皇帝就着苏笙的手吃了几口奶酥糕才吩咐仪驾过来,叮嘱她道:“朕让膳房备了些你爱吃的,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内侍监立在皇帝的身边,听着圣上这诸多不放心,竟像是丈夫第一次出门前对妻子万般割舍不下的叮嘱亲昵,往常这个时候圣上早就在御座之上同臣子议事,然而今日还在同苏氏温存软语,自己这一口牙先酸倒了半边。
皇帝只说大朝要议事,但却没说要议什么事情,一则是因为不愿意在她面前提到太子,二来朝中已经为了这件事情争吵了几日,总没个定论,因此将这一节隐去不提了。
绿叶飘黄,秋粮征收完毕,东宫的婚事也匆忙定了下来,太子去新罗的事情也就提到了议程上,尚书省呈上的将领名单皇帝已经御览过了,稍加删减过后,温言勉励了太子一番,到了最后才有意无意地说起英国公府新送进来的女子,要封其为后。
太子站在众臣之首,他听着皇帝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心里几乎要呕出血来,但是这大朝之上,又不得不演出父子情深来,两人虚虚实实地做了一番戏,直到有人请求皇帝追封原太子妃刘氏为后、质疑天子薄情的时候,才打心底觉出些畅意来。
阿耶不就是想要立苏笙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为皇后吗,可惜朝臣也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瞎子,圣上说她是温家的女儿,难道她就能是了吗,朝中觊觎皇后之位的世家不少,只要有心寻觅一番,苏氏的身世根本无处遁藏。前些日子皇帝刚提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臣子不满,这几日联名上奏抗议,恐怕圣上面前的书案都堆满了。
大唐的皇后虽说都是看皇帝的心意,但基本都是从世家大族中挑选的,苏氏本来就是寒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怎么可能被皇帝糊弄了一番,就真的变成世家贵族?
原太子妃的身份一旦被揭露出来,她更不可能成为圣上的女人,因此皇帝对上群臣的时候态度也并非十分坚决,反而叫臣子们以为自己可以违逆皇帝的心意,更加放肆了一些。
这一场大朝会不欢而散,群臣争论不休,圣上拂袖而去,回了御书房召了几位臣子商议,元韶见圣上今日的气性远超以往,也觉势头不妙,忙叫自己的徒弟请了苏娘子过来。
他现在倒是寻得了一位败圣人火气的良药,百试不爽,有了苏氏在圣上身边,圣人就算有再多的雷霆之怒也能消解一二,他们这些底下服侍的人也轻快了不少。
苏笙在太极殿用过早膳,圣上不过是在心中有过那些非分的想法,但终究也不能当真,拨来的宫人与新衣器具辰时一起送到了她另居的宫室,匆匆换好了女官的衣物,才同御前内侍一起到御书房。
御书房里正有大臣,后宫女子严禁入内,苏笙从太极殿内殿走来,停留书房外的美人锦屏后,虽然隔得远,可也能听见一二。
此刻的御书房中,中书、门下、尚书的重臣跪了一地,中书令、中书侍郎、侍中侍郎同太子以及尚书省的左右仆射大抵都挨了圣上的申斥,跪在地上屏声敛气,做着无声的抵抗。
“连刘氏的家人都未曾上表请求封其为后,卿等提什么追封?”圣上踱了几步,声音微沉,“朕御极之初不见你们这样替她叫屈,反倒是朕如今想立元后,勾起诸卿对刘氏女的追忆了?”
刘氏被赐死的时候尚未入东宫,因此算不得是皇室的人,元后的位置何等重要,皇帝同她一日夫妻未做过,虽怜悯她无辜被大圣皇后迁怒,但也已经为她建了衣冠冢,封赏了刘氏的父兄,这也算是仁至义尽,御极两年之后突然有人说起要追封她为皇后,岂不可笑至极!
刘氏家族想的倒没有那么多,刘氏原本是独孤氏的分支,也算得上是达官显贵,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于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这一点虚名还不如皇帝的愧疚之心更为实用,若说其中有人做文章,圣上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太子。
“启奏陛下,刘氏出身显贵,又是孝皇帝与大圣皇后亲自指给陛下的正妻,苏氏并非英国公亲妹,虽为孤女,但身世存疑,若您立为皇后,实在不妥。”
何侍中淡淡瞥了一眼同样老老实实跪着的英国公,“从前也没听说过老国公膝下有一位义女,臣风闻,此女妖艳妩媚,莫不是英国公从哪里寻来的女子,献上邀宠?”
朝中谏议大夫要想着对皇帝进言,不必举出实例,只需一句“臣风闻”,即可对着皇帝说起同僚们的是非,这是广开言路带来的不便,但皇帝也得耐着性子往下听。
英国公感受到了何侍中那种隐藏在清高中的傲慢,仿佛是不屑与他这种献出美人邀宠的人共处一室,然而他也是在官场混迹几十年的人了,即便何侍中说的是真的,那也不能轻易就认了。
这件事是圣上自己拿定的主意,苏氏身上的圣眷又深,他就是撒些谎,圣上也不能做这等过河拆桥的事情,真把英国公府推出去做替罪羔羊。
“何公多虑了,”英国公那平静的声音任谁听了,都觉得这位未来的国舅是胸有成竹,“阿耶在洛阳的道观修行已久,道长说妹妹有母仪天下之相,当配贵人,因此从小到大一直在道观中修行,不许外人知道,直到近期天子有意采选,臣才有意进献义妹,为皇家开枝散叶。”
他想一想何侍中新纳的几个美貌妾室,不觉唇边带了笑意:“圣上眼光如炬,臣所选的女子是否堪为小君自有圣断,反倒是何公中寿之年,仍然是宝刀不老,听说近日又添弄璋之喜,我同内子还没有去贺过。”
何侍中那几个妾室都是府中歌舞伎抬举起来的,虽然不算什么大事,多子多福更是叫人羡慕,但英国公偏选了中寿一词,微刺他半截身子入土,尚有梨花覆海棠的兴致,自己身子不正,要再来劝谏君王,多少有些不妥。
中书令见何侍中被英国公反唇相讥,他也是不太赞成苏氏为后的,要这是顺圣皇后的后辈也就算了,门第匹配得上皇后的位置,但皇帝立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为后,他还是以为不妥,“温公与何公之言各有道理,刘氏为孝皇帝所选,与圣上旧有情分,但与您钟爱苏氏并不冲突,左右宫中空缺,无人侍奉陛下,何不封苏氏一妃位……不必操之过急。”
他本想说若是诞下皇嗣,圣上还想着立这位苏氏为后,当然可以晋封后位,然而郑公瞥了一眼太子,又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圣上有了亲生的骨肉,怎么肯将万里河山拱手与人?他说出这样的话,万一东宫记在心里,来日登基清算,那也是不妙。
皇帝眼瞧着这几个胡须都蓄起来的臣子在你来我往的打机锋,目光却投向了另一处,“太子,你怎么看?”
圣上的目光如泓,柔和里带着捉摸不透的深沉,太子不曾抬头与圣上对视,也如头顶千钧,此间唯有他与圣上知晓这位所谓被道长批过“母仪天下”命格的女子到底是谁,但正是因为这样,反而更要装得一无所知。
“阿耶立后乃是天子家事,儿臣不敢过问陛下后宫。”太子低着头道:“只是您为曾祖父所立,刘娘娘也是曾祖父所挑,当日曾祖父临终托孤,也曾提及刘氏,何公所言也有道理。”
圣上冷笑了一声,“那时候英宗德妃恐怕还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幼女,三郎是在何处听来的这许多言语?”
“刘氏触怒大圣皇后,已被赐死,朕虽痛惜,也不愿违逆父母之意,追封一个并未过礼的女子为后。”
天子面上凛然,环视众人神色,“襄王谋逆,剑指长安不过是一月前的事情,没想到诸公现在就忘了血染京畿之刻。”
皇帝御极两年,前后两次对长安进行了大清洗,两年之前的事情已经模糊在众人的印象之中了,然而襄王为圣上手足兄弟,一朝谋逆,阖府俱灭不说,连着长安宗室都不得安宁。
那一道圣上亲书的诛杀叛党诏,不是以人名来论,而是以姓氏宗族来分,简洁明了,一张纸上断了数百皇亲国戚的生死。
或许是因为圣上的手段重新变得温情,叫人忘记了这位君王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
但圣上对英国公府中的这位女子如此维护迷恋,也叫这些朱衣紫带的重臣心有疑惑,不知这个传闻中的苏氏是何等女子,圣上许久未曾动过叫女子侍奉的念头,现在这苏氏刚一入宫,就叫皇帝动了立后的念头。
臣子跪伏满地,让原本宽敞的御书房都显得拥挤了些,苏笙很难想象,御门听政之际,圣上提出立她为后,要面对的臣子何止这几个?
“不过郑公说得也并非全无道理,苏氏既为英国公之妹,封一个妃位也是应当的。”
圣上也知为人君者不能与臣子一味对立成仇,手中的线适当松一松,便能叫人感恩戴德,刘氏入太庙的事情不过是平地生波,圣上愿意在立后的事情上做出些许的让步,臣子们也会懂得退让,起码在别处上叫皇帝找回些颜面。
英国公的义妹,封一个昭仪也是使得的,但圣上似乎对这位女子颇为在意,封妃也是无可厚非。
可巧的是,英国公也在宗正寺领了职,有这样的一位义兄,这位苏娘娘也压了日后的宫妃一头。
“臣替义妹谢过陛下圣恩。”英国公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圣上之前就同他商议过,万一群臣反对,要册封苏氏女一个什么位份,“不知陛下意欲册封何位,臣也好尽早筹备。”
“贵淑贤德,朕觉得都不大衬她,”圣上沉吟片刻,“就在四妃之上,再另设封号为‘宸’,才不算是委屈了她。”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苏笙立在美人屏外,她静静地看着内间发生的一切,其实这样的事情她早有预料,只是她不愿意将自己显露在人前,便向外走了几分。
宸妃……从此以后她就真的从圣上的准儿媳变成了圣上的嫔妃了。
内侍监借口奉茶,悄悄走了出来,他对苏笙微微躬身,“娘子,您可终于来了。圣人今日雷霆震怒,连座都没有赐,发了好一通火气,奴婢才想着请您过来劝一劝。”
苏笙从侍茶才人的手中接过了托盘,“总管,我知道了。”
皇帝的心意原也没有人能摸得透,他肯在后位上让步,其余的事情愿意怎样那也只好随他,跪了一地的臣子对此并无异议,圣上也就恢复了往常的通达宽和,叫人起身出去。
一众臣子向外走去,忽然见内侍监同一个捧了茶盘的女官立在外面,不由得都是一怔。
果然天子后宫网罗了天下至极春色,那妩媚柔和的脸庞便如皎皎明月,窈窕的女子被罩在一身普通的女官服下面,显得英气端庄,见了这诸多大臣注意到了自己也不惊慌,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
微风送来幽幽的香气,太子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女子做戏的本事更强一些,现在苏笙见到他居然面上没有一丝波澜,英国公也不好受了她的礼,便先踏出一步问安,“宸妃娘娘安。”
随在后面的几位朝臣才意识到这位绝色女子正是圣上说起的苏氏,便也都拱手问安。
原来,这就是陛下所钟意的女子。
苏笙是见过英国公的,她含笑答道:“哥哥不用这么客气。”
原先英国公没有点明的时候,太子装聋作哑也就罢了,但他点明了这女官的身份,难题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东宫在人前一贯是谨守规矩的模样,他僵着身子,对苏笙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礼:“庶母安。”
苏笙受了他这个礼,心情万分复杂,然而等太子抬头的时候,四目相接,她却能见到太子的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剑一般,想要将人洞穿。
明明面上带着笑,却仿佛在看仇人似的,太子直起身掸了掸袍袖,泰然自若道:“孤还有些要事,便不陪诸位相公了。”
东宫远去,诸位宰执也各有自己的事情,或去弘文馆,或去集贤殿,过不多时也都消失在了太极殿的甬道外。
苏笙捧着茶进去,瞧圣上坐在御案前面色沉沉,奏折摊开,却不见君王动笔批复,知道他心里并不高兴,将茶轻轻放在皇帝的左手边后立在案几一侧,等着圣上吩咐。
天子本来以为她过来时要哄一哄自己的,然而等了许久不见她开口,便端起茶盏,侧头瞧向了她:“这次的茶里你不会又放盐了罢?”
苏笙抿唇一笑,她这样娇憨的女儿情态,叫人见了仿佛天大的烦忧都可以抛诸脑后,“哪能呢,内侍监知道您如今生气,这次的茶是侍茶的宫人冲泡的薄荷凉茶,我怕您喝了脾胃不和,没叫她们多用冰。”
盛夏时节也不能多用寒冰,这好像还是之前皇帝说过她的,圣上面上柔和了几分,旋即又来挑她的理:“你这是变着法儿地嫌朕年纪大了”
“这是圣上自己说的,奴婢哪敢。”
苏笙见圣上饮过了茶,将茶盏放在托盘之上要送出去,却被圣上捉住了手腕,“叫茶水上的宫人收拾,你忙这些做什么?”
内侍忙将茶盏端了出去,圣上似乎是疲倦极了,微微松懈,倚靠在御座的椅背,吩咐人道,“叫人赐膳到弘文馆,朕今日心情不佳,叫他们也为难。”
皇帝达到了一部分自己的目的,总归还是要安抚一下臣子,苏笙听了却叹气,她走到圣上的身后去替他按摩头部,希望减轻一些天子的疲乏,“您现下还没用过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