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桑陌
“我一时大意,被人在府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自然要小心了,不单府里的东西要看好,连外面的传言也不能放过。”凌王微笑道:“皇叔似乎也大意了些。”
堂上一片寂静,三司从中都听出了些什么,聚精会神地思量其中的分量,都是官场上的老手,阴谋的味道隔了三条街都能闻得出来,皇上派他们来主审,却又派了闰亲王来看审,其实谁都明白这堂问案中,闰亲王才是真正的主审,但如今事情急转直下,凌王几句话问得闰王口似箝嘴,说不出话来,三人互相对看一眼,如今该当如何继续审下去?
闰亲王却想起前天夜里,那个嬷嬷临死前剧烈的挣扎,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142章 喜出望外
凌王微微冷笑,低头看着面前的卷宗,笑道:“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的部下这么多,看来这一次的大清理,那些‘能人’似乎将不少平时看不顺眼的人都算在我的头上了,是不是?倒是不错,这么一来,所有不顺眼的人都去,剩下的就是看得顺眼的了。”
三司的脸都开始沉了下来,各自翻开面前的卷宗,户部尚书、户部左右侍郎、吏部右郎、吏部员外郎、京城都骑将、十六营总督等等人,全是要害部门,要是一个个全部都捉拿下来,李国的人事变动那是翻天覆地,人人自危,而且名单上不少人都是年高德邵的长者,手下又有门生无数,还有不少是出身显贵世家,要是出了事,牵连逆谋之罪,一个个地株连起来,到最后剩下的官员恐怕没有三分之一!认真算起来,他们三人自认是公正不偏的人也势必会被拉下水,不由得都拈须不语,认真评量事情严重性。这份名单卷宗先前他们并没有看到。是在今日快要上公堂时才分送到他们的手里,闰亲王的介入让他们的权利被架空,本就有些不满,如今再看到这份重如千斤的黑名单,心中不满便缓缓升起,尤其看到下面时,各自出了一身冷汗。
里面竟有三法司的人,其中一个大理寺少卿,四个大理寺刀笔吏、一个刑部慎刑司、两个刑堂主事、一个督察院的判事、一个督察院的知章、两个督察院的参知,以下关键要害的小吏不下数十!其中,大部分竟然是今日三位法官的心腹,或是平日赞赏之人,这要是定了罪,便是今日会审的三司也逃不过制裁,刑部尚书掏出手帕略略一擦额头,看了看头上的大梁,督察院抚则是皱眉不语,一根手指敲击地卷宗瑟瑟直响,大理寺卿却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三人最后互相看了一眼,齐齐有了别心。
“凌王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今日的问题是这个龙衣凤袍与玉玺的来历。”大理寺卿率先开口了,闰亲王面上略松,听得大理寺卿又道:“既然凌王坚称不知来历,要与告发之人对质,那么也好,与其为此事相执不下,还是按堂上规矩,双方面质。”
闰亲王冷然道:“不可,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何必面质,万一告发之人受了他的威胁改口又如何!”
刑部尚书道:“闰亲王过虑了,我们就在此堂上对质,只要现在就把事情问清楚,那么凌王要是真的……那么便杀告发之人也来不及了,凌王不至于做这无益之事的,再说要是不对质就草草定案,有违皇上‘清明治事’之期翼,便是定了罪,凌王也不服。”
他笑着说话,让人挑不出理来,反倒像是为闰亲王回护似的,听起来好象句句是在指凌王有罪,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之人,话中含意谁不明白?督察院抚点头直笑道:“如此甚好,今日之事总得有个分明处,否则凌王不服,闰亲王耿直又不放过。”
闰亲王冰冷的眼神瞥视凌王,凌王微笑谦恭以对,眼神却同样冰冷,刑部主事已经开口道:“把原告带上来!”
闰亲王无法制止带原告,本来不让原告与被告见面,这在律法还是在常理上都说不通,至于保护举报之人,那是后世才有的举措,在当时的社会上,告发之人是有义务、并且是必须上庭作证与被告进行对质的。
深思间告发之人已经被带上来,可能是原来有人告诉过他不用他出庭作蒸,所以被带上来时,明显慌乱不已,凌王注目于他,觉得眼生,问道:“你是谁?”
那个面白无颜,年不过三十,一双眼睛倒也清秀,此刻全身有些微微发抖,强自镇定地跪在地上禀道:“小人是凌王府的库房总管游北,在凌王府服侍已经有十五年了,位卑身贱,凌王不认得小人是自然的。”
库房总管?褒若微微皱眉回想有这个人吗?一向取东西都是芜儿或是菁儿去库房取,没见过也是正常,但这人为什么会告发爹?
“很好。你说你在我凌王府服侍有十五年了,那你这样出卖主子,将来一定有好报。”凌王笑容可掬,似乎真的无限欣赏,游北听到此处不由得脸更加白了,凌王问道:“一进来就是在库房当差?”
“不,刚进来当的是书房二等小厮,负责书案工作,主要是擦桌子,收拾文柜。后来五年前就调到库房当理记,两年前提为总管。”
凌王又道:“你几时发现我在密室里藏东西?”
“一年前,我发现有人偷偷来求件王爷,那是一天夜里,我看到有人拿了一箱的东西深夜求见,我就留了心,偷偷跟随着,在书房外看到王爷与那人密谈许久,王爷就把那箱子收下,与随身的玉公公一起把那箱子送到密室去,小人当时就怀疑,为什么有东西不送到库房,而要到密室,于是用了不少时间,悄悄地观察王爷的密室进入方法,不久前,府里进行财务清查,小人突然想起那个箱子,于是好奇心起,偷偷进入密室查看,见了竟然是……小人不敢隐瞒,虽然王爷是主子,但这等逆谋大罪岂可瞒下?随意小人就出首了。”
凌王听了仰天捬掌大笑,闰亲王道:“你笑什么?”堂上三位法官却同时沉下脸。
明厚载在密室内也微笑不已,褒若莫名其妙,在他耳边道:“你笑什么?”
“我笑他傻。”凌王与明厚载同时道。
“好,就依你所说,你看到我与人密谋,那么那天晚上,你看到我与人见面,去的是内书房还是外书房?你既然身为库房理记,跑到书房来做什么?你说的密室,就是当天搜出东西的东厢房里的密室?”
那人的脸突然变得煞白,说不出话来,褒若更加不解,明厚载心中却是有数,悄悄对褒若道:“这一审,就要完结了,一切尽在掌握中。”
“闰亲王,卑职们看这事有蹊跷,不如请示过皇上后再审吧,此处疑义甚多。”督察院抚看着卷宗上的一个人名,那人正是礼部的一个小吏,却是他的儿子。
三司若是没有见到卷宗,今日这一审,还不会这么容易完结,逆谋大罪加上皇上隐蔽的态度,恐怕没有也要逼出有来,但是现在名单上赫然一系列名字,竟都是自己亲厚之人,加之这个出首之人被凌王问得说不出话来,闰王又是咄咄逼人,此事明显有破绽,自然不肯再审下去,虽然实际上闰亲王才是主审,但是圣旨之上,可是指定他们三人主审,三人相互一使眼色,不等闰亲王表态,便站起身来一拍惊堂木:“退堂!”
闰亲王虽则怒极,但是此时明显出了纰漏,再问师出无名,以凌王之尊也断不容许人这样无故讯问,铁青着一张脸,站起身来阴阴地扫了三司一眼,拂袖而去,三司恭送如仪,自知今日得罪了这位报复心极重的闰亲王,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都只能与凌王站一条船了!
闰王既去,凌王也要回府,凌王要走之时,似有意若无意地朝褒若这边的密室方向扫了一眼,整理衣服襟从容离去。
褒若与明厚载合上窥视孔从地道回来,褒若越想越怪,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些人还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既然想诬陷凌王,那自是预谋已久,断不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但现在明摆着这个纰漏出得大了。
“这么大?”明厚载笑道:“你且去问问你爹,再去问问闰亲王,看他们知道府里二等书房小厮与三等书房小厮的区别吗?这里还有一个内书房与外释放之别,涉及王府内事,外人会明白吗?库房理记晚上应当在什么地方,什么能见到,什么见不到,一般官员能明白?”
还有密室,这点不用说,见过密室的人心中都有疑义,以凌王的心计,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东厢房的密室里,那里虽则也隐秘,但是离绝密差得远了,想来是被人窥到有这么一个密室,所以拿来派了用场。
但王府的规格只逊于皇宫,不要说凌王不太清楚府里的治事,便是当初常佳初入王府,以常佳的精明,还是在慧娘的帮忙理事下才把王府的情况大致弄清个七八分!
“如今看来,皇上会因此起疑,只要皇上起疑,凌王便可以算是无事了,只是还得多幽禁些日子,因为生事之人未揪出,此事涉及太广,没那么快结束。”明厚载笑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安静地在我明府里呆着不要出门,只要你安全无事,我便有大把精力来和那些预谋着陷害凌王之人周旋!”
说话之时,瓦顶磨得薄如纸片的明蛤薄片上射下一束柔和的光,正打在他的肩头,褒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明亮而坚定,对事,对她,都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褒若吐吐舌头,低下头来,心里似有一种暖流流过曾经受过伤的心,如春风抚过,伤痛处也模糊了许多。
果然这件事后,凌王的守卫松了很多,甚至太后还赐了宫中吃事入府,凌王府上下都松了口气,但就是这个时候又传出常佳再次不适的传闻,让所有人的心马上提了起来,难道太后的吃食中有……在这个时候,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难以想像的连锁反应,凌王府因幽禁而开始有些脆弱的神经再一次被触动,在凌王罕见的暴怒中,看守将官当即上报了皇上,当太医以最快的速度奉旨入府,传出的消息,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凌王妃有孕两个月了。
“啪!”褒若手上的碗应声而碎,他瞪着笑得奸诈的明厚载,一把掐过他的脖子:“你说真的?你要是敢说谎,老娘让你这辈子断子绝孙!”她不怀好意地看着明厚载胯下那一方英雄宝地,明厚载被她阴恻恻的目光弄得有些发毛,反射性的合拢双腿:“这可是你一辈子的指望,你可别自毁幸福!”
“切,你的东西,关我什么事!”褒若呸了一口,上上加劲:“我娘她真的怀孕了?”
“真的!”明厚载说得斩钉截铁:“昨晚我夜入凌王府,你爹他亲口说的!”
“她居然怀孕了!”褒若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手上不由自主地狠狠地掐着明厚载的脖子:“她怀孕了!”
妻要夫死,夫不得不死也,明厚载哀怨地任褒若把他的脖子掐得几乎窒息,小褒儿,你要是再用力,你这辈子就只好当寡妇了!
褒若无意识地放开他,“天啊!”褒若跌坐在椅子上,“我都还没有孩子,我娘她居然又有了?我的天!我的孩子要管我这个弟弟或妹妹叫什么?”
要说在古代,有个和自己孩子一样大,甚至比自己孩子年龄还小一轮的弟妹不算社么新鲜事,古代人晚上没什么事干,一般人家灯油也爱惜得很,早早得就熄灯睡下,所以一般老百姓的业余娱乐也就只剩下嘿咻嘿咻,甚至有媳妇同时带着两个一样大的孩子,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婆婆的,宋朝有名的黑脸包公据说还是吃嫂嫂的奶长大的,但是褒若却是个半吊子的古代人,从计划生育的年代里来,又是独生子女,当然无论如何难以接受,一时运一时喜,一时愁,一时糊涂。
“所以啊,褒儿,你也该想想我们的事了,你娘都又有了喜讯,你这个女儿也不能差太远。”明厚载半哄半骗道:“我们也快点生一个,这样两孩子在一起玩,多热闹!”
“妈的,放屁!”褒若猛然跳了起来:“管和自己一般大的伙伴叫阿姨或舅舅?你肯我还不肯呢!这个孩子来得好!”
她低下头,围着桌子走了几圈,又把居室逛了三圈,抬起头,打定了主意,用力一拍桌子,看着明厚载,明亮的眼睛看得明厚载一阵心惊肉跳,待听到褒若说完了话,他跳楼的心都有了。
“我决定,要好好待这个弟妹,我娘年纪大了,算得上是高龄高危产妇,我这个女儿怎么能够只顾着自己的幸福呢?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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