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 第113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强强 古代言情

  她始终想不通桓煊为什么会让出这把刀,堂堂齐王总不至于因为缺钱变卖佩刀吧?

  她被自己这念头逗乐了,嘴角不由微微扬起,手下磨得更起劲了。

  程徵定定地望着她,她的一颦一笑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磨第一把刀时,她的神情就如老僧入定,可换了一把刀时眼中却漾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笑意,仿佛落入了万丈红尘里。

  田月容从他身旁经过,见他望着萧将军出神,唤了他一声:“程公子。”

  程徵回过神来,向她一礼:“田统领。”

  田月容仍旧如平日那般一身劲装胡服,发髻束得紧紧的。她偏了偏头,眼中带着些揶揄之色:“磨刀这么好看?”

  程徵双颊浮起淡淡的红晕:“田统领见笑。”

  田月容道:“不是磨刀好看,是大将军磨刀好看,我们家大将军做什么都好看。”

  程徵脸上红晕更深:“大将军为何有两把刀?”

  田月容道:“她惯用的只有一把,跟了她十来年的惊沙,是我们老将军留给她的。新的那把是幽州的叶将军前两年买来送给她的,就是她现在磨的这把。”

  程徵若有所思道:“这把想必也是名刀吧?”

  田月容努了努嘴道:“刀是好刀,不过大约是仿的。”

  她顿了顿,解释道:“这把刀的刀铭是‘乱海’,我也是最近才听说,齐王的佩刀也叫乱海。程公子想必也知道,一把刀出名之后便有一些工匠、商贾想沾光,往河朔的市坊里走一圈,能找到好几把惊沙呢。”

  却不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程徵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原来如此。”

  田月容道:“我们一会儿就要出门,程公子当真不去曲江池看河灯?”

  程徵握着嘴偏过脸去,轻依譁咳了两声:“在下还是留在驿馆中吧,田统领不必顾虑在下。”

  他身子骨本就弱,那日逞强将伞给了随随,果然就染了风寒,一直迁延了半个月还未痊愈。

  说话间,随随已擦好了刀收回鞘中,回到房中,拿出一块黑色绫绢,将刀身裹住,用丝绳捆扎好,拿出去交给小顺,吩咐道:“去曲江亭子,将这把刀交给齐王。”

  说罢便提着自己的惊沙向外走去。

  她穿过庭院,走到田月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准备走了。”

  程徵双颊上的红晕尚未褪去,深深地看了随随一眼:“萧将军多加小心。”

  随随知道他向田月容旁敲侧击打探他们今夜行踪的事——田月容这人粗中有细,平常看起来嘻嘻哈哈的,但正事上绝不含糊,称得上谨小慎微,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随随并不怀疑程徵为人,救下他后他们将他身世仔仔细细查过几遍,这才敢把他留在身边。

  不过这人心思细腻,目光敏锐,又喜欢多想,有的事遮遮掩掩反而不好,她便道:“程公子若是想看灯可以去曲江池一带,离勤政务本楼远些,那一带今夜或许不太平。”

  程徵点点头:“属下知道了。”

  他抿了抿唇,轻声道:“大将军千万保重。”

  随随道了声好,便即领着田月容等一干亲卫出了门。

  她带来的其余人手早已经分批出门,混入了勤政务本楼附近观灯的百姓中。

  待随随一行人出了门,春条和留下的侍卫也商量着要往城南去,小顺又问了程徵一遍,见他执意留在驿馆方才道:“那我们便走了,程公子小心门户和灯烛。”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提着灯出了门,偌大个院落只剩下他一人。

  程徵回到房中看了会儿书,画了三幅雪中寒梅图,可不知为何心神不宁,画出的画也一幅不如一幅,皆是不能入眼的俗品。

  不知不觉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分了,但是站在廊庑上向天空中望,根本看不见月亮,空中到处是长安百姓放的孔明灯,如繁星点点,与地上的灯火一起将天空映照得宛如黄昏。

  他静静地站了好半晌,方才回到房中,从墙上摘下自己的琴,置于案上不知不觉已是花灯初上的时分,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便拿出琴来,抚了一曲萧泠喜欢的《梅花三弄》,发了会儿怔,拨了拨琴弦,抚起《凤求凰》。

  谁知一曲未终,忽听“砰”一声响,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徵弦绷断,割伤了他的手指。

  他的眼皮一跳,忽然从心底生出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忽听墙外有人高声惊呼:“出大事了!灯轮烧起来了!塌了塌了!老天!塌下来了你们看到了么?”

  程徵悚然一惊,顾不得披上狐裘便往外冲,冲到庭中,只听呼声越来越多,可他视线被廊檐和楼阁遮挡,看不见灯轮的方向。

  他呆立了片刻,终是咬咬牙,折回屋里拿起狐裘披在身上,便快步向马厩走去。

  临阵才需要磨刀,她今夜要做的事一定极其危险,他在场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实在没办法安坐驿馆中等消息,他必须赶过去,哪怕什么都做不了,他也要去她身边。

  ……

  桓煊才用过午膳便沐浴更衣,将自己收拾得山清水秀。他穿了一身玉色锦袍,披上白狐裘,戴上白玉冠,宛如琼林玉树。这身装束还是赏梅宴时桓明珪替他配的,他自己无可无不可,但既然萧泠喜欢这种新寡小媳妇似的打扮,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迁就她一下也无妨。

  于是齐王殿下便让高嬷嬷找能工巧匠做了五六身差不多的换着穿。为了配套,他还叫人给他的白马打了一副银鞍,配上白玉勒,连人带马都像新寡一般。

  一切收拾停当也才堪堪申时,他百无聊赖地等到第一声暮鼓敲响,这才捧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莲花灯上了马车——他本可以早点出门,但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迫不及待。

  上半夜热闹在城北,满城的士庶都涌去城北看灯轮、灯山和万灯楼,看完百戏逛完市坊才去曲江池放河灯,因此往北越来越拥挤,往南倒是越来越宽绰。

  马车越行越快,玉珂泠泠淙淙地响着,车厢轻轻颠簸。

  桓煊昨夜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此时靠在镶着狐皮软垫的车壁闭目养神,一不留神真的睡了过去。

  不知怎的,最近他时常梦见小时候在棠梨殿中初见萧泠的情形,眼下他又做起了这个梦。

  他揪着萧泠的红衣不让她走,她无可奈何地从嘴里吐出颗梅核,潦草地埋进土堆里,拍拍平,冲他一笑,露出她好看的豁牙:“等梅树长出来,阿姊就回来啦。”

  说着她就去掰他沾满泥巴的手指。

  他正要松开,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把手攥紧:“你骗我,你这骗子。”

  萧泠笑容僵在脸上,随即笑得更甜:“阿姊这么漂亮,怎么会骗你呢?”

  桓煊顿觉她说的有点道理,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会是个骗子。

  可他又隐隐感到自己不能放手。

  迟疑间,萧泠忽然低下头,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不骗你,阿姊回来给你当新娘子。”

  说罢猛地甩开他的手,“嗖”地一下蹿上了墙头,向他招招手:“小傻子,我骗你的。”

  桓煊一个激灵醒过来,定了定神,撩开车帘,向车外的宋九道:“到哪里了?”

  宋九道:“回禀殿下,前面便是永宁坊了,差不多还有一半路程到曲江池。”

  桓煊“嗯”了一声,捏了捏眉心。

  方才梦里被漂亮的小骗子捉弄的憋闷还萦绕心间,仿佛胸腔里堵了团湿绵。

  他向窗外看去,城南虽不如城北热闹,街上也挂满了灯笼,空中零星有几只孔明灯飘悠悠地飞着。

  他不由想起都亭驿的岁除夜,那晚他喝了很多酒,但她说过的话他一句也没忘。

  虽然那些话并不都是好话,他还是忍不住拿出来反反复复地咀嚼,就像馋嘴的孩童只有一瓣酸橘子,即便又酸又涩,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嚼着嚼着,他忽然觉得味道不太对。

  她句句都在泼他冷水,要他死心,可为何又约他去曲江池放河灯?

  桓煊又想起翌日早晨在栖凤阁,她又提醒了他一遍,似乎生怕他前一夜喝醉了不记得他们的约定,仿佛很棋待似的。

  他心头一凛,终于明白自己那隐隐的不安是从何而来——萧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若是愿意与他逢场作戏,只会二话不说付诸行动,绝不会拖泥带水地与他约放灯,更不会三番两次地提醒他。

  那么她约他到曲江池是为了什么?为了让他扑个空,回报他当年将她一人抛在半路上?

  这也不是萧泠会做的事。

  他揉了揉额角,脑海中又有什么呼之欲出,他一定错过了什么。

  他让自己静下心来,将萧泠入京以来的种种回想了一遍,忽然脸色一沉,没头没脑地问宋九:“你说太子前阵子只去过吴良娣处?”

  宋九郎道:“是。”

  桓煊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太子两个良娣差不多时日诞下郡主,孟良娣和她女儿据说还更得太子欢心,就算看孩子,也不至于厚此薄彼。何况太子这样薄情的人,又正为萧泠的事焦头烂额,哪里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女儿。

  他的心渐渐往下沉:“吴良娣是不是有个兄弟在鹰扬卫?”

  宋九郎想了想,神色一凛:“鹰扬卫右卫将军吴岳似乎是吴良娣的长兄。”

  太子若真的通过良娣暗中交通十二卫将领,所图肯定不小。

  桓煊道:“吴家女眷近来是不是出入过几次东宫?”

  宋九郎记性很好,略一回想便道:“除了年节入宫请安外,岁除前一日吴良娣的祖母重病,太子特许吴良娣出宫探,正月十日小郡主生辰,吴家人递牌子入宫祝贺,还有节礼往来。”

  桓煊一颗心渐渐往下沉,如此几个来回,足以让双方把一些大事谈妥了。

  太子也许想对萧泠下手,或者更大胆险恶,直接谋逆,然后将他和萧泠一起牵扯进来——若是父亲出事,他们俩的关系公之于众,便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清了。

  桓煊向舆人道:“停车。”

  宋九吃了一惊:“殿下不是要去曲江池么?”

  桓煊不等车停稳,已经跳了下来,从侍卫手中接过坐骑的缰绳,翻身上马,向侍卫们道:“去勤政务本楼。”

  ……

  勤政务本楼一带灯火辉煌,随随坐在胜业坊修慈寺佛阁的三层,一边饮茶一边望着一街之隔的灯轮。

  一杯茶喝完,她正要去拿茶壶,眼前冷不丁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白皙如玉的手,握住了提梁。

  一只熟悉的男子的手。

  她顺着手往上看,脸上闪过无奈之色,随即浅浅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桓煊在他对面坐下,拿过她的杯子给自己斟了杯茶,乜她一眼:“骗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第96章

  按理说萧泠该当问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于是桓煊便可接道:“若换作是我也会选这里。”

  他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可她偏不问,只是用笑意盈盈的目光望着他,似乎知道他想让她问什么, 又打算答什么。

  桓煊抿了一口茶, 放下杯子道:“为什么支开我?”

  不等她回答,他忽然一笑:“你担心我。”

  随随笑道:“是, 我担心你拖累我。”

  桓煊不自觉地一挑眉。

  随随眼里笑意更深。

  桓煊随即明白自己又上了这骗子的当:“是么?我看萧将军见到我似乎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