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叠颖
“饭桶。”中年男子斜倚着落地窗的红色滚金绒帘,捻熄手中的烟,平静的脸部表情看不出他正气到何种程度。
“饭桶。”他重申,像句口头禅似的挂在嘴上。明明是在骂人,语调却又四平八稳。
“先生……”一旁侍立的年轻日本男子,口拙的不知该做何辩护。
“你在日本时,该有许多机会下手的。”中年男子锐利地扫了他一眼,蓝色的眼瞳闪着阴狠。
“冷言很强。”他正是在隆町大楼演出“差点坠记”的蒙面人,冷言的身后至今仍令他心有疙瘩。
“你向他臣服?”中年男子冷森森地笑了出来,“我以为你们‘内海流’是日本最强的武术流派……”
“莫肯先生,请你不要侮辱‘内海流’!”年轻男子非常厌恶莫肯狂妄的模样。他真怀疑父亲怎么会接了这宗案子——“内海流”本是个世界知名的地下杀手集团。
“听着,内海兰,不服气就证明给我看——回日本,把姓冷的和姓东方的给我做了……”一瞬间,某个主意乍现!“慢着,我有更好的方法——”
莫肯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叫出了一个档。“这个人!”他勾动手指,呼来内海阑。“康若比教授——他是冷言和东方玩月的老师,前FBI探员。你想办法‘请’他来作客。我就不相信有人会不自投罗网,甚至双手奉上我要的东西!”
他太可怕了,连这么细微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内海阑发觉,莫肯的身分应该不只是漂白的黑道政客而已……
难道莫肯说东方玩月在电脑上看见政治漱金和贪污的帐目而要她灭口,会需要这么费事?
“没你的事了。”莫肯点燃一根烟,闲适地下逐客令。
内海阑离开,偌大的书房只留下一个人,一个影。
“呵呵,冷言?”莫肯笑得诡异:“你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啊……”
康若比教授愉快地吹着口哨,离开P.I.C学园。
他一方面是因为下午没课而感到乐不可支;一方面是因为冷言那小子总算有“回归人性”的打算了!
冷言和东方玩月——简直绝配嘛,北之原朗那几色胚跟人家凑和个什么劲啊?
一想到北之原朗欺负过东方玩月,康若比教授便一肚子火——下流小子,敢同我爱徒抢女朋友?看我怎么当掉你!
站在马路地一端,等灯号转绿时,他施施然地走上斑马线,突然一辆闯红灯的轿车拦腰就要撞上他——
幸好,煞车声及时传出,在离他二、三公分的位置硬生生地停住!
康若比教授倒没受什么惊吓——反正在以往的FBI生涯中,天天追赶跳蹦,只怕再糟的情况也遇到过呢,又不是没给吓过。他气宇神闲地正欲前进,熟知那轿车车主立刻行色匆匆地下车跑到他跟前,忙不迭的问:“老人家,您没事吧?”
嗯,舒沉的男低音,多顺耳,“没事,没事,老人家健壮如牛,凭你哪拆得了我?”
“是吗?”
什么?康若比教授闻言,反射性地瞪了身边那年轻车主一眼——那是什么样的光彩?漆黑而温暖……他直直地望进年轻人的眼底,顿时,他感觉心荡神驰,飘然物外,脑中再无杂念,一片空白……
“老人家,您的腰似乎闪到了。”声音缓而轻。
“是,我的腰闪到了。”康若比教授无神地复述着。
“好,我们去医院。”
“好,我们去医院。”康若比教授呆滞地重复
年轻人见时机已成熟,便轻而易举地将“猎物”带上车,绝坐而去。
学生们零零散散地走进教室,等着上今天的头一堂课,北之原朗也抚着受创的脸颊及时赶到。
虽然碍眼的纱布已拆了,但骨子里被平白添了几支小钢钉,总会受着气候的变化而痛得起起伏伏,难过啊——他差点痛到咬伤下嘴唇。
“哟.木乃伊转世了也!”光听这几个毒得要命的字眼,不消说,铁定是堤绢佑制造的。
“你烦不烦?”他可烦死了,烦到自杀一百次仍不足解心头之“烦”!
“嫌我烦?北之原朗同学,你倒说说看,是谁把我的小腹踢出来的呀?”
又来了,她又拿那陈年老事威吓我——北之原朗自艾自怜地无能为力为自己坚立自尊。
依循往例,他的放电桃花眼又捕捉起东方玩月的袅袅身影——没办法,寻求视觉上的慰藉嘛。
东方玩月今天亦一如平常,仍文静地翻阅着笔记及打打电脑,不觉有何特别……但,笑意似乎较往昔浓了些。
冷言有什么好?北之原朗第N加N次气得想龇牙咧嘴,奈何脸部的骨节实在“接合不良”,随一扯动便剧痛无比。
师生畸恋,畸恋……只有我才适合小月!他嫉妒地想。
是我先认识小月的,冷言凭什么截足先登?他嫉妒得直想发疯!
“想”曹操,曹操就到,冷言携着一叠教材正步入A组教室——
“咦,怎么是冷教授?康若比那老男人呢?”
“哇塞,够刺激!教自己的情人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喂,赌一赌北之原朗会不会卯上冷言?”
“也——我等不及了!
东方玩月注意到了——注意到的不是暗潮汹涌,而是冷言的眼神!他的眼神为何载满了不安?他不是向来沉静的吗?就算有心事,也会藏得极好的冷言,怎么会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况且,他这一面从不让她以外的人见到呀
他到底怎么了?她关心地注视着他。
“康若比教授今天临时请假,由我代课。”冷言模糊地交代一下。
临时请假?他若有请假就好了……冷言担心地想,自然地又放射出一点忧郁的气息。
东方玩月略略皱了皱秀眉,太不像他了!
冷言扫见她望着他的神情,有丝关怀之意。
还是安抚安抚她吧。他于是勉强以稍嫌惨淡的眼光,投出一个“没事”的信息。
骗人。她不依地轻摇头,左右邻居好像没留意到她和他的“眉来眼去”。
可是位居边塞的北之原朗却眼尖眼利地解读出出两人的款曲!
气死我了!他霍地起身,指着冷言大骂:“你算什么教授?当众勾引女学生,岂是为人师表者应有的行为?难怪如今道德沦丧,社会败坏,原来就是有你这种人在当教授!谁知你今天来代课是不是别有居心?想看谁呀?”他夹枪带棍地口诛冷言一番,心里觉得极有优越感——虽然脸又开始抽痛了。
冷言静静地听完,俊美的脸上丝毫不见怒意,“我可以开始上课了吗?”他难得的客气,北之原朗最好领情——他可没空闲的心思和那种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呕气。
他竟然不当一回事?“你默认了?登徒子一个。少自命清高了!”北之原朗知道冷言根本不把他当成情敌——压根儿没放进眼里,所以他咽不下这样的屈辱!
“上课。”幼稚,冷言才没有意愿和他舌论论剑。
旁观战况的同学们一致唉声叹气。真不能怪东方玩月选择冷言,他气质好,风度佳,哪像北之原朗活像泼“夫”骂街,丢人哪!追不上人家是他活该,嫁怒于冷言就是他不对了。唉,谁教他“先天品种不良,后天营养失调”,教养就输冷言一大截了,他还想指望什么?
“你——是什么意思?”北之原朗气得发颤——冷言居然不甩他?。
冷言顺了顺头发,无计可施地看着北之原朗。
他头快痛死了,痛到连生气都懒!而北之原朗却接二连三地寻他秽气——顽劣,真是顽劣!他附带想到康若比教授,他的头更痛了……
“瞪什么瞪?不服气我们出去决斗!”嘿,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胜过冷言的法子,北之原朗就不信冷言的拳脚功夫在他之上——说不定他还没练过武术哩!
“决你个大头啦,现在是上课时间,你不听课我要听!”堤绢佑揭竿起义,发出了不平之鸣。
东方玩月很为北之原朗悲哀他还是那么自以为是……
经过这么一闹,只不过更暴露他的缺点罢了。
想想就算,她还是把焦点搁在冷言身上。他好像很疲倦的样子……听他说,这几天都在研究赛伦?布诺的资料,每天将近凌晨六点才得以入睡,八、九点又来上课——没办法,理事会认为冷教授教得太好了,故而擅自为他开了一堆课,美其名为嘉惠学子,冷言差点“花轰”!
她愈想意心疼,打定主意要投书理事会和”银河”
“不能因为冷言“好用”就一天到晚奴役他呀!
冷言决定不管北之原朗了,这小子分明有理说不清。
“开机,今天进入T程式……”
冷言不理他,叫他情何以堪?多没面子啊!“我要叫理事会开除你——”北之原朗意气用事地怒吼。
全班同学早嘘声连连了,他烦不烦啊?
“北之原朗,你吵死了你!”堤绢佑再度披甲上阵,“你是从旧石器时代跑出来的啊?有够野蛮兼没水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没听过吗?”
“啊哈,”北之原朗正愁词穷,没想到又添一笔!“你竟然看上你的‘女儿’?”他夸张地指着冷言大笑不止。
糟了!堤绢佑这才意识到自己措词不当,反落了北之原朗口舌。
不过,既然是她铸成的错事,就得负责善后。“哦?
若我们全认冷教授作父,那你不就看上你妹妹了?怎么,你又作何解释啊?”直能拗呀!
反正又没血缘关系!”北之原朗不料被她反将一军。
“那就是了嘛,就算是父女又怎么样?反正血缘不同。”堤绢佑得意扬扬地结辩。
北之原朗这回真的无言以对了,惹来全班同学为堤绢佑欢呼叫好——看他们斗嘴最精彩了,反而忘却冷言和东方玩月的事。
东方玩月向堤绢佑点头致谢,以感念她伟大的“护友情操”
冷言趁着台下一团乱,思绪又飘走了……
康若比教授究竟身在何处?他消失了三天。
他动用了所有日本国内外航空班次系统,冷言仍旧找不到康若比教授的出境纪录。
莫非他用化名?
整节课,冷言心不在焉地教着,东方玩月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到底在烦恼什么?这是盘旋在她心坎的唯一问题。
冷言累极地将自己抛进办公室附设的沙发中,双手仍马上敲着随身携带的笔记型电脑,研读赛伦?布诺的最后一批资料。
他在死前的一个月内,频繁地使用各种特殊管道传讯至德国一是为了导航卫星吗?
忽然,一个不明信号切了进来,侵入冷言的网络:康若比教授在我这里。
冷言一个转念,绑架?
德国?他试探。
聪明,但一个人智商过高可不是什么好事。
寒暄够了,冷言真截了当带出主题:条件?
对方似乎停顿了片刻。
有趣,你果真如传闻那样明快俐落。条件不难,带着“那样东西”来敝国一叙吧。
那样东西?卫星结构蓝图?
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