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筷子尖夹着的豆腐泡一下就不香了。
姜冉放下筷子,命令:“把衣服穿上。”
“腰还上药。”少年脖子上挂着汗巾,随便捡起来擦擦水,“真的疼。”
“上次给你喷药,摸了下你的腿恨不得把腿砍了。”姜冉扔了筷子,絮絮叨叨站起来去抽屉里拿了上次没用完的云南白药,“说吧,这是又是谁给你出的昏招?啊不用说,我知道,公园道具、昏招,还能是谁,告诉赵克烟——”
她面无表情,拼命摇晃手里的云南白药喷剂。
正摇的开心,眼前一黑,带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一团暖烘烘的东西靠近她,压住了她手里的云南白药——
大手轻而易举包住了她的手,拇指压在她手腕动脉,药瓶摇晃滚珠碰撞的声音静止。
“喂!”
她神经紧绷猛地抬起头,然而却没想到两人靠得那么近,他正巧低着头,唇瓣猝不及防扫过他的下巴。
比方才扫过腰间更轻柔的触感。
他垂眸盯着她的唇,目光懒散昏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她面色逐渐染红,压低了嗓音,带着前所未有毫无威胁力的警告:“放手,听见没?”
他没放。
“放可以,你先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拉着她的手,有些粗糙的拇指腹甚至若有所思地搓了搓她柔嫩的手腕,搓起一片泛红血色。
他发现了,她就是个软硬不吃的奇怪生物。
用赵克烟教那套没用的——
她懂什么呢,嗅到不对劲转身就跑掉了。
现在他决定来硬的了。
难得地没有撒娇或者耍赖,而使用对外人惯用的、不好糊弄的漫不经心语气问,“姜冉,我又不急着参加下届冬奥会……为什么那么反对我玩儿公园,能不能给个正当的理由?”
他声音沉缓。
手上动作明显也跟着放慢,气氛之中自然而然地沾染上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氛。
“我是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公园还是刻滑,我不觉得这两项有什么冲突的,老烟明明也兼顾得很好。”
他在说什么,她都没怎么听进去。
她也是本能地察觉气氛有所改变。
现在姜冉开始怀疑他这种无意间就想蹭蹭的转性到底是不是赵克烟教的了——如果说浴室那段那很有赵克烟的气息,那现在……
他就像是一头摇着大尾巴想要讲《狼外婆》床头故事的狼。
哪怕尾巴不能像狗子们一样翘起来,却还是在很卖力地摇摆,眼神漫不经心却很是执着,大有“我好不容易活着来到你门前,今天讲话必须讲清楚”的味道。
姜冉:“你先放开我。”
他掀起眼皮子扫了她泛红的鼻尖一眼,眼中有宽容一闪而逝,手一松,她便飞快缩回手。
“公园道具在滑雪里危险指数最高,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姜冉深呼吸,缓缓吐出胸腔里的憋闷,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我不希望身边再有任何人受伤。”
她停顿了下,无力地笑了笑,“虽然极限运动么,最终好像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离开。”
如果不想失去,一开始就干脆不要?
因噎废食。
他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因为林霜?”
猝不及防,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他看见她瞳孔缩聚。
要不是被逼急了,他可能压根……
不忍心问她。
可这个问题不可能永久就这么拖延下去,得不到答案,就像是胸口一处不能愈合总在流脓的伤疤。
往后退了步,在餐桌椅子上坐下来,他抱着胳膊,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足够冷情:“你喝醉和生病的时候一直在叫这个名字,然后使唤我像使唤狗一样……这些我不跟你计较,我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不是林霜。”
“对不——”
“我说这个是要你道歉吗?”少年垂眸,自嘲般地笑了笑,“再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看来,我是不是你徒弟?”
“……”
“还是从始至终,在你眼里,只有林霜配得上这个身份啊?”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缓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抬眼,盯着不远处低着头盯着自己脚尖不说话的女人,他将手上的云南白药罐子放在餐桌上——
“啪”地一声轻响。
她吓了一跳。
肩膀紧绷地本能抬头望向他,面色微微苍白,眼中有从未见过的回避。
然而平日里活蹦乱跳、总围着她各种奇怪举动的少年这次却没有再来哄她,他只是饱含失望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穿衣服,转身出门。
饭都没吃。
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啊。
盯着空无一人的玄关,姜冉茫然地心想,吵架了。
第49章 七日战争
自从那天扭头就走,北皎这个崽子很有骨气地连续一周没有回家,听说他睡在了「无我」酒吧的杂物间里睡了四天,第五天,被一个在广州融创公园认识的公园仔接回了家。
他交男性朋友倒是挺不含糊的——
大概是因为这年头单板滑雪玩儿公园的多少都跟单崇沾亲带故,而单崇就是个脾气古怪又难相处的,大家都已经被PUA了个彻彻底底,这回来了个同款,所以众人接受度那是相当良好……
好像都还挺乐意带着北皎玩。
于是这几天他忙得很,白天顶门雪好的时候练刻滑,有时候自己练有时候跟老烟学;
下午雪不好了,就去公园蹦跶;
等公园蹦累了,直接换衣服,地铁「无我」打工。
每天的生活安排都相当充实。
以上,来自宋迭的情报。
此时姜冉生理期已经结束,并且在家自我颓废了整整七天,宋迭向她发来上课请求,理由是没人带他自己瞎滑已经快要瓶颈,后刃能碰着雪了,但是总觉得自己的姿势不太对——
令他如此焦虑的原因是,北皎的后刃已经能摸着雪了,并且姿势肉眼看是对的。
他怎么学的呢?
老烟不在的时候,他有什么不会的了,又不愿意找别人问(实际上连老烟他也不怎么问),就自己蹲在角落里,上短视频APP偷偷下载姜冉的滑行视频,放到手机里,进度条拉着一帧一帧剖析。
“那他怎么就能知道自己的姿势是对的?”姜冉很好奇,“你却不知道?”
这就是北皎的变态之处——
他一但觉得哪里不对,就会随便找个路人帮自己录一段视频,然后拿着视频某个他不对的瞬间的姿态,截图。
然后找姜冉的视频,哪怕扒拉二十个视频,他也要找出一个完全同角度的,截图。
然后直接用美图软件拼图,一上一下,对比自己的照片和姜冉的照片。
最后,就是大家来找茬环节。
姜冉:“……”
确实好变态。
他们在讨论到这个深入话题的时候,人已经坐到了雪场。
此时是下午两点钟,是姜冉熟悉的作息节奏。
将近一周未见,雪场并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她慢悠悠地换了鞋,听完了便宜阿弟努力刻苦的自强之路,满脑子就一个想法:一会儿雪道上遇见,会不会很尴尬?
……好想把他铲飞啊!
……
其实姜冉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按照北皎的全新课程表,下午两点多这时候,已经是他愉快的玩儿公园时间。
这七天下来,北皎已经能飞一些小台子了——
踩着板子从出发点滑下来,放直板,到了坡上乘着牛顿第二定律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缩腿,做一个简单的摸板前刃花式动作,而后舒展,落地。
最后,赢得小部分同玩公园的人的欢呼。
几天下来,北皎发现都是单板滑雪,好像各种玩法气氛又不完全相同,其他玩法不会有人在你完美完成了一次表演后,向前来与你击拳。
刻滑更不用说了,大家爱的就是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的速度与激情。
“可以啊!”又一次的飞台成功后,大头对着北皎竖起大拇指,“马上就要成大佬了,淦!等晚上我回家翻翻还有不有闲置的你能用的公园板,送你块,就不用总问老烟借了!”
北皎弯腰摘了板,气喘还没那么平缓,闻言说了声“谢了”又婉拒:“我不拿别人的板,你要是卖,可以打折卖我一块。”
“那你刻滑板哪来的,BC的RX挺贵的,听老烟说,不是大一学生吗——”
大头的声音从旁的传来。
而俗话说的好,白天不讲人晚上不讲鬼,北皎没来得及回答刻滑板来历,就看见送他刻滑板的女人从刚刚打开的冰箱大门走了进来。
时隔七天没见,北皎以为自己能冷心冷肺冷静面对,实则在她走进融创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收回了目光……
甚至想往大头身后躲。
大头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毕竟这些天他们这些人除了赵克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北皎的刻滑到底是跟谁学的,好像认识他那天他就是一个人。
这会儿问北皎怎么了,他也不说,就是狗狗祟祟地把自己的护脸戴上了,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就差眼睛没戴雪镜。
“……虽然不知道你搞这出是在躲谁,”只敷衍地戴了个头盔、像个二流子似的大头上下打量他,“但你这电线杆似的身形,你觉得一眼望过来,有几个超过一米八的大老爷们能和跳台和杆子相爱到难舍难分?我们这以前崇哥有一米七八已经算最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