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竟是本王自己(双替身) 第128章

作者:写离声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强强 古代言情

  皇后扶了扶鬓发,宽容地一笑,仿佛只是被个不谙世事的稚子无意顶撞了一下,丝毫不放在心上。

  “我害她性命做什么,”她嗔怪地看了眼儿子,“她身份非同一般,若是轻易动她,引起三镇叛乱,我岂不成了大雍的罪人?”

  她顿了顿道:“你放心,此毒并非无药可解,她中毒不深,毒发后一个月内不会有性命之危,只要服下解药,悉心调养,将体内余毒清除干净,对身体不会有什么伤害。阿娘只是因你做出不智之举,不得不略施手段……”

  桓煊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此言当真?”

  皇后道:“你父亲听信庸医,贻误病情,如今病势沉重,清醒的时候越来越短,六郎和七郎又染上时疫,眼看着药石罔效……”

  桓煊闻言瞳孔一缩,他虽然与庶弟们不亲近,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若说皇后向皇帝下手是为了不让储位旁落,虽狠毒,总算有理由,但六皇子和七皇子尚未成人,也不曾做过什么,在朝中更无根基势力,她迫不及待要他们的命,甚至不能称之为自保。

  除掉两个庶子对她而言也许和杀死两头羔羊差不多。

  皇后用洁白无垢的手指轻轻拨动着佛珠,全然没有心虚愧疚之色:“国不可一日无君。”

  桓煊遍体生寒:“皇后娘娘手段高明,何不效法前朝昭文太后故事。”

  皇后笑道:“昭文太后无所出,只能扶立庶子登基,垂帘听政。我有个文武双全的儿子,为何还要越俎代庖?何况明皇帝亲政后,昭文太后是什么下场?”

  桓煊道:“皇后如今这样逼迫我,就不怕我登基后效法明帝?”

  皇后笑道:“本朝不比前朝,太祖以孝道治天下,你总不能送本宫去守皇陵。何况阿娘知道你的为人,你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长兄的恩情你念了这么多年,阿娘不得已拆散你和萧泠,不过是为你好。

  “待你秉钧执轴几年,尝到了政出一人、万民景仰的滋味,便知阿娘今日的用心良苦。”

  她轻轻叹了口气:“当年你伯父让出储位,你父亲亦颇为忐忑,害怕难当大任。他年轻时并非恋栈之人,后来如何,你也看到了。”

  桓煊道:“皇后想让我变成第二个陛下?”

  皇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我的骨肉,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纵然你如今怨我,我也不能看着你行差踏错,这是为人母的责任。你生在天家,也有你自己的责任。”

  桓煊听她提到“责任”两字,只觉荒谬到可笑,于是他便笑了:“受教了。”

  皇后悠然道:“自然,你若一意孤行,执意不肯听我逆耳忠言,放任萧泠毒发身亡,引得三镇与朝廷为敌,弃社稷万民于不顾,我也没有办法逼你。”

  她胸有成竹地望着儿子:“但阿娘知道你不会的。”

  她看着儿子的眼里的光渐渐暗淡,看着他的眼神一寸寸灰败下来,感到难以言喻的畅快,犹如饮下甘醴。

  自从长子为了萧泠忤逆于她,皇后便觉自己这一生分崩离析成了一把沙子,不停地从她指缝中流走,她越是拼命攥紧,沙子流得越快。

  看着三子痛苦的神情,她感到手中的沙子多年来第一次停止流动,重新凝实,尽管凝成一块尖石,割得她掌上血肉模糊,可至少她又重新握住了点什么。

  “你可以仔细想想,”皇后将佛珠挂回胸前,好整以暇道,“这么大的事,深思熟虑是好的。”

  桓煊的神色越发痛苦,皇后静静地欣赏着,好像在欣赏一头困兽在笼中挣扎。

  良久,桓煊道:“好,我答应你,把解药给我。”

  皇后脸上满是欣慰之色:“阿娘知道你是个乖孩子。不必着急,萧泠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虞。待你顺利继位,我自会信守诺言,将解药给你。”

  桓煊道:“皇后难道还怕我会出尔反尔?”

  皇后和蔼道:“不是阿娘不信你,只是担心你一时糊涂做出傻事来。”

  她向外望了一眼:“去看看你父亲吧。”

  桓煊一言不发地走出佛堂,向皇帝的寝殿走去。

  ……

  皇帝的身子骨比料想的更孱弱,陷入昏迷后,他只撑得不到三日便驾鹤西游,未及立下新储,亦未留下遗诏口谕。

  战功赫赫的齐王以嫡长身份成为当仁不让的新君,继位于大行皇帝灵柩前。

第111章

  大行皇帝停灵在太极宫太极殿中。

  灵堂中绛幡高悬, 御床设在楹间,大行皇帝已换下死衣,覆上了大殓衾。气候已有些热了, 床下置了冰, 丝丝冒着白气。堂中乌压压地跪满了人,汗味混杂着龙涎、沉檀的香气, 还有隐隐约约的尸臭,令人几欲窒息。僧道们嗡嗡的诵经声更让人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帝后伉俪情深,皇后自大行皇帝驾崩便粒米未进,只用了些稀薄粥汤, 大行皇帝更衣、沐浴、理须、剪甲等一应事,她都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

  小殓礼后,新皇继位, 她便有些支撑不住, 跪在灵柩前脸色青白,摇摇欲坠。

  新帝孝顺, 便即劝太后去配殿中歇息,太后坚辞, 新帝再请,百官都劝太后保重玉体,太后这才让儿子搀扶着去了配殿。

  太后躺在榻上, 慢慢地饮下一碗山参鹿茸汤, 这才屏退下人,向儿子道:“如今你已登基,后宫不能一直空着,待你父亲大祥, 便该立后册妃了。”

  她顿了顿道:“对了,我已将阮三娘安置在报德寺中。眼下你刚继位,朝臣的眼睛都盯着你,过了这段时日,便给她换个身份入宫吧。”

  太后说着莞尔一笑:“她与萧泠是表姊妹,又与你一同长大,你起初看上的也是她,既然你与萧泠有缘无份,当作慰藉也好。”

  桓煊神色漠然:“太后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太后嗔怪似地看了三子一眼:“你放心,我既答应你在登基后便将解药给你,自然不会食言。”

  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递给他:“叫人给萧将军送去吧。”

  桓煊却不立即去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我有一事不明,望太后解惑。”

  太后目光微动:“你说。”

  桓煊道:“毒是何时下的?”

  太后笑道:“解药已给你,问这些事有何用。”

  桓煊道:“儿子只是不解。”

  “罢了,”太后从榻上坐起身,“你我母子,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顿了顿道:“是她入宫辞行那日,在你父亲寝殿中用了点糕饼菓子。”

  桓煊点点头:“原来如此,太后果然好手段,连萧泠那样警觉的人都着了道。”

  太后微微一笑:“我毕竟是你们的母亲,她的防备心难免弱一些。”

  桓煊接过药瓶,拔开软木塞,只见里面装着半瓶朱砂色的小药丸,每颗只有红豆大小。

  他倒了两颗出来,在掌心滚了滚,若有所思道:“她是重情之人,想必也不会提防我的亲信送去的药。”

  太后脸色一僵,随即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仿佛他在说笑话:“莫非你怀疑这药有毒?”

  桓煊不说话,只是目光如刀地看着她。

  太后面露愠色:“你若不信,便找条狗或找个人来试一试,看看究竟有没有毒……”

  桓煊打断她道:“不必,我试就行。随便找个未中毒的人来,自然不会有事。”

  太后神色一凛:“你……”

  桓煊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要将掌中的药丸往口中送。

  太后忙拉住他的胳膊:“不可……”

  话音未落,她便知自己露出了马脚。

  桓煊将掌中的药丸倒回瓷瓶中,塞上木塞:“我没猜错吧?太后给我的解药才是致命的毒药,已经中了那种毒的人服下此药,只会更快毙命。”

  皇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我与她只见过几面,无冤无仇,为何要置她于死地?我不过是为了逼一逼你,免得你做错事罢了……”

  桓煊道:“我也想知道太后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他冷冷地看着她道:“太后将下了毒的经卷给她时,桓熔还是你的好儿子,难道太后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他日可以用萧泠的性命胁迫朕?”

  皇后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缩了一下,他在说出“朕”字时,她莫名感到了一种慑人的压迫——来自权位的压迫。

  她皱起眉,厉声道:“这都是无稽之谈!我给她那卷经书,不过因为那是你长兄的遗物,我留给她作个纪念罢了。”

  桓煊道:“若非是长兄的遗物,她也不会打开。”

  皇后道:“就算她已经中毒,若我真要她死,只要不拿出解药即可,又何必多此一举。”

  桓煊道:“一来,毒下在经卷中,与服食自有不同,太后不知道她看过多久经书,接触的毒物是否足以致死;二来……”

  他掀了掀眼皮:“太后想要我亲手害死她。”

  皇后勉强笑道:“我为何要这么做?若她服了你给的药立即毙命,三镇说不定会反,于我这大雍太后有何益处?”

  桓煊道:“太后何尝在乎过社稷和百姓?你知道若是拿出解药,萧泠安然无恙,我即便登基仍然可以让位佯死去河朔找她,你大费周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二来,萧泠若死在我手中,三镇动荡,我无法坐视不理,到时候这皇帝不想做也得做下去,还要与萧家的军队兵戈相向。”

  皇后道:“若真如你所言,你必定不会放过我,于我有何好处?”

  话虽如此说,她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额上也冒出了细汗。

  桓煊凝视着她的双眼道:“因为你只想害死她,折磨我,并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好处。你对桓氏只有恨,你也不关心社稷和百姓,无论三镇覆灭还是桓氏覆灭,你都乐见其成。”

  他顿了顿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太后一定要她死?”

  太后沉下脸来,她的脸还是那张脸,但已似变了个人,就像揭下了一副面具,面具下面空无一物,只有恨。

  她忽然一笑:“你果然是来克我的,不料到头来最了解我的还是你。”

  她盯着儿子的双眼:“其实四个孩子里最像我的还是你。”

  桓煊只是一哂。

  太后一字一顿道:“我要杀她,因为她不该活着。”

  她眼中的恨意似要凝聚成毒液流淌下来:“烨儿本是天之骄子,若没有遇到她,他一生都会生活在光辉荣耀中,定能成为一代明君。烨儿为了她不惜舍弃储位,忤逆母亲,最后又为了她丢了性命,他孤孤单单地躺在地下,凭什么她可以逍遥自在?”

  仿佛有一只利爪撕扯着桓煊的心脏,长兄死后,他的绥绥何尝有过一日自在逍遥?

  提到长子时,太后的神色忽然变得温柔,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几十年的岁月仿佛瞬间消弭,她又回到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桓煊看着只觉脊背发凉。

  太后梦呓般道:“知道吗?萧泠入京那日,烨儿入我梦来,他说黄泉下很冷,很孤单,他想要萧泠去陪他。他什么都好,就是被这女子迷了眼,哪怕到了黄泉下还念着她。”

  她顿了顿道:“虽然她不配,可谁叫烨儿喜欢呢?只要是烨儿喜欢的,我都要给他寻来……”

  桓煊冷声道:“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太后无声地一笑,目光忽然凝成利箭,“你不该动烨儿的东西!你这畜生!”

  桓煊道:“你口口声声为了大哥,其实你根本不在乎他,你只在乎你自己。”

  太后眼中闪过戾色,随即又笑起来:“无论如何你都救不了她,你猜得没错,解药是假的,那是毒药,只会加速毒发罢了,我根本没有解药,唯一知道此药配方的赵昆已死,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这贱妇,她迟早要去地下伺候我的烨儿,不过早些晚些罢了。”

  她眼里满是讥诮的笑意:“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等死。”

  桓煊的眼中却没有露出她意料之中的恐惧和绝望,他的神色称得上平静:“就算我什么都做不到,也可以陪她一起死。”

  他顿了顿道:“太后以为我方才是在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