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浼
除了姜冉,对于刻滑圈子还有哪几个名人北皎基本都不认识,所以无所谓自己抽到的对手是哪盘菜——
拿了抽签单,确认了自己被放在第十组出场,他就坐着缆车上山了。
到了山顶,坐在地上重新系雪鞋加热身,他压根不关心自己的对手在哪、看上去猛不猛,只是全程盯着裁判席方向,手揣在兜里,慢悠悠往自己座位走的女人……
她看上去满脸轻松,到了裁判席,有个看着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同样挂着裁判牌的男滑手很绅士风度地替她拉开了中间那把椅子,她侧脸冲着对方笑了笑,与其交谈甚欢,顺势坐下。
“……”
北皎带着一肚子无名邪火,收回了目光。
十分钟后,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因为没有计时环节,一般平行大回转在赛道上会安装的两个计时器也免了,参赛选手们在刚刚安放好的出发台站好,一声令下就可以出发——
第一组选手拟定了整个比赛的画风,身处蓝色赛道的那个参赛者在第二个旗门就没控制好弯型,出弯时人速度太快整个摔飞出去撞到护栏!
周围的人纷纷惊呼一声,主持人也“哎呀”一声聒噪地在话筒里喊:【怎么摔了呢!救援队!】
北皎却默默松了一口气:看来参加比赛的人也不全都这么厉害。
他靠在山顶护栏边,抱着胳膊冷眼围观前面几组的人滑完——
本来路线不长,滑行速度快,哪怕是算上各种乱七八糟的意外浪费一些时间,到第十组,也不过是过了半个小时。
北皎听见主持人用麦克风,大声地念他的艺名:一只土狗选手。
他戴着护脸,完美地掩饰了眼上的一切情绪——在全场的哄笑声与对手茫然的注视中,相当严肃地来到出发台。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北皎的对手他也没见过,一身黑色的修身雪服,中等身高,体型偏胖,用的GRAY红树,这板在刻滑板里已经属于最沉、最硬、最宽的天花板,天生为刻滑而生,姜冉也有一块,就摆在客房、他的床头。
北皎只往旁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调整了下护脸,抬了抬头盔,双手扶在出发台栏杆上。
目光专注锁定之前在心中规划的滑行路线。
此时,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北皎双手扶住出发杆,身体微微下压,他最后抬眼看了眼半山腰位置姜冉所在的方向——
大脑摒弃杂念,剩下的,只有胸腔之中心跳之声。
一声哨响,心猛然收紧!
撑在出发杆上的少年双手一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射出,他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和耳边雪板滑过雪面发出的巨大声响!
【出发了!两名选手速度都不算特别快!北斗星选手稍稍领先一点点!】
前面第一个旗门,他因为不太熟悉过旗门的路线,余光可以瞥见他有稍微落后对手大概半个身位——
然而到第二个旗门,他的路线变得试探性更贴近了旗门一些!
此时,他距离对手越来越近!
【我们可以看到,土狗选手还在调整路线,他在追!】
变化是从第三个旗门开始的,从第三个旗门出弯开始,他仿佛就确定了自认为最佳的过旗门路线,于是在同一时间,他原本还有些展开、紧绷的身体放松了!
【啊!从第三个旗门开始,土狗选手的滑行姿态发生了改变——JSBA!原来是JSBA!之前因为他重心高,我都没怎么看出来他滑的是哪种滑行!】
主持人吱哇乱叫的呼声中,众目睽睽,只见此时因为路线问题已经与对手齐头并进的少年突然身体往下折叠压低——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重心变低,板立刃变高,滑行速度突然增快!
每次过旗门平行,都可以看见他的手如蜻蜓点水拂过雪面!
弯外,因为板刃吃雪过深,板尾溅起的雪飞得两米多高,直接飞跃横跨这边这个赛道,糊了已经落后他半个旗门的对手一脸!
对方猝不及防,直接因为雪尘糊脸影响了比赛节奏,在倒数第二个旗门的时候滑着偏离了路线,自己放弃了比赛!
现场一片哗然!
与此同时,北皎已经顺利到达终点,因为速度过快,过了最后一个旗门,他后脚轻轻一蹬,一个急刹,接一个手触地倒滑,而后在速度减弱后,轻轻一蹦,雪板卡着前刃,停了下来!
【恭喜一只土狗选手!获得本次比赛胜利!】
麦克风的威力下,新的艺名以荣耀的姿态响彻冰箱上空!
北皎:“……”
还好过几天就开学了暂时不会回冰箱丢人现眼.JPG。
……
北皎的比赛止步于八进四,这次跟运气没关系——
广州融创本来就是刻滑滑手的天下,在此地圈内高手云集,除了还留在哈尔滨融创和成都融创加起来不超过十位数的大佬,这边基本算是比赛含金量最高的分站。
他能到八进四已经很不错了。
比赛完,他也没多少遗憾,弯腰摘了板,脑子还浑浑噩噩的,回头看了眼在半山腰、高级道与初级道接轨平地的裁判席,他犹豫了下,拎着板,又坐只到那片平地的魔毯上去了。
站在魔毯上,耳边是魔毯的运行声,他开始后怕姜冉嫌东嫌西,甚至心想:要不先回去算了?
魔毯缓缓前行。
此时八进四的比赛刚刚结束,眼看着进入半决赛,选手们得到了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没办法,刻滑认真滑的话,腰、腿、腹同时发力,还是挺累人的,而前几名选手都赛了好几轮了,是应该适当休息。
参赛选手们休息,裁判们坐在旁边闲聊。
北皎下了魔毯,一眼就看见被众多男滑手众星拱月似的坐在中间的姜冉,她手套扔到一旁,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一片不知道谁给她的暖宝宝,揉来揉去推着玩。
他面无表情地从后面靠近。
与此同时,坐在姜冉左边,刚才给他拉椅子的男滑手一边核对勾选半决赛选手名单,在看到“一只土狗”这个名字时,叹息了句:“这个可惜了。”
姜冉伸脑袋看了眼,在看见他笔尖下面点着的名字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男滑手的笔在纸上点点点:“这土狗还行,有点意思?刚才第一把我就看出来他应该是纯纯第一次过旗门的新手,前两个旗门还在试路线呢——但凡去过哈尔滨融创试过一次旗门,也不至于跑比赛里来试啊?”
北皎一听就想捂这人嘴,心想完了啊,这女人估计要开始冷嘲热讽。
没想到,凑到男滑手身边,姜冉只是捧着暖宝宝,“嗯”了声,看着有点乖巧地点点毛茸茸的脑袋:“是第一次啊。”
她居然肯说人话?
北皎惊了。
此时,男滑手还没听出姜冉笃定的语气,就以为她跟自己一样的分析,叹了口气继续道:“摸清套路之后,他那个路线规划、施压和起身时机都挺好的,滑行姿态也挺标准,刚才输给速星可能也是运气不好——”
“不会,”姜冉语气淡定,“速星老滑手了,都滑几年了?这只狗崽子才滑两个月的拿什么比?”
“……两个月?他就滑两个月?两个月成这样?”男滑手也是一愣,随后终于反应过来了,转头望着姜冉,“不是,什么情况?认识啊?”
姜冉“啊”了声,眨巴了下眼,停顿了下。
“认识啊!”
她唇角一翘,笑眼弯弯,一语惊起四座。
“我徒弟嘛!”
第52章 陪你长大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在雪圈,很多有名气的滑手,手底下的徒弟没有一百也有几十,跟桃李满天下、好为人师表也没多大关系,就是他们会打着“收徒”的名义,实则其实也就是变相开班赚钱——
一般人找滑手上课,可能会收八百块一个小时,这是一种收费方式;
另一种收费方式是拜师,大概就是一次性给个几万块钱,然后整个雪季就跟着师父,在师父没有课时要上、自己滑的空闲时间,跟屁股后头一块儿滑,从而得到指点。
不知道谁发明出来的这种“师徒”关系,不是说不好,就是多少有些变味。
而众所周知,这套路在姜冉这不太好使。
曾经无数人想要给她塞钱当她徒弟,有的是奔着她的名气,想以后独立门户后打着她的师承接课赚钱;
有的是想跟她一块儿滑;
有的是真的想学东西但是又不想按小时交费觉得那样不划算;
甚至还有的花三五万的就想跟她发展一下更上一层楼的亲密关系——
姜冉向来都是眼睛都不眨的拒绝。
她可以有很多的学生,但是被她承认的徒弟一直都只有林霜一个。
……后来林霜没了,“徒弟”这俩字成了她的禁忌。
——“姜冉没徒弟,一个都没有”这件事,成为国内刻滑圈的一个共识。
而如今,当她捧着脸笑眯眯又语气自然地说出“徒弟”,大家当然都吓得神志不清,有些人开始拼命回忆刚才那只土狗长什么样,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他捂得太好了,头盔、雪镜、护脸戴的整整齐齐,就露出一个鼻尖……
最绝的是人家用了个稀烂的艺名,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完全神秘。
有人支棱起来,伸长了脖子在周围试图找寻那个土狗的身影,然而看了一圈,都没找着他人在哪……
当然找不到。
因为他蹲下了。
就在实心软垫护栏的另外一边,身形高大的少年第一时间以护栏作为掩护,像是变态似的抱着自己的板蜷缩着蹲在角落,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
北皎:“……”
当初打开电脑查高考分数的时候,他心如止水,一点也没觉得十二年寒窗苦读,就觉得应该如此。
但现在他内心涟漪激荡,眼里几乎就要喷涌出眼泪。
满脑子都是这两个月在雪道上打得每一次滚,摔的每一个跤,酒吧杂物间里彻夜难眠地追蚊子,大头家俩大老爷们避无可避躺一张硬邦邦的床……
越想越觉得委屈,同情自己,抱紧自己。
他也太不容易,但这一刻都值得了。
奥运冠军都都没他感慨多——
闭上眼,脑海中都是那女人笑的很好看的脸蛋,她双手捧着暖宝宝,整个人看上去温暖又柔和,仰着头对别人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徒弟嘛!
……现在姜冉要他的肾,他也会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