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媂元清
灵琼感觉到这目光,便是一阵头皮发麻,她已经预感到池太后看到梅老六那些人的话会多么生气了。
可是身为太后的耳目,她必须如实汇报,任何隐瞒都是不可接受的。
因此,她只能看着池婙拿起那份案册缓目看过去,等待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池婙很是安静地看完了,接着将案侧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轻响,却在灵琼心中激起一阵骇浪。
池婙目光冷冷的,声音更是冷冷的,“诽谤者,一律处死。”
灵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是。”
听到池婙这极其冷酷的命令,官员们的头埋得更低了。
前年李相倒台,去年甄睿才被杀,牵涉其中的官员不知道死了多少,如今池太后只是想处决一些忤逆不顺的百姓,他们根本没理由,也没那个胆量反对。
想要保住脑袋,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反正铡刀暂时还没落到他们的头上,何必自找麻烦呢?
可偏偏就是有人想自找麻烦。
御史令孙男建越班而出,慷慨陈词道:“陛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您就算杀了他们,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反倒会失了民心。百姓之言虽然悖逆,却并非全无道理,还请陛下倾听民心,顺民而为,如此国家方能长治久安啊!”
池婙冷冽的目光倏地刺向孙男建,“那照你的意思,该怎么做呢?”
殿中官员也全都目露惊讶地望向孙男建,他怎么敢犯颜直谏的?
要知道孙男建官拜御史令,不过是从六品的官职,这之前他一直在地方为官,三月份才升职调到了都城。
就是这样一个毫无靠山的人,却在众臣都沉默的时候,跳出来跟池太后唱反调,真的不是找死吗?
难道他以为这样做可以显得他光明磊落,从而让池太后对他心服口服,给他升官加爵不成?
虽说祖训不杀言官,可也不看看池太后像是会遵循祖训的人吗?
众臣心里暗自泛起了嘀咕,冷眼看着孙男建,要看他怎么回答。
孙男建敢于犯颜直谏,并非是想要当显眼包,而是因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皇帝党,最是信奉三纲五常,骨子里就反感池太后一个女人掌权。
他在地方当官时,就是正义坦诚、性情耿直的做派,把上峰下属都得罪了个遍,谁也没想到就他这种人还能升官。
可事实上,他就是反池党的一枚棋子,这些官员们不敢与池太后正面抗衡,就把他捞上来,利用他的耿直做派对付池太后。
果然,孙男建一看到机会,就对池婙发起了谏言。
“天子理外,后理内,天之道也,臣以为唯有天子亲政,方能稳定朝局。恳请陛下顺应天意,还政于圣上,以安天下民心。如此一来,相信民怨自会不平而息。”
孙男建说完,腰又挺直了一分,不卑不亢地看着池婙,心中一片坦然。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池太后但凡还有点人性,自然会羞愧万分,向民请罪的。
到时候,他就是拯救万民的功臣,不对,功臣不功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挽救无辜百姓的性命。
他勇于直谏的节气必将为世人赞颂,流传千古!
殿中众臣听了他这话,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他是真不怕死啊。
不过,他如此直言,说不定池太后不敢轻易对他下手呢。
否则这边招致天灾的民愤还未平,那边幽禁天子残害忠臣的浮言就起来了。
池太后也不想被人骂残暴不仁吧?
可惜,池婙要做的就是这残暴不仁的暴君。
反正坐在这位置上,总是要挨骂的,那她干脆就当一回暴君给你们看看。
她一眼就看穿了孙男建这人,是想要求名,她偏不给他这名。
池婙眯起眼睛,望着孙男建道:“人神共愤,天地难容——他梅老六一个平头百姓,若是没有人指使,怎么可能说得出如此工整的话?我看□□,是人祸吧。”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已经带上了肃杀之气。
灵琼立刻大声说道:“陛下,这事肯定是有人指使的!谁都知道圣上年幼多病,不能理事,而今内忧外患,孙大人这时候提出还政于圣上,分明是想祸乱我大荣王朝!”
池婙扬起微笑,只是这笑却有些阴冷,她轻声问孙男建,“告诉我,是不是你指使的这些百姓?”
孙男建一怔,随即意识到池婙这是要构陷他,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愤怒和惊惧。
堂堂太后,行事怎么可以如此无耻?
他扑通一声跪在池婙面前,声音发颤,“臣没有指使任何人!”
灵琼看着他,一声冷笑,“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还不敢承认吗?主子,把他交给我,我保教他说出实话。”
进了仪鸾司,难道他还想活着出来吗?
孙男建四肢都有些发软了,却兀自强撑着,“臣适才所言,全、全是出自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这番话说出来,本该是掷地有声的,可他声音却因为恐慌而颤抖发软,竟显出几分心虚来。
怪只怪他谏言,只做好了成功的准备,却没有做好赴死的准备。
他举目四望,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视线,甚至还有人拿怀疑的目光打量他。
就好像,他们真的认为他居心叵测。
孙男建撑地的双手开始颤抖,几乎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池太后冷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必审讯了,孙男建犯上作乱,拖下去,和那些逆民一起,赐死。”
这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来,瞬间将他压倒在地。
孙男建难以置信,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大喊道:“不!你不能杀我!我是忠臣,我没有指使任何人!”
灵琼冷冷地看着他,一挥手,金乌卫立刻蜂拥而上,抓住孙男建的手臂,同时堵住他的嘴,防止他再吐出任何污言秽语。
她们用力地将孙男建拖出大殿,他的脚后跟在地面上敲出嗒嗒的声响,令殿中众臣不寒而栗。
跟池太后作对的下场,实在是太惨烈了。
男官们更加畏惧,同时也更加愤慨,一想到他们这些文官什么也做不了,便觉得绝望。
赵明月观察着他们的神情,从中捕捉到了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汹涌,看来这些人很不服气阿娘。
阿娘干脆果断的解决了孙男建,也杀掉了那些反对她的人,可是这会不会激起更大的民怨呢?她忧心忡忡地想。
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把赵纯放出来,也不能让百官知道他已经当不了皇帝了。
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地方和宗室肯定会造反的。
眼下需要有一件事情,来转移百姓因为旱情对阿娘的不满,祈雨不一定能奏效,赈灾也是杯水车薪。
最好是一场战争的胜利。
若是能击退西祈人就好了,这样朝廷也可以腾出精力来安抚百姓了。
赵明月正想着,就听到殿门脚步声急促奔近,“报!紧急军情!”
侍郎飞奔入殿,跪在殿中,双手高举呈上塘报,武文秀上前接过,转呈给池婙。
池婙接过来打开,迅速看了一眼。
赵明月看着她的脸,却见她神情平淡,也不知这军情是喜是忧。
希望是捷报,她在心里暗暗祈祷着。
然而,下一瞬,池婙就戳破了她的妄想,“战争,失败了。左鹰卫将军钱谦率领五万大军,孤军深入,被西祈围攻,钱谦不敌被俘,左鹰卫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
朝中众臣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兵部尚书的脸更是瞬间没了血水。
赵明月直接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左鹰卫可是大荣最精锐的部队,钱谦是怎么指挥的?”
第70章 议和
兵部尚书听到赵明月斥责钱谦,虽还未知情况如何,却是立即站了出来。
大声喊道:“这、这不可能的啊!兵部前天才接到钱谦发来的捷报,说是已经重创西祁军,要对西祁发起最后的总攻,怎么可能转眼间,就全军覆没了?”
西祈的军情急报都是先递到兵部的,怎么今日兵败的消息,反倒是直接递到了池太后的手里。
这叫他想遮掩都不好遮掩了。
而且抵御西祈的军事方略都是他们兵部制定的,打了败仗,他兵部尚书也脱不了干系。
他不在乎钱谦能不能打这个胜仗,只在乎钱谦会不会害他背黑锅。
折了这么多军马,费了这么多钱粮,最后却输了,总要有人来负责的。
池婙看了他一眼,把塘报往案上一扔,“你自己看吧。”
塘报滑出桌案,啪的摔在了地上。
兵部尚书头皮一紧,走上前弯下腰,正要捡,一双手伸过来,先他一步捡过了塘报。
他惊讶抬头,发现是扶光公主,心底顿时有些恼火,却不好发作。
赵明月只是想看看这仗到底是如何打输的。
她并不给兵部尚书脸色,展开塘报,就照着念出来,“唐州失陷,左右虎卫刘衡、李亮将军阵亡,段戎率领三千残兵逃回宁州……”
原来,西祈佯装失败撤退,钱谦为了抢头功,不顾段戎阻拦,率领主力深入追击,反中了西祁军的埋伏,导致全军覆灭,连自己都被俘虏了。
赵明月念完,殿内百官的神情都变得微妙起来,照情报所说,并非是西祁军太凶猛,而是钱谦太无能。
这人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居然连西祈的埋伏都看不破,真是废物啊。
要知道,那可是五万士兵啊,竟然说折就折了。
经此一役,军队锐气尽失,哪里还能是西祈的对手?
兵部尚书当即跪下,大声道:“陛下,臣多次警戒钱谦,西祈王狡诈阴险,宜守不宜攻,谁知钱谦竟擅作主张,轻敌冒进,以致大军惨败。臣有失察之罪,还请陛下责罚。”
仅仅是失察之罪?看似请罪,实则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别人的身上。
池婙看了他一眼,没说罚,也没说不罚,只是问:“如今还有谁可以对付西祁?”
当初嚷着一定要把西祈打服的文官顿时哑了声,事到临头,还真没几个人敢上阵杀敌的。
这时,户部尚书站了出来,“陛下,这样一直和西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军费开支太大,不断加征赋税,百姓也负担不起啊。而今军队新败,咱们没有人、也没有钱再继续打下去了啊。”
跟着,就有人附议,“是啊,西祁铁骑勇猛难挡,周边小国又一直虎视眈眈,北边又是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实在不宜再与西祈作战。”
池婙挑了挑眉,“哦,那你们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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