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淑芬
「我们已经分手了。上个月他回台湾不久就分手了。」孙荔帆挤出一丝状似不经意的微笑,但是嘴角上扭曲的痛苦骗不过成萸。
「不!不可能的!哥怎么可能跟你分手?上个月我还陪他逛过礼服店,我们还讨论到你们的婚礼应该怎么布置的问题!如果你们那个时候已经出了问题,哥不可能还拉着我去演这场不必要的戏。」
「他要娶别的女人。」孙荔帆敛去所有强装的笑意,语音有丝苦涩,「他不得不。」
「什么意思?他要娶谁?什么叫他『不得不』?」成萸颤声追问。
「你公公的女儿想嫁给他。」孙荔帆的眼神很轻很寒,「这件婚事是你公公开的口。你最了解成渤的个性,他太过重视恩义,符去耘都开口了,他不可能出声拒绝。」
「符瑶?不可能的,符瑶一直都有男朋友……她怎么可能会想要嫁给成渤?为什么?」
孙荔帆微偏着头,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半晌,叹口气说:「你真的不知道,符瑶一直在暗恋成渤吗?」
「符瑶?暗恋我哥?」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出了问题,而且是在她不知不觉之间。「符瑶从小到大任何心事都会跟我说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过跟我哥有关的事,荔帆姊,你一定误会了。」
「其实我自己隐隐约约有感觉到。」孙荔帆近乎自言自语地道:「但是我总觉得她是个小女孩,而英俊聪明的成渤对她就像个偶像一样,这种怀春心思每个小女孩都经历过,等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这种迷恋自然就会过去了……显然我太低估她的执着,也太高估自己的重要性,以为成渤会为了我反抗你们亲爱的『符伯伯』。」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断喃喃摇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们那么相爱……哥都要娶你了!他真的要娶妳了!」
「总之,我和成渤是已经不可能了。无论他最后和符瑶的结局如何,我都无法原谅他那么轻易地舍弃我。」孙荔帆上前一步,轻柔地抚抚她的秀颊。「……我只是舍不得你,你真的是个好女孩。很遗憾最后我们不能变成无话不谈的姑嫂。」
「荔帆姊……」泪珠立刻滑出她的眼眶。「请你不要这么说!这件事一定有误会。我下个月就要回台湾了,等我回台湾,让我和哥哥好好谈谈,说不定事情不是你以为的这样。」
孙荔帆只是摇摇头,笑了一笑。「成萸,再见。」
「荔帆姊!」她急叫道。
「好好照顾自己,起码符扬对你是全心全意,有他在,我就放心了。」
孙荔帆最后再温柔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成萸觉得心头仿佛有一把火在烧!
火苗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很小很小以前,就在那里了;只是她一直将它扑灭,不让它窜出生息。
这是长长的、十五年的压抑。
为什么符家就要这样赶尽杀绝呢?只是一朝受了恩,成家兄妹便注定了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永远不得脱身吗?
即使真是如此,让她来还,也就够了!
大家都希望她嫁符扬,她就嫁给符扬,这样还不行吗?为什么他们「买」了她还不够,现在连成渤的下半生都要一起买走?
到底要还到什么程度,才叫做报恩,才叫做听话,才叫做识得好歹?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几乎觉得自己连脚底都冻冷了,整个人困在一处坚硬的冰层下,除了胸腔内那熊熊闷烧的火,其他部分全部是僵凝的。她只能勉强自己,带着笑和符扬周旋。
符扬是多心的男人,在情况未明朗之前,不能引起他的疑心。
她苦等着,终于等到回台湾的这一天。
那天,符扬的外公设了家宴,款待已久不见的爱孙。
「你身体还是不舒服?」出门前,符扬踱进房间,温热的手按上她的前额。
「嗯。」成萸没有装病。连日来的心思怔忡,让她一踏上台湾的土地便染上风寒。足足躺了两天,热度才稍微退一点。
「不然我待在家里陪你。」
「不要,人家的家宴是特地为你而办的,别因为我坏了大家的兴致。」她大半张脸缩在棉被里,语气也轻飘飘的。
「什么『人家的家宴』?我的外公不也算你的外公吗?」
「……」她默然垂下长睫。
即使结婚五年了,有些时候,成萸仍然让他觉得捉摸不定。符扬叹了口气,俯首轻吻她的发。
「我尽量早一点回来,成渤说要留下来照顾你。如果今天晚上烧还没退,不管你肯不肯,我们明天都去医院打点滴。」
「嗯……你快去吧,别让大家等了。」她疲倦地闭上眼。
健朗的男人轻悄离开卧室。
山中豪宅被寂浓的暮色裹掩,车声随着夜风一起卷入山坳树林里,玄黑天宇渐次恢复宁静。
成萸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等稍微恢复意识,扬眸瞧一点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半了。她睡了快三个小时。
整间宅子仍然是静寂的,符氏一家人还未归来。
家中只有她和成渤在,若想说什么话,现在是好时机。她到浴室里洗一把脸,略微振作一下精神,脚步略微虚浮地走下楼。
「小萸,妳醒了。」厨房里,成渤正好在煮咖啡。一看见妹妹,俊逸的脸庞漾起浅笑。「刚才陈嫂煮好晚餐,可是你还在睡觉,我就没吵醒你。现在想不想吃点东西?我用微波炉帮你热一热。」
「我好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成渤倒了一杯温开水给她。
「慢慢喝。」
「哥……」
「嗯?」
「我上个星期在伦敦遇到荔帆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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