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毓华
她说得硬气,可她也深知这些经营下九流行当的,一定和豪门权贵、官府等等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
真要闹到官府去,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人还不知会是谁?她这只小虾米怕就被人拆成几等分吃了。
流哥怪笑。“想告我?小丫头,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流老大是什么人,区区官府动得了我吗?”
“我相信天下的乌鸦并非一般黑,仍是有明白事理、愿意替老百姓伸张正义的青天大老爷的!”
“哟,我倒是想知道,这阿瓦是你什么重要的人?用得着你拼了命的想替她赎身?”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我要替她赎身,请回去转告你们当家作主的人。”
明明吓到小脸都白了,却半步不肯退,流哥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可以,不过你得先把人交给我,让我好回去交差,至于如何替她赎身,你自己走一趟去说。”
他抽出一把利刃,咚一声插在桌上。同情归同情,他同情这些被卖到窑子的姑娘,那谁来同情他?
见他亮了刀,烟氏尖叫一声,冲到盛踏雪面前,母鸡护小鸡般的挡在女儿面前,“你有本事冲着我来就是了,对一个小姑娘家耍狠,算什么英雄好汉?”
暖流霎时流进盛踏雪的心底,不过这事是她揽来的,不关她娘的事,她将烟氏轻轻拨到一旁,对她摇头。
“我流老大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他很是得意,笑得极痞,手一挥,一群人作势要动手逮人。
一道阴恻恻的嗓音很不合时宜的凉凉响起——
“既然承认自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咱们也不用跟他讲道理。”
“谁?”流哥自椅上跳起来。
闻人复一脸闲适自在的走进屋里,仿佛盛家这破房子是他典雅又大气的宅子,气场如皇帝亲临。
“记得,别把人往死里打,留他一口气,我要问话。”闻人复勾了张椅子过来,表情嫌弃的坐下。
又不是手头上没银子,连把能看的椅子都舍不得换,这也节俭过头了吧?
温故二话不说,大手一伸,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看似十分魁武的流哥直接拎起来,抓小鸡似的拽到外面去了。
“喂喂,你究竟是哪个道上的……”流哥的叫喊很快消失。
蛇打七寸,其他打手,其实也就是几个乌合之众,见头子栽了,被温故的气势镇住,转眼逃得不见人影,还有吓破胆的,往后退去的时候摔了个四脚朝天。
盛家的人没见识过温故的功夫,也不知他的深浅,但总的来说,人家手这么一拎,就能把那嚣张跋扈的流哥拎出去,更别提见状抱头鼠窜的喽啰了。
所有的人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无感的只有闻人复一个。
“多亏你来了,这些人油盐不进的,连官府都不怕,我真不知道要拿他们如何是好。”盛踏雪行礼致谢。
“你去哪里招惹了这种闲汉?”他的余光从阿瓦身上溜过,可也就是溜过而已,连个正眼都不愿施舍。
盛踏雪把事情的始末捡着重要的说了一遍,语声刚落,温故押着青了只眼、嘴角瘀血歪肿的流哥进来,往地上一扔,瞧瞧哪还有半点刚才欺负弱小的气势?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闻人复眼光灼灼,唇角还勾着浅浅的笑容,极为魅惑,他询问盛踏雪,压根没把地上的人当回事。
“我愿意付赎身银,只求把阿瓦的卖身契拿到手,其他的我不追究。”
闻人复的表情很是恨铁不成钢,还有一股盛踏雪从未见过的邪佞。“你不觉得直接让窑子关门,铲平它,更省事一些?”
盛踏雪一怔。
这孩子内心会不会暴力过度了?
她脑袋里倏地浮现一个上辈子知悉的人,他能在上个瞬间还跟人笑语晏晏,下个瞬间冷酷无情的下令灭掉人全家,那同样阴晴不定、冷血无情的感觉,怎么也会在闻人复身上出现?
她很快甩脱莫名生出的思绪,不,应该只是瞬间的错觉罢了。
就那一瞬间,闻人复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是不至于到害怕畏惧的感觉,但,她这是看出自己隐藏的黑暗血腥的个性吗?
他目光紧紧锁住盛踏雪,确定她没有厌弃或避离的想法,像是想到什么,带着些悠然神往,很快又恢复原来平静温润的气息。
因为盛踏雪,闻人复释出仅剩不多的耐心,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扶手。“那位姑娘的赎身银是多少?”
流哥是混大的,三教九流的人看多了,方才他是挨了温故的拳头,可真正让他打心底发怵的是这少年。
这少年什么都没做,偏偏周身散发的气质和犀利如刀刃的眼神就能震慑住所有的人,他直觉自己只要应错一个字,颈项的人头就会离他而去。
而他的直觉很少出错。
只是这窑子里的姑娘赎身银真的完全不归他管啊!
他也就那么迟疑的一顿,已然磨去闻人复那比黄金还要珍贵的耐性。
“温故,这件事你看着办。”
温故表情一喜,多久没接到公子吩咐的任务了?每天就只能在这小村子游荡,骨头都僵化了,亟需要拿人练一练,把手感找回来。
他的神情愉快至极,不待流哥反应,又把人拎走了。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盛光耀夫妻被闻人复强势逼压的手段给骇得呐呐无语,几句感谢支吾了半天才说完,就把堂屋让了出来。
这少年的气势太强悍,他们真的扛不住,所幸女儿似乎无所感,就让她帮着招呼贵客。
阿瓦是第一次见到闻人复,但是她知道自己因为这人和姑娘赎身有望,以后不用再像过街老鼠那样躲躲藏藏,便脸上带笑的去沏茶了。
如今的盛家,大富虽然还谈不上,小康是构得上边了,盛踏雪日前为着饮食极为挑剔的闻人复可能来访,买了好几两贵森森的六安瓜片放在家里,如今倒真是派上用场了。
“如何,这该合你的口味吧?”看着茶香袅袅,盛踏雪笑容谄媚,殷勤的将茶杯推了推。
“不过尔尔。”闻人复瞧着那香气清高,色泽翠绿,形如莲花的六安瓜片,并没有顺着她的意思把茶端起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