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媂元清
赵明月被吓得浑身一颤,惊呼出声,“啊——!”
池婙盯住她的眼睛,声音异乎寻常的温柔,“你阿爹一死,我就是孤家寡人了。明月,你不会不帮阿娘的,是吧?”
赵明月听了这话,像是明白了什么,惊愕地张大嘴,呼吸急促起来。
过了许久,才垂下眉眼,似是出于害怕,不得已低声答道:“当然,我当然会帮阿娘。”
池婙松开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那就好,我喜欢聪明些的人。”
她转身,往殿外走。
“将凌霄殿封起来,昨夜当值的太监侍卫,全部抓起来严加审问,务必拷问出杀害皇帝的真凶!”
命令传下去,凌霄殿内外宫门全部关了起来,由侍卫们层层把守。
王礼等人也都被关进了监牢,严刑逼问之下,那些太监受不住拷打,签字画押,招认了杀害皇帝一事。
随后,池婙召来随行的王公大臣,告诉了他们皇帝被太监谋害身亡的消息。
官员们见到皇帝的尸体,无不惊骇变色,齐声痛骂太监们大逆不道,并宽慰池婙不要太过伤心。
众人商议过后,决定暂且瞒下这个消息,以免引起动荡,待回去都城后,再发办丧事。
最终敲定日子,两日后,御驾回都。
————
皇帝死亡的消息被封锁了,可凌霄殿大白天的宫门紧闭,还增派了侍卫,行宫里的人难免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不过,身在隶虏所的武文秀却不关心这个。
今天是给主管太监孙仁送冰敬的日子,但她为了走皇后的门路,已经用光了所有积蓄。
不幸的是,她最终也没有见到皇后。
武文秀一边给衣服领子上浆,一边想着,要去哪里弄十两银子来。
难道要变卖掉那些古书吗?
可那些书是抄家时,母亲拼了命才留下来的,她幼时的启蒙也多亏了这些书籍。
正想的入神,手臂忽然被戳了一下。
一旁宫女低声道:“文秀,孙公公找你来了。”
武文秀立即回神,转过脸,便看到一个小太监正穿过挂满衣服的绳索,朝她走过来。
小太监客客气气地笑,“文秀姑娘,给咱干爹的冰敬,你怎么给忘了?”
武文秀忙将在浆液中浸泡得皱巴的手指拿出来,在衣服上擦了擦,低声道:“我,我没有钱,求公公宽恕几日。”
小太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这话,你还是亲自给咱干爹说吧,我可不敢做主。”
说完,转身往前面那排房子走过去。
武文秀低了头,安静跟上去,心中忐忑不已。
这孙仁在隶虏所只手遮天,为人最是阴险狠辣,凡是得罪他的人,下场都很凄惨。
武文秀一向藏拙,可上个月,这人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她才女的名声,要以十两一字的价,买她作诗。
让她给这种小人写颂诗,根本就是对她的污辱!
很快就走到了房子前,掀开门前的竹帘,就见孙仁坐在北面的红木圈椅上,身前案上摆了副笔墨纸砚。
武文秀才跨过门槛,那小太监就把门关上了,她立时提起了心,警惕起来。
孙仁脸上堆着笑,眼神却颇有些不怀好意,上下打量她,尖着嗓音道:“文秀姑娘,你别担心,我请姑娘来可不是问你要那十两冰敬,而是仰慕姑娘的文采,想向姑娘讨份墨宝。”
武文秀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孙公公,我文疏才浅,只怕污了公公眼睛,实在不敢献丑。至于冰敬,还请公公宽恕几日,改日我一定加倍奉上。”
孙仁脸色微变,却没有立即发作,而是站起身,在砚台里添上水,慢慢磨墨,“这样,我亲自伺候姑娘磨墨,总能表示我的诚意吧?”
武文秀沉默下来,心中思索,若是就此答应,难保这小人不会得寸进尺,还是尽早脱身,离开此处才好。
于是委婉开口,“并非我要故意推辞,实在是我不会写诗,孙公公太高看我了。”
“够了!”孙仁猛地摔下手中的墨条,眼神阴沉无比,快步朝武文秀走过来。
武文秀寒毛直竖,立即后退,手才抓上门框,头发就被猛地扯住,头皮一痛。
孙仁扬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少给脸不要脸,你一个贱婢,跟我装什么清高?”
武文秀只觉脸颊火辣辣的疼,意识到此时软语示弱也无用,当即直视孙仁,怒道:“虽是寒微骨,铮铮不可催。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这个中饱私囊压榨下人的太监写诗!”
话落,腹部就挨了一脚,身体摔倒在地,紧接着,一只脚踩上了她的手掌,用力碾压。
这动静并不小,可门外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没有。
孙仁满面狰狞,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装才女的表子,还敢瞧不起我?你若识相,就乖乖与我做个对食,否则,我就扒了你的衣裳,将你丢去门外,叫众人瞧尽你的丑态!”
武文秀咬紧了唇,喉间涌上腥味,鲜血*溢出嘴角,从未被如此折辱过的她愤怒不已,剧烈的仇恨甚至盖过了□□的痛苦。
她挣扎着跪坐起身,厉声开口,“孙仁!我告诉你,皇后已经看过我的诗作,我迟早会得到皇后的召见。今日你要是敢凌辱我,来日我飞黄腾达,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孙仁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哈哈!皇后?你少发痴做梦了!皇后过两日就要回去都城了,她要真有心提拔你,早把你从隶虏所捞出去了,还会留你在这里浆洗衣服?”
武文秀顿时呆住,皇后要离开行宫了?
“不,这不可能!”
“凌霄殿被重兵把守着,只怕是圣上病入膏肓了。这么大的消息,你竟都不知道,还在这做什么飞黄腾达的春秋大梦,真真是笑死人了!”
武文秀听到这话,只觉心底那一抹微弱的希望之光,彻底熄灭,身体一软,再次瘫倒在地。
眼泪从她那双忧郁且绝望的眼睛里缓缓流出来,冰冷的泪水和嘴角的鲜血混在一起,可笑又可怜。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处境?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是罪人的女儿,所以她就应该任人欺凌,永世都不能翻身吗?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一道清亮且强硬的声音响起。
“把门打开!”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第6章 召见
门从外面打开,热气涌了进来。
孙仁怒气冲冲地抬头看去,就见皇后跟前的大宫女丹映冷脸站在门前。
他脸色陡变,满腔怒气都飞去了爪洼国,额上冷汗涔涔,“丹映姑姑,您贵人事忙,有什么事派人吩咐一声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来了?”
丹映看见倒在地上的武文秀,冷笑一声,“我若是不亲自来,怎么能知道你孙仁如此胆大妄为,连主子要的人都敢迫害呢?”
孙仁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虏才该死!虏才实在不知道文秀姑娘是皇后要的人,若是知道,就是给虏才一百个胆子,虏才也不敢欺负她啊!”
丹映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武文秀身前,将她扶起来,“文秀妹妹,你没事吧?”
看着突然出现的丹映,武文秀简直难以置信,皇后……皇后真的要召见她吗?心中的愤恨瞬间化作狂喜。
她紧紧抓住丹映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唇角却微微笑着,“丹映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我的。”
丹映正要开口,却见她手指破皮流血,指甲开裂,连忙执起她的手,取出帕子,将伤处轻轻包住,“是我来晚了,才叫妹妹你受了委屈。”声音满是愧疚和疼惜。
武文秀摇摇头,“这不是姐姐的过错,而是孙仁这人太可恶,他向我索诗不成,便殴打于我。”
“原来是这样,那这人当真是该死。走吧,咱们先去见皇后,待会再来与他算账。”
丹映携了武文秀往外走,门外那个小太监早吓得在滚烫的石砖上跪下,额头紧贴着地面,一动也不敢动。
而孙仁听到“算账”两个字,立即想起了皇后的狠戾手段,眼前一黑,当即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他给几声带着哭腔的“干爹”叫醒过来,睁开眼睛,就见他那没根的干儿子正抱着他胳膊直晃,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孙仁一把将他抓住,颤着声音问:“你之前跟我说,那个挨了皇后抽鞭子的典厩令,后来怎么样了?”
小太监愣了下,才回答:“当天晚上,就死了。”
孙仁心里一阵发毛,脑袋嗡嗡直响,险些又晕过去。
他哆嗦着腿站起来,“快扶我去,去皇后宫里,我得亲自去请罪。”
小太监立刻搀住他,走了出去。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皇后宫门前,当然,宫门他们是进不去的。
孙仁脱下衣服,光着上身,就在宫门前的长街上跪了下去,烈日当空,直晒得他头晕眼花,两股战战,却也只能咬牙坚持。
————
武文秀跟在丹映身后,穿过日影斑驳的回廊,来到主殿。
一想到马上就能亲眼见到池皇后,见到这个以一己之力搅弄朝政的女人,这个能够改变她命运的女人,她就激动不已。
拼命呼吸,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走进殿内,只觉凉风习习,细密的白雾从晶莹剔透的冰山上散开,瞬间带走了她身上的热气。
屋里站了许多人,却没有一点声息,耳边只能听到丹映回禀的声音,“主子,文秀姑娘来了。”
武文秀头垂得更低,眼角余光里,只看见高座上那人一点玄天色的衣角。
她立即伏跪下去,四体投地,“婢女武文秀,拜见皇后殿下。”
池婙见武文秀向她行此大礼,心中微讶,语气温和道:“起来吧,赐座。”
丹映搬来凳子,让武文秀坐下。武文秀道了声谢,坐了半边凳子,随即垂眉敛目,安静等候问询。
池婙忙着清理皇帝那个老登,若不是丹映提醒,还真把这人给忘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起武文秀,这人光看外表,就是个柔顺怯弱的小姑娘,然而她的诗全不是这么回事,相反,疏狂锐利的很。
池婙缓声开口,“你的诗的确不错,文采斐然,我身边也正好缺个有学识的人。不过,比起考校你的学问,我更想知道——”
顿了下,再开口,声音骤然冷冽起来,“武文秀,你想要什么?”
武文秀抬起头,猛地对上池婙的目光,刹那间,她有种被猎人盯住的危险感觉,心跳加速。
好一会,她才缓过神,静心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想要什么?
她自负文才,想要一展所长,而不是埋葬在行宫里,潦草一生;她心怀大志,想要执笔为刀,而不是消亡在历史中,籍籍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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