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某某
他一成不变的白衣黑裤,在华丽金光烘托下,莫名其妙地让白选觉得,白色幽冷、黑色沉寂。此时此刻,他真的就像矗立在凡尔赛宫的大理石神祗雕像那般俊美,但是也如雕像一样了无生气。
听见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夏尔霍然抬头,大概用力过猛,他的后脑勺狠狠撞在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他皱了皱眉,看向白选后却立时露出温柔得令人想画下来当成模板的笑容。
摸了摸鼻子,白选心说话,这不是我的错,谁让你魂游太虚。她拖着行李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门——那扇紧闭的肯定是。另外一扇门大开着,隐有轻柔音乐声。
“您没事吧?”一边貌似关切地问着,白选把手指按在办理入住手续时已经认证过的指纹锁上。门锁“叮当”轻响,这扇黑沉厚重的大门悠然打开。
夏尔笑容微僵,缓缓走近白选,不知有意还是故意,恰好压住门。他哪怕不顾形象,懒散地垮下肩膀靠着门歪歪扭扭站立,也自有迷人风情。
破天荒地没有用法语,他用中文轻声说:“你到的好晚。”无论使用什么语言,夏尔都能把它说得像唱歌一样动听——绝对没有贬意。
“遇上点小事。”白选把行李扔进去,顺便瞟了眼屋里,顿觉无趣。怪不得夏尔带了仆人,这屋子可真大,她一个人住会不会寂寞啊空虚?
“你还没吃饭吧?”夏尔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低下头看着白选。无论看着什么人,他的眼神都同样专注,专注得只怕会让人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你。
就怕你说吃饭,白选在心里嘀咕。“我听说可以点餐,很快就会有人送餐上门。”她微笑着说,“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我记得在您家时,您通常在八点左右就寝。”至于没吃饭等着自己之类的话,她完全可以当做没听过。
白选能断定,只要媒体敢把夏尔的容貌和神情举止公之于众,绝对会冒出大把大把的粉丝疯狂迷恋他。
“阁下?”白选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和夏尔对视下去,那边堪称越老越帅典型的银发老管家正面无表情地望过来。“管家先生在提醒您应该就寝了。”她不惜胡扯。
“原来……你还记得我。”夏尔文不对题地低语。温柔嗓音里有无法让人忽略的伤感,他移开目光,看向白选的居所,“我听说你在金玉堂安了家,一直期盼能接到你的邀请。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们当然是朋友。”白选微笑着说,“我很感谢您对我的帮助。”
“那不是帮助,是交易。”夏尔淡淡地说,“你我都很清楚,那是交易。但我只邀请朋友住进我的家。”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无法听清楚,“是什么让你对我却步?我只想单纯地从你身上感受自由的气息而已。”
你有令人胆寒的野心,所以我不能和你靠得太近。白选沉默不语。她想起元启森对自己说过的话,夏尔和他其实差不多,一出生就背负整个家族殷切的期望。
由于异能者的尴尬地位,尽管夏尔的先辈是五位封号国民之一,但他们的母语却未能成为天舟的法定语言之一,这成为整座凡尔赛城堡无法忘却的耻辱。
前世的白选听说过法国人对法语的热爱,鸢尾花家族有这样的执念她理解。换成是她,如果也明明为天舟的强盛贡献了极大的力量,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让自己的母语成为天舟法定语言之一,她同样会感到郁卒。
这种执著往大了说还牵扯到文明的传承。也许在很久以后,因为越来越少的人使用法语,这种语言乃至整个文明都就此断绝,无疑会成为一些人终生的遗憾。
对于夏尔来说,他不仅要引领鸢尾花家族继续在黑潮纪走下去,而不至于在众多新兴家族的追赶中日渐没落,还承担着振兴文化、延续文明的重任。
他不得不有野心。有野心其实并不是坏事,野心家才能不断造就新的历史,关键在于这种野心要用什么手段来实现。白选无法判断夏尔未来要走的路究竟会涂上什么颜色,在能够看清楚之前,她认为观望是不错的选择。
正文 第二十章二斤牛肉两坛烈酒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白小乖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勤奋是一大法宝。就算大冬天,她也坚持早起温习七杀。不得不说,练习七杀的时日越久,她越发感到这套姜亚口中“猥琐神功”给身体带来的好处。
据内行人士姜亚分析,这套杀人技应该有配套的内功心法,如果能走气,七杀的威力将加大至少六成。不过就白选接触到的鬼字营诸人,哪怕沈三多,也从来不曾听说过七杀有内功心法。如今她和梅家父子行同陌路,自然更不会去打听。
这儿在窗前把七杀练了三遍,白选脑海里刚过了这个念头,冷不丁就看见楼下晨练场里正在跑步的人就是梅半川。她很无语,怎么哪儿哪儿都有梅家父子的影子?
也许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梅半川抬起头,恰与白选没有丝毫情绪的目光相撞。他显然愣住,但白选不耐烦看见这张写着“我不安份”的脸,离开窗户去洗漱。
七点半,电脑管家提醒白选有人正在敲她的门。踌躇片刻,她还是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果然不是梅半川,而是对面夏尔家的圆脸小女仆。
先优美地行了个礼,女仆眨着蔚蓝的眼眸热情地笑着说:“早安小姐,公爵大人邀请您一起用早餐。”
又来了明明昨天晚上因自己的沉默,夏尔很不高兴地回去,怎么今天还来?白选张望,见那边大开的门边,银发老管家路易深深地弯下腰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白选赶紧躲开。身份什么的都是浮云,路易老管家那么大岁数给自己行礼,她两世的年纪加起来也不能承受啊更何况,她如今已经知道天舟注册异能者排名第二的,正是这位老管家。她就纳了闷,怎么这些厉害老头子都喜欢给人当管家呢?
对老人家隐含期盼的眼神木有办法抵抗,白选只好对女仆说:“请转告夏尔阁下,我很快就来。”女仆欢天喜地又行一个礼,迈着轻盈得像跳舞似的步伐走了。
六栋三楼A座这套房与元继理贝幼菁买下的房屋差不多,都是整体楼层。大大小小的房间有九个,一应设施俱全,从卧房的装修陈设可以分辨出哪些是主人房哪些是仆役房。不过这么多房间对白选来说纯属浪费,她一个人爱住哪儿就住哪儿,随便。
打开行李箱,把崭新的制服拿出来,零零碎碎如肩章、领花、身份标牌等等小玩意儿都装上,白选深觉遗憾的是居然没有配套的帽子下发。就是这么小小的与正规军的不同之处却让她觉得很别扭,总认为这军衔掺了水也似。
事实上,钟木兰也曾用无所谓的语气提到过这件事。异能者特种队的肩章相较军队普通建制军官的肩章,质量确实高出一筹。
但是,军中,无论首都直属还是地方所属机甲大队的尉官校官们,他们肩章上的方舟徽章是实打实的黄金或者水晶铸造,不存在镀金或者水晶镶边肩章。为此,若干特别骄傲的机甲士军官,在谈及异能者特种队时,会嘲弄地说那些“伪尉官伪校官”如何如何。
当时白选心里立即产生不妙之感,原来异能者特种队的地位在军方机甲部队面前这么二头一天花满楼的特意叮嘱确然出自担忧之心,因为诸多机甲士们眼中的“伪尉官伪校官”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真说不准会不会有吃撑了的人没事找事。
要不是规定在开会时必须着以制服,白选真不想穿着这身很有可能会惹事的衣服晃悠。好在有车可以开,能避免路上也许会出现的麻烦。
整理妥当,摸了摸自己长长不少的头发,白选直接用挂号牌的红绳在脑后扎了个小辫子,看着清爽利落。自恋地拧了把白里透红的脸蛋,青春就是好呀
九点钟有新年庆典的开幕式,再不能耽搁了。白选关好门,转身瞧去,把无奈藏进心里,脸上还是挂起笑容。
夏尔那边敞开的房门,一溜站了两排共六名男女仆从,见白选晃过来,整整齐齐地行礼,用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语调恭声道:“欢迎白小姐光临”
仆从的尽头站着满头银发的路易老管家,白选见他也要弯腰行礼,赶紧往前一窜,直接扶住了老管家的胳膊。她笑着说:“路易先生请千万别这样,您给我行礼是折我的寿啊”
在凡尔赛城堡,路易老管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面对身为主人的夏尔却从来不曾有任何失礼之处。白选是夏尔很看重的朋友,老管家深觉要郑重对待,这才有对她行礼之举。
既然白选拒绝,老管家也深知华裔的某些传统说法,更知“恭敬不如从命”之说,便客气地笑了笑,用发音不大标准的中文说:“小姐,大人已经为您准备妥当美味佳肴,同时还请了您的熟人一并用餐,希望您能愉快。”
熟人?白选心说,我现在发现的熟人除了夏尔就是梅半川,难道夏尔会请他?带着满肚皮不解,她跟随老管家去往她自己那边指定用不上的偌大餐厅。还没进门,只听见说话声音,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位熟人究竟是谁。
花倾城的大管家周久人是也。老周头仍然穿着他绣了富贵团花的锦锻棉袄,脚下是厚底黑布鞋。白选走进餐厅时,他正神采奕奕地用法语和夏尔交谈。
坐在沙发上的夏尔正对着门,见白选到了,缓缓起身,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对周久人说道:“客人到齐了,周老先生这边有请。”
周久人便扭过头去,笑着站起身,老眼闪动着几分暧昧光芒,又是叹气又是笑:“原来公爵阁下请的主宾是小白选啊偏让我这老头子来当陪客,这不是让我老头子不好意思么?”冲白选笑得露出至少十颗大牙。
“周老先生,好久不见”白选深知这只老狐狸的厉害,生怕他说出什么过份的言词,赶紧上前打招呼,“昨天在新闻里听说国士老先生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可喜可贺呐”
“喜什么?贺什么?”周久人跟着夏尔来到餐桌前,笑眯眯地瞅着夏尔体贴地帮白选拉开座椅,笑意越来越深。见白选诧异地看向自己,他瞪一眼过去,问道,“你和我们满楼少爷是朋友吧?”
“是啊十八把我当妹妹一样看待,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白选笑着说。
“那就着哇”周久人收敛笑意,气哼哼地说,“我家老国士实在是气着了你和满楼少爷那么要好,你又是元家的孩子,怎么能不拎二斤牛肉带两坛烈酒去瞧瞧他老人家?老国士上回还和我唠叨,说元家这小妮很好,他老人家喜欢着你呢现在你说喜啊贺的,有半点真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