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某某
沈三多不以为意地笑,因为举着双手,让他看上去有点傻。但是人太过俊美,就算傻也傻得可爱。他淡淡地说:“在我心里,我的手一直都很干净。”
兽笼旁边因摄于沈三多方才容色而噤声的人们,此时终于找着了能挽回面子的机会。他们大肆嘲讽沈三多,说他这张小白脸的厚度已经连修士盟的复古城墙都比不上。
沈三多微笑着,似乎这些人口里卑鄙不堪的人不是自己。他的泰然自若更加激怒了人们,罪证确凿、自己也供认不讳的贪污犯有什么资格坦然?从人们嘴里吐出的话越发不干不净。
没办法,沈三多就是水晶大区所有资探公会的男人公敌。倾倒在他长裤之下的女人,号称从一岁起始上不封顶。听说他被判刑之后,申请探监的人络绎不绝,并且都相信沈三多这样的人物绝对不会干出挪用公会财产谋私利、出卖公会机密情报以换取财物的腌臜事情。
公会的财产那是资探员们用性命换来的,那就是命。公会机密情报大多涉及重要资探项目,也许就关系着一家公会的生死存亡。沈三多由初阳资探公会从小一直资助到大,完成了资探员学业之后又顺理成章 地进入公会工作,他为了什么才会枉顾良心去出卖自己的恩人?
但是,沈三多亲口承认了那些指控。至于原因,他轻描淡写地说,我的人生要有三多——钱多、女人多、孩子多。他成了资探公会的全民公敌。以前最爱他的,现在最恨他。
譬如迟大小姐,她曾经不顾身份,疯了一般去爱沈三多,百般讨好这名在小公会混日子的低级资探员。她被祖父训斥,甚至威胁说要取消她手里全部的权柄。但是沈三多,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令人倾倒的沈三多,越拒绝她,她越发痴缠。
明明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却被女人们称为公子沈。他似乎有种令女人迷恋的魔力,只要与他接触过的女人,都会对他生出好感。那些青春年少的怀春少女,更是一脚踏进情网,从自甘于沉沦。
迟家大小姐那是何等骄傲的人物?她少女时即成名,身为血色高等武校的精英学员,在学校女生当中的威名,仅仅次于花家倾城。
她加入迟家的征程公会之后,在内务大执事的位置上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手腕和才华。征程公会与别的资探公会紧密度增加了三成不止,并且收购了诸多中小型公会,不断扩充实力。征程公会在天舟资探行当中位居老七已有十几年,但近段时期已经隐有争六望五的势头。
这样才气纵横的骄傲女子,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任谁也想不到,有烈焰玫瑰之称的迟家大小姐居然会爱上孤儿出身的小公会资探员沈三多。即使沈三多的容貌确实俊美得令女人也羡艳嫉妒,但是黑潮纪,不靠脸蛋吃饭。
爱情的降临就是如此突兀。如果能两情相悦,前路再难走,两个人相互扶持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对迟咫来说最难以忍受的是,她爱他,他却不爱她。凭什么?!
沈三多的案发令迟咫愈加痛苦愤恨。她不明白,沈三多为什么宁愿堕落为资探行业最不耻的那类人,也不愿意接受她的感情和帮助?只要沈三多愿意,迟大小姐抬抬手就能送他锦绣前程。
就算成为靠女人发家的小白脸,也比永远被世人唾弃要强吧?更何况,对沈三多深入了解过的迟大小姐知道,看似空有漂亮脸蛋的沈三多,绝对不是人们所知的孱弱无能。
第十九章 夜袭
兽笼外鸦雀无声。沈三多付出一只手臂被咬断的代价,坐着不动却扭断了那头变异豹兽的脖子,所有人——包括早就知道沈三多不简单的迟咫在内都惊呆了。
沈三多疼得面孔扭曲,艰难地伏下身子,凑近豹尸的喉咙去喝它的血。他抬起头吞咽豹血时,嘴角数缕血迹越发给惨白如纸的面庞增添了让人不忍卒睹却又无法移开眼睛的奇异魅力。
迟大小姐怔怔地凝视着沈三多,忽然尖叫:“打开兽笼,快点给他治伤!”她急得眼里全是血色,重重一脚踹在刚才向沈三泼洒兽血的青年腿上,大骂,“混蛋,谁让你给他淋那么多血?”
站得近的人们清楚听见“咯啦”声响,青年倒地不起,抱着自己的断腿,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满眼怨毒地盯着沈三多,却见这人用力撕咬着豹肉,对自己粲然而笑。
迟大小姐性如烈火,惯常雷厉风行。她眼见沈三多的断臂白骨森森,急得美眸含泪,方才的骄傲不屑尽数扔去天边。伸出纤纤玉手,迟家家传武学修炼得来的内力喷涌向手臂,迟咫娇喝一声,硬生生把铁栏杆给扯出供人出入的洞口。
踩着大红裙摆踉踉跄跄跑进去,迟咫蹲在地上,见沈三多兀自咀嚼着豹肉对自己笑,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个男人,这个让她爱也让她恨的男人,她到底要怎么办?
沈三多苦笑两声,犹豫了片刻,顶着兽笼外面诸多杀人般的目光,轻轻地拍了拍迟咫的肩膀。他说:“大小姐,脸上的妆花了可不好看。”
迟咫猛地抬头,怨气冲天地咬着牙。面对这个身受重伤却依然笑得眼睛弯弯的人,她油生无力之感,扭头冲笼外咆哮:“都是死人啊?!怎么还不进来给他治伤?”刚才撩眼皮瞧了瞧沈三多的断臂,她心疼得一哆嗦,移目不敢再看。
沈三多咕噜咽下豹肉,嘴里叼着一块骨头,笑嘻嘻地说:“别害怕,也不用担心,这点小伤没什么。只要没断筋,骨头还会再长,肉也会再长回来。乖,别哭了。”比起他曾经吃过的苦头,这点伤痛算什么呢?
迟咫又是伤心又是生气,哭得更凶。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沈三多,一把抓住他另一只完好的手,不停摇晃着哭叫:“沈三,我知道你疼,你叫出声来啊!”
沈三多的目光飞快地掠过笼外已经打开了门的人们,他眼眸一暗,就着迟咫拉着自己的那只手轻轻一带一圈。
人们暴发出愤怒惊恐的叫嚷,沈三多完好的那只手已经紧紧锢住了迟大小姐。他的手指里捏着一根骨头,一端已经被咬得尖利如刺。
沈三多微笑着扫了人们一眼,指尖灵活地翻转,纤细骨刺便在迟咫的玉颈上戳了个洞。他低下头,轻佻地在迟咫颈上舔了舔,笑容满面地说:“不想她死就过来。”
兽笼外众人面面相视,不约而同停下了向前逼近的步伐。老雷皱眉不语,心说,以大小姐的实力,不应该被沈三多这么容易就制住。难道……他脸色微变,刚要上前,却被几名青年拦住去路。
“大小姐要紧。”一名青年沉声说。
老雷刚要发作,却听迟大小姐颤抖着声音说:“你给我吃了什么?”
“乖,不怕。只要你放我走,我自然会给你解药。”沈三多轻柔的像是情人呢喃的话,怎么听怎么可恶。
迟咫深恨自己的心太软。一见这人强忍着剧痛还言笑宴宴,她就心如刀绞。否则,何至于空有一身实力却被他制住?外人只看见沈三多掐着自己的脖子,却不知道他用他的断臂骨头在自己身后抵住了迟家武学的罩门。
——沈三多果然是狠人。这一场翻身仗,他豁出去自己的一只手,又算计了自己对他的情意。谁再说他是温良无害之人,本小姐定要打落这人的大牙!
迟咫无计可施,也许她心里也确实有那么一点放沈三多走的念头。总之,很快沈三多脚上特制的镣铐就被打开,他挟持着迟咫慢慢退出了营地。
“外面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你现在受了伤,血腥味说不定连荒兽都会引来。我劝你,还是不要离开车队。”迟咫冷静地说,至于解药什么的,当然一字不提。两个都是聪明人,演给别人看的戏单独相处时不必再演。
“这个地方,我七岁的时候就混过。我比你们熟得多。”此时已远离了人群,沈三多慢慢放开迟咫,二人面对着面站着,他的笑意轻松了许多。
迟咫叹息一声,神色复杂。她张开双臂拥抱沈三多,低声说:“对不起。如果不纵容他们惩罚你,我把你从监狱里捞出来的借口就无法印证。亲爱的,你要好好活下去,别让我过几天就看见你被啃得无法分辨的尸体。我会伤心的。”
沈三多低头在迟咫发上一吻,亦柔声说:“大小姐,祝你嫁个好男人。另外,下回家族还要拿你联姻,你最好想别的办法。毕竟,这世上只有一个公子沈。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当女人的挡箭牌。”
“你!”迟咫怒目瞪着沈三多,心里却凄苦难言。不错,她和他确有协议演一出戏给世人和家族看。然而,她迟大小姐不知不觉付出了几分真心,但是风流多情的公子沈你的真心在哪里?
沈三多捏了捏迟咫的鼻子,哈哈朗笑着后退。然而,他脸上笑意一僵,猛然掉转头去。他怪叫一声,在迟咫惊诧的目光里狼狈地就地一滚,躲过了黑暗中无声无息袭来的利爪。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回营地!”沈三多的声音里有惶急,此时迟咫也看见了忽然出现的点点瞳火。这些瞳火的主人风也似奔来,速度快得惊人。
与此同时,车队营地的方向也传来呯呯枪声,更有人们的惊叫惨嚎等诸多动静。迟咫且惊且怒,她不明白,晶波探测仪明明半分动静也没有,为什么兽袭眨眼就到了跟前?
她恍然大悟,早知道家族里有人看自己不顺眼,却没料到会在晶波探测仪上动手脚。与自己同行的,还有征程公会四百多号干练成熟的资探员。他们要是死在了荒原,绝对是一笔在短时间里无法找补回来的巨大损失。而给家族带去如此损失的自己,毫无疑问会降低地位。
蓦然地动山摇,并且还伴随着响彻夜空的凄厉象吼。迟咫再也顾不得沈三多,转身往回奔,却被紧紧拉住。
“不能回去了!”沈三多在迟咫耳边叫嚷,“那儿血腥味最重,估计惹来了很多厉害家伙。你回去就是找死!听见没有,这是象吼!说不定有象荒兽在那儿,黑咕隆冬地你想一脚踩进裂缝里摔死吗?”
“放开!公会的人还在,我必须回去!”迟咫急怒攻心,挥手打了沈三多一拳。
沈三多没有躲避,这一掌结结实实揍在他脸上。他吐出两颗大牙,抱怨:“都怪你不给我吃好一点,牙都松了。”
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迟咫哭笑不得。她被沈三多死死拉住往后拖,见他身手灵活地踢飞数只野兽,思及眼下危急情形,赶紧帮忙。总要先摆脱此时困境,再图后策吧?
沈三多不知从哪儿摸出什么东西,捏碎了没头没脑往迟咫身上乱涂。迟咫嗅得腥臊之味,大为恶心。但是黑暗中的瞳火居然慢慢远去,她猜到这种难闻的液体应该是能驱逐野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