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阿奴》 第10章

作者:作者:于晴 标签: 台湾小言

  以往他只当一头小忠犬在他周围奔走着,现在却想着,旁人的妹妹都是这般对待兄长么?尽一切地配合他这个人,尽一切地怜惜他这个五哥。谁家的妹子能做到这地步?

  他万万无法对定平做到这种地步,他没办法对定平产生手足感情,最多客气对待就是他的极限了。

  阿奴自顾自的太亲近了,以前他总不冷不热这么想着,但现在觉得她亲近些也没什么不好。

  以前他只是想着或许,今日他却深刻地确认——如果他永远都是这长相、这眼力,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阿奴会一本初衷地亲近他、在意他。

  他捂着眼,想着她竟去许愿把她眼力分给他,这阿奴……这阿奴……他的掌心渐暖。今夜似手也不是那么的难受了。

  他和衣合目本想短暂养神,一等天亮再好好与她说说话,但阿奴就在身边,他不自觉的安心渐渐荡到四肢百骸,这两年向来浅眠的他,在今晚沉沉睡去。

  虽然盖着棉被,但她全身冷得发抖,抖到自己被惊醒。她翻身下床,打着哆嗦想叫醒五哥,让他先找大夫过门吧,她想她是癸水来了,吹冷风得到风寒了。

  天才初亮,床上五哥和衣而眠,她一怔,连忙抱起棉被要还给他,眼角捕捉到书柜下一角的镂空篓子,篓子里有着眼熟的信封。

  她心思一顿,放下棉被,弯下身把篓子拖出来,里头果然是满满的信封。

  每一封,每一封都是她亲手写的,亲手合胶的,怕别人乱拆,所以她封得仔细密实,希望只有五哥一个人看到。

  没有一封被拆过。

  篓子的边缘,还沾灰尘,可见主人平常不动它,只是顺手将不要的东西丢进里头。

  她蹲在那里,瞪着老半天,慢慢回头看那床上隐约的身影……她神色略略迷茫,一封封珍惜若宝地拆开,读着上头的每一句话。

  她写得文情并茂,连自己看了都会感动啊,她一直困惑看信的人怎么不回信呢?一定是其他兄长不肯传信吧!她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两年啊!一封信都没有被拆过!她把小脸埋在信纸里。

  原来,她的信一直没有人要看,嘿,一直没有人要看。

  谁要看呵?有啊,唯一会看的,就是自己啊!

  自己写,自己看,自得其乐。

  她本想等今天问一问他,他想离开南临去哪儿?俩兄妹好上这么多年,她却从不知道五哥想出国,他是不是忘了跟她提?

  如果以后陛下准她离开京师,边关也用不上她,她也想跟着五哥的脚步走,他是天上飞鹰,那她在他后头当个小飞鹰……她暗笑一声,三哥说得没错,她真是一厢情愿,只怕在他眼里,从头到尾根本没有她。

  她无声无息地把昨晚绘着铠甲的竹简搬出来摊开,坐在桌前铺纸下笔,细细誊绘到图纸上,偶尔绘好的图纸不小心飘下地,她也不在意,等到绘得差不多了,笔墨没收拾,她就这么抱着篓子走出去。

  天空飘着丝丝细雨,她亮起火摺子丢进篓子。橘色的火光从信纸间窜了开来,迅速吞噬她两年来所有的盼头、思念跟自我的欺骗。

  她痴痴看了一会儿,转身去马厩牵出她的马来。

  在离开前,她正巧遇上金儿。金儿与另一名徐府婢女端着热水盆,准备送去各自的主子房里。

  “六小姐!”金儿笑道:“你起得真早,我们午后就要离开了,你……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徐烈风视若无睹,牵着马往外走去。

  “六小姐!”金儿机灵,暗使个眼色,叫徐家婢女去找徐五。她追上前笑道:“在下雨呢,六小姐穿得太单薄了,瞧,你还在打着颤,五少呢?”

  “五哥……还在睡吧。”徐烈风心不在焉答着,俐落地翻身上马。

  “六小姐你要上哪去?天才亮呢。五少知道吗?”

  “我上哪去?”她眸里短暂有了迷惑,而后朝金儿笑道:“如果五哥问起的话,你就告诉他,阿奴回去当井底之蛙了。”

  “当井底之蛙也没什么不好,什么都不要知道,还是可以稍稍骗骗自己。”她一顿,嘿了一声:“如果他会问的话。”

  语毕,她一拉缰绳,踢上马腹,绝尘而去。

  第三章

  “徐六!”恼怒的咆哮传遍京师大街。

  酒楼里的使节听到“徐”字,好奇地探出视线,啊了一声,脱口大赞道:

  “好俊的骑术……咦,是个姑娘……南临文武并重,但女子少有涉武,莫非她是……”

  “正是。她就是南临徐家么女徐烈风。”与他同坐的官员苦笑,不知该不该表露些小羞愧。

  “借道借道!”这女骑士约莫十六、七岁,控马技术甚佳,街上百姓往往还没有反应要避开,那马就像条滑溜的鱼这样侧了过去。

  转眼间,骑士已过酒楼,一顶轿子忽然出了巷口,酒楼上的使节居高临下目睹此景,哎哟一声,眼看双方就要撞上,这骑士一拉缓绳轻巧地飞跃而过。她回头的同对,长发掩去她无双的绝色,她嚷道:

  “哎哟哟,晚些再来赔罪!”一眨眼,已是不见踪迹。

  “喂!你这不张眼的!居然敢冲撞!”轿子旁的丫环吓得小心肝都快跳出来了,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对着那早不见影的方向叫骂:“敢冲撞咱们小姐!你死定了,非告宫不可!”

  离轿子近些的路人闻言,好心地提醒,

  “她是徐府的六小姐。”一般轿子出巷转街时,轿夫需得喊声“出轿了”,以免跟外头不知情的人产生互撞。方才他靠得近,很清楚这顶轿子压根没喊,更清楚这华丽轿子里的主人必定是个很有权势的主儿。

  这年头不就是这样儿?比的不是谁是谁非,而是背后的山谁高。

  “徐?”轿里传出南临女子特有的温柔低喃:“是徐将军府上?”

  “除了徐将军府上,哪来的女子敢这样骑马?”丫环气鼓鼓地。

  轿里沉默一阵,道:“既然是徐将军府上,那就当没这回事吧。走了。”

  “可是,小姐,向来只有旁人来府里磕头谢罪的份儿,哪有咱们忍气吞声的时候?”

  “你自幼出生南临,怎会不知南临现时的安居乐业,背后的功臣是谁?今日只是受点惊吓,你就要公开向将军府求个公道,它日南临有难,难道你也要公平地为南临出征?”轿里的罗家小姐淡淡说着:“就算你想不讲公平,也不要明着来,懂么?”

  丫环闻言,终于闭上嘴,但心里还是愤愤不平。同样都是重臣之后,平日多少人来巴结罗家,哪个不敬三分?就连她们这些下头人走路也有风的。徐将军府里的人自律甚严,平常就算不逢迎他们,也是各走各道,偏偏这个徐家老六——太嚣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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