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入江
栗瑾看着怀里越来越多的礼物，一时间手足无措, 呆滞地看向面前黑黝黝的镜头。
“锦鲤，笑一笑！”
栗瑾顺着声源处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 庆幸自己在香岛接受很多次采访，熟悉突如其来的闪光灯和相机。
饶奉贤注意到角落的插曲，嘴边的话语一转：“看来我们霍将军还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不过大家别被美貌迷了眼，以免发生事故。”
导演诙谐的说辞惹得在场的人笑了起来, 栗瑾趁机站起身走回团队, 她口袋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场务看见栗瑾手里一沓信封, 笑着打趣：“小栗要是转行当演员也能家喻户晓。”
“还是算了，我不擅长面对热情的陌生人。”栗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垂头整理手上的信封, 打算带回去看。
饶奉贤身为有名的国际导演，枯燥的古代史电影仍然有不少人前来捧场。
电影开头是少年骑在白马身上, 手持弓箭, 准确地射到靶心。
“好耶, 我赢了！”少年举起手里的弓, 转身向后面的伙伴发出欢呼, 清亮的凤眸盛满了欢喜。
栗瑾坐在前排，撑着脑袋看自己第一次出演的电影，她的片段略有删减，封冠军侯的地方改成了成年演员饰演。
成年版的霍去病是科班出身的戏骨扮演，容貌没有她出众，但气质和演技不错，没有让人觉得出戏。
荧幕黑了，电影结束，掌声在电影院响起。
电影院的灯光亮起，坐在第一排的演员纷纷起身，对后面的观众表示感谢。
票房一路直线攀升，影院几乎达到场场满座的地步。
栗瑾没有参加剧组的庆功宴，直接乘坐飞机回到伦敦。赛马的休赛期即将结束，她需要尽快熟识欧文给她匹配的赛马。
到了伦敦第一件事，栗瑾把饶奉贤给她的纯金金牌交给沈识宴：“我觉得太贵重了，不能收。”
沈识宴颠了颠手里的金牌，还给栗瑾：“收着吧，反正他不缺这点钱。有奥运冠军给他宣传，他高兴还来不及。”
“可我又不是影后级别的演员，票房大卖跟我关系不大吧。”栗瑾看着手里的金牌说道。
“谁说的，影后年年都有，奥运会四年一届，拿到马术冠军的亚洲人只有你一个。”沈识宴不甚在意地回道。
栗瑾想起仲毓：“我遇见毓姐了。”
沈识宴挑眉：“毓姐？”
“师母让我这么叫的。”栗瑾摸了摸脑袋，她猜不着两个人心思，只能顺着大人来。
“我说她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提醒。”沈识宴揉了揉太阳穴，想到前天晚上接的电话。
“她是婉姐的律师，我听说她正在帮婉姐打造谣的官司。”栗瑾说道。
“造谣？”沈识宴看着学生清澈的眼睛，他坐在沙发上示意栗瑾坐下来。
栗瑾坐在沈识宴对面，常年在外比赛，教练大多数担任父母的身份，基本上沈识宴说的话，她都会认真听。
“你知道什么是名誉权吗？”沈识宴给栗瑾倒了一杯水。
栗瑾端起杯子，用杯盖撇去上面的茶叶：“不知道。”
“只有名誉受损就可以告对方，以明星的身份很容易告赢。”沈识宴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学生，他不介意撕开成年人的假面，让孩子看见真实的世界。
栗瑾喝水的动作停下，她看向沈识宴，脑子转悠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个人不一定是编造事实。”
她眉头紧皱，想到江芝婉在剧组对她的照顾：“婉姐不是那样的人。”
沈识宴目光深沉，他盯着栗瑾的眼睛：“你觉得我怎么样？”
栗瑾直视沈识宴的眼睛：“你是很好的人，我心目中最好的教练。”
“你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和仲毓冷战。”沈识宴面色柔和，身体倚靠在沙发靠背，看到学生眼里的好奇。
“仲毓在大学期间有一个相爱的男朋友，他们家境相配，志趣相投。”
“我对仲毓一见钟情，利用计算机技术盗走仲毓未婚夫家里公司的绝密资料，卖给了对手公司，导致那个男人家庭破产。”
栗瑾的手渐渐变凉，她觉得沈识宴冷淡的脸变得可怕起来，但她没有起身离开：“后来呢？”
“后来那个男人承受不了打击，一蹶不振，从此失去了消息。”沈识宴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沙发扶手，神色平淡得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仲毓知道这件事后和我大吵了一架，我们四年没有交流。”
他看向神情凝重的学生：“那么，锦鲤……”
“你现在觉得我怎么样？”
栗瑾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觉得教练不是很坏，毕竟言情小说里男主是把女主家里的公司整破产，强迫女主嫁给他。”
“你和毓姐是经过相爱才在一起的。说明毓姐是喜欢你。”
“即使那个男人被卖到缅甸，你也不觉得我很坏吗？”沈识宴看着努力为他辩解的学生，心里有点感动。
在他眼里，栗瑾相当有正义感和爱心，不然为什么会救下星辰大海。
栗瑾话语卡壳，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应该谴责沈识宴这种阴暗的做法，可因为对方平常对自己尽心尽力，她下不去手大义灭亲。
“锦鲤，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沈识宴走到栗瑾身边，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对你好的人，可能对别人很坏。”
“你眼中的好人，在别人眼中或许十恶不赦。”
“等到你进入国际马术社交圈，你会发现更多难以接受的事物，那时候你要怎么做？”
沈识宴垂眸看着陷入沉思的学生，他不想让小孩见识到人性黑暗的一面，但他的学生肩负国家马术队的未来，不可避免要进行国际社交。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当你选择为国家独当一面，国际比赛不仅仅是代表自己，更是代表心脏部位的旗帜。”
“每个项目的领头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马术是欧洲强项，注定了你未来的社交场合定在欧洲。”
身后的关门声，让栗瑾如梦初醒，她发现沈识宴已经离开房间，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栗瑾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青青绿草，叹了一口气，打开窗户跳出去。锁好窗户后，她往马房跑去。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如果头顶有气泡，现在应该是一团麻线。
人类太复杂了，栗瑾在草坪上奔跑，她想念小马身上的草料味，以及小马毛绒绒的触感。她急需小马来治愈疲乏的内心。
栗瑾走进马房，直奔最里面。
太好了，黑夜没有出去散步。
弗里斯兰马敏锐地察觉到骑手身上悲伤的气息，它耳朵前倾，屈起蹄子顶开栅栏门：【眼睛.emoji】。
“黑夜……”栗瑾上前抱住漫长黑夜的脖颈，脸埋在它的肩部使劲蹭了蹭，“我该怎么办？”
漫长黑夜低头嗅了嗅栗瑾的脑袋，缓缓卧下来，水润的眼睛释放温柔的光芒：“呼呼～～”
栗瑾爬上漫长黑夜的背部，四肢在它身上摊开：“我好累啊。”
“人类为什么要互相算计。那个网友为什么要写那条博客，但是婉姐用明星的影响力去打压一个刚成年的人……”
“教练为什么不能公平竞争，为什么一定要盗走毓姐未婚夫公司的资料？”
她下巴抵在漫长黑夜头顶，发出巨大的叹息：“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事……我不想长大，不想成为讨厌的大人……”
栗瑾坐起身，伸手摸了摸漫长黑夜的耳朵：“你只是一匹小马，人类的想法对你来说很难理解吧。”
漫长黑夜甩了甩微卷的尾巴，鼻子发出哼唧的声音。
“你要说什么？”栗瑾滑下漫长黑夜的背部，绕到它面前和它面对面。
“咴咴……”漫长黑夜用脑袋拱了下栗瑾柔软的肚子，头上出现emoji。
【女孩.emoji】【爱心.emoji】
栗瑾盘腿坐在它面前，好一会儿才明白，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永远做一个小孩？”
漫长黑夜的眼睛闪了闪，头上的气泡开始变化：【红勾.emoji】。
栗瑾心情像是曼妥思丢进可乐桶，她抱住弗里斯兰马：“黑夜，你真好。”
她突发奇想，对聪明的弗里斯兰马提出问题：“我要怎么面对人类？他们对我很好，但他们的做的事情我无法接受。”
漫长黑夜伸长脖子，口鼻部戳了戳栗瑾的脸颊：【猴子蒙眼.emoji】【猴子捂耳.emoji】。
“你的意思是让我选择性失明，选择性失聪。”栗瑾发现漫长黑夜的智慧超出她的想象，不愧是她的马，大哲学家！
她眼前的迷雾被漫长黑夜驱散，顿开茅塞：“对哦，我的人生目标是救助小马。我不需要纠结对我好的人是黑的还是白的。只要他们不是我救马路上的绊脚石，我不必在意。”
“谢谢你，黑夜。”栗瑾在漫长黑夜的脸上啵啵啵，她心神舒畅，靠在漫长黑夜身上拿出手机。
ins的关注列表多了几个人，其中有扎拉公主的官方账号，拉希德王子的私人账号。
栗瑾滑动手指点开两个人的主页，一个标点符号和照片精挑细选，一个充满了豪车和狮子。
她索性找出关注列表所有马术运动员的认证账号回关。
沈识宴站在田园别墅的二层窗口，看着远处没有关门的马房，他转身走回房间。
第二天，栗瑾找到遛马的沈识宴：“我妈妈小时候带我逛过寺庙，看过观音菩萨。当时我问她为什么观音要半闭着眼。”
“她告诉我，菩萨和佛祖不会关注别人犯下的过错，修道本是修自身。”
“常关己过，不盯人非。”沈识宴念出一句话，他鼓励地拍了拍栗瑾的肩膀：“你觉得这是对你最好的路，那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
他以为栗瑾要在道德感上面纠结许久，没想到一晚上睡在马房反而悟出禅意。这也说明，他的学生的心性得到成长，依然恪守本心。
沈识宴想到当初晨曦下策马狂奔的小孩子，他觉得她身上有股仙气。奥运夺冠后，他担心世俗纷扰会损害栗瑾身上的灵气。
不曾想到，少年还是那个冷漠清醒的神袛，不会沾染尘间的泥土。
“想通了就好，未来加油吧。”
栗瑾看着眼前笑起来温润如玉的男人，她想起一件事：“教练，你大学明明是学金融的，竟然还懂计算机。”
沈识宴声线慵懒，脸上的笑容变得漫不经心：“这个啊，我编的。”
“哈？”栗瑾愣住，她死死抓住沈识宴的手腕：“教练，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卖绝密资料？！”
沈识宴挣脱栗瑾的禁锢，在她脑门狠狠弹了一下，语气欠揍地说道：“是的呢，我根本不会计算机。”
栗瑾觉得自己的教练像是被仲言附体：“那…那毓姐未婚夫的公司？”
“我就是仲毓的未婚夫，她比我大两岁，我大学毕业就订婚了。”沈识宴心里爽歪歪，他好像明白为什么熊孩子喜欢捉弄人。
栗瑾头上冒出三个大大的问号，她抓了抓头发：“那你们冷战的原因是什么？”
“当初我们在讨论香菜和香葱哪个更好吃发生了分歧，于是吵起来。”沈识宴认真地回答道。
“可是你们冷战了四年。”栗瑾试图在他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
“因为我们工作很忙，你也看到国家马术队的情况。仲毓是有名的人权律师，找她打官司的人可以排到2014年。”沈识宴耸了耸肩，“我们现在已经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