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那时烟花
叶词则瞪大了眼睛望着左晓兰,只见她面庞白皙,一头蜷曲得如同海草一样的头发披在身上,手指修长,指甲圆润,夹着香烟一明一灭,好像一下子时光就倒退了很多年,她仿佛是旧上海挂画里的妖娆女子一般。这是叶词从来没有见过的左晓兰,她甚至不知道左晓兰会吸烟。而看她那利落的动作熟练的姿势就知道她绝对不是才刚刚吸烟的新手。
“干嘛这么看着我?傻了?”左晓兰看着叶词那愣愣的样子,嘿嘿的笑着,然后吐了一口烟在她的脸上,叶词还是还愣愣的样子,眼睛一眨也不眨,面无表情的闷声咳嗽了几声,过了好一会儿她似乎才找到声音:“妈,你会抽烟啊……”
“奇怪吗?”左晓兰挑了挑眉毛,在月光下竟然妖娆得让人挪不开目光。
叶词从小就知道左晓兰很漂亮,可是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遗传到她的眉毛。按照老百姓的说法,有的小孩子很会长,专门长父母好看的地方,而她就属于那种不会长的人,她的父母都是长得好看的人,可是,自己却十分一般,她长得都是父母身上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曾经这一点让她郁闷了很久,后来……她习惯了。不过,她从来都不知道漂亮的左晓兰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让她实在吃惊。
她偏了偏头,想了一会点点头:“我一直觉得你是贤妻良母。”
左晓兰立刻柳眉倒竖,伸出手啪的一声就拍在叶词的脑袋上:“死丫头,你意思是我现在就不是贤妻良母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叶词揉着被拍中的地方嘟囔。
左晓兰媚眼如丝的凉了她一瞥,转过头去,抓起了酒瓶子就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酒,嗯,满满的一杯。叶词继续目瞪口呆,然后她喃喃的说:“妈,好像红酒不是这么喝的。”
左晓兰不屑“切”了一声:“所谓酒和水的命运都差不多,全部是灌进肚子里去的,你管我怎么喝。”
叶词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天,好吧,她多管闲事了。左晓兰倒满了自己的那杯,又给叶词倒了满满一杯,嘴角上叼着烟,豪气的说:“喝吧,不够这里还有。”这回叶词连头上都冒出无数条黑线了,她嘴角抽动得愈发厉害起来,左晓兰抬眼看了她一下,而后哼了哼鼻子:“干嘛?不要告诉我你连酒都没有喝过,烟都没有抽过。”叶词觉得自己真是石化了,她坐在那里望着左晓兰不知道该用啥表情说一下自己这一世还真是没有在现实里喝过酒抽过烟,而左晓兰更是嚣张起来:“小样啊,不如我,我当年……”她顿了顿,又豪气的挥挥手:“没啥,喝吧,我知道你需要喝点。”
“妈,你想说什么?”叶词低头看着那杯酒,猩红的颜色在月色中摇曳多姿,好像是秦淮河上浅唱低吟推杯换盏的女子,美丽得让人眼睛都乱了。她沉了沉心思,最终还是抬起头,看着左晓兰清清凉凉的问着。
左晓兰微微顿了顿,唇边的笑容软了几分又软了几分,她伸出手,揉了揉叶词的头发,眉眼间妩媚多姿:“小词,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说给妈妈听听好不好?”
叶词张了张嘴,真的想说点什么,可是,那么多的话冲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最终她只能叹了一口气,端起了那杯红酒,小小的抿了一口,让那酸涩的滋味在口腔里荡来荡去。
左晓兰却还是微笑着,她忽然说:“小词,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你并不像是真正的叶词。”
叶词心里猛地一惊,她没敢马上抬头,只是低着头,让那震惊在眼眶里淡了淡才抬头看着左晓兰,笑着说:“那么说我是假的?”
“切。”左晓兰又笑了一下,没有理会她的打算,继续缓缓的说着:“从四年前开始,你记得那天早上你跟我和你爸说你要做职业玩家不?其实在那前一天,你和我们大吵一架,你的悖逆和偏执让我很伤心,可是,第二天,你仿佛换了一个人。我和你爸很长时间都接受不了,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心里始终都有个结,你能告诉我吗?”
叶词静静的望着左晓兰,看起来是那么轻松,可是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的捏着,骨节泛白。她一直以为天衣无缝,可是,到底还是有破绽。她忽略了,父母对于子女那细致的体贴,该说吗?该说吗?她定定的看着左晓兰很长时间,最终呼出了一口气:“妈,我有一个秘密,谁都不可以说,可是,我是叶词,仅此而已。”
左晓兰对于这样的答案并不意外,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用那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好一会才说:“那就不说,谁都不说。”
叶词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半点放松,静静的看着左晓兰,她的脊背笔直,像是一颗不畏风雨的青松。左晓兰的心里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叶词,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叶词永远都是那么倔强,无论她是往好的方面走,还是往不好的方面走,她一直如此,孤绝倔强的让人心疼。她又吸了一口烟,笑了笑转了一个话题:“认准了吗?就是流年了?”
叶词又是一愣,她看着桌子上的红酒,心里也变得雾煞煞起来。
左晓兰望着她那沉默的样子,悄悄的笑着,又缓缓的说:“小词,人在年轻的时候,到底是要疯狂一回的,无论错对,无论有没有改正的机会。不要什么都规划好,也不要什么都按部就班,那会失去很多乐趣。”
第49章 挺好的
叶词靠在身后的椅子上,舒展了四肢,静静的看着左晓兰,只见她在烟雾中弥漫了自己的容颜,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影影绰绰的,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看着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竟然就这么潮湿了,她只觉得鼻子有些酸,下意识的吸了吸,才缓缓的说:“妈,我知道的。”
“傻子,你要是真的知道,我今天就不用说了。”左晓兰又吸了一口烟,再缓缓的吐了出去,在烟雾缭绕中,她的面容越发的模糊了起来,看起来是那么的柔软而又慈祥:“你这个孩子从小就倔啊,认准的事情谁都不能说,谁也说不听。我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看了电视,电视上有个节目号召城里的孩子去乡下和乡下孩子同吃同乐,你就要去了,我心疼,不让去,你爸也不让你去,可你偏要去,自己扒拉着压岁钱偷偷报了名,等到我和你爸知道的时候隔天就要走了,你爸狠狠揍了你一顿,你还是要去,我们被你弄得没办法,最后只能随着你了。去之前给你带了很多东西,可是你走的时候一样都没有带,倒是拿了不少钱,过了半个月你回来了,又黑又瘦,身上都是虫子咬的包,我问你苦不苦,你说不。可是,你在跟刘畅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你说难受死了,但是,在我们面前你一声都不吭,钱也给了人家。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绕个弯子呢?你当时看着那孩子可怜,你跟我和你爸说,我们捐助两个都行,为什么要自己去,你跟我们说两句好话会怎么样?你给我们服个软能怎么样啊?你是我们的女儿,你要是会撒撒娇,你爸都恨不得把天上星星给你摘下来。”
这件事叶词是记得的,不过时间实在是隔得太久了,久得她都已经忘记了来龙去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模糊的记得,小时候的她执拗的要做一件帮助别人的好事,一件有意义的事情,然后便有了左晓兰嘴里说的这件事。想到这里,她也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音,小时候,真是天真快乐啊,这么一点点的事情却看得比生死还要重,她似乎又记起来了,那一次她掉到了乡下的河水里差点被淹死,当时吓得要死,可是回来父母问她过得好不好的时候,她硬生生的挺着小脖子,脆生生的回答了一句,“过得很好。”
那时候……真是好年华啊。
“小词,别太倔了,如果真的选中了就是那个男人,你就软一点。我知道你有多强,可是,小词,再强你也是女孩子,你强,他也强,一年两年还行,时间再长一点都会累的。”左晓兰伸出了手,越过了桌子,紧紧的握住了叶词的手,说得清晰而慎重。
叶词抬起了眼睛看着左晓兰,张开嘴想辩解什么,可是,不知道,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望着左晓兰,有好多的话说不出来。她说不出,妈妈,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像是董音那样为了爱人什么都可以牺牲,我做不到像苏苏那样为了爱人软成一滩水。我是叶词,我是重生后的叶词,我就是这么硬邦邦的,我就是不知道怎么服软。她嘴角微微的笑着,眯着眼睛隔着烟雾看着左晓兰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好的,妈妈。”
见她这幅样子左晓兰一点都没有放松,反而端起酒杯大大的喝了一口,叹息道:“你呀,就敷衍我吧,我就知道你这死丫头心里面再想什么,你还跟我玩这套阳奉阴违。”
“没有啊。”叶词笑眯眯的望着喝酒的左晓兰,看起来就像是小女孩一样的天真可爱。
“反正我都跟你说了,你要是不当真的话,你就等着去吃亏吧!真是的……”左晓兰对于叶词可是十分了解的,所以,当叶词这么听话的回答的时候,她的心里更是有一股闷闷的火在腾腾的往上面冲,冲得她难受,她真恨不得将叶词的脑袋扒开,看看这个丫头到底在想什么,她说:“记得啊,无论以后跟了谁,要温柔啊,要温柔,以柔克刚懂不懂。”
叶词还是眉眼弯弯的样子,她乖巧的点头:“懂的呀,妈妈。”
“真的懂?”左晓兰狐疑的看着如此听话的叶词,一千个一万个的不相信。
叶词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真的懂的呀。”
左晓兰见状,虽然不放心可是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拉着叶词又乱七八糟的说了些话独自进屋睡觉去了。只留下叶词一个人坐在阳台,她仰头看着那柔和清冷的月亮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懂是懂的呀,就是做不做得到了。
四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对于命运来说,这是一件大事,而对于叶词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她要毕业了。
是的,虽然叶词一直很努力,但是重生显然没有给她在成绩上带来什么好消息,她险险的几次差点挂科,所以这个毕业证拿的有点悬。方苏苏看着正在准备毕业答辩的叶词说:“论文弄好没有?”
“弄好了啊,不过……”叶词看了看自己的论文的题目,又望了望天,叹息:“谁知道能不能顺利拿到毕业证啊。”
“一定能的。”方苏苏肯定的点点头。
叶词满脸感动的看着方苏苏,还是苏苏好啊,她自己对自己都没有什么信心,她还对自己如此有信心。方苏苏看着她说:“看在你交了那么多学费的份上,学校会给你毕业证的。”
叶词顿时只觉得自己的头上飞过了一群乌鸦,一边飞一边呜哇呜哇的叫着,内牛满面啊。
“下个月才答辩,你这个月要不要去命运总部参加那个四周年的聚会?”方苏苏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叶词被她噎住的样子,真不容易啊,问问还有谁见过公子幽这幅吃瘪的样子?真是开心,刚才真该拿手机照下来。
“怎么?听你的口气你要去?”叶词看了一眼方苏苏。
“本来是要去的,但是,我们公会的名额不够,秦楚若不带我。”方苏苏嘟着嘴十分的委屈:“你说,你说这种男人多可恶,居然不带我,他一定是要到聚会上去找小姑娘。”
叶词被方苏苏那酸溜溜的语气逗得笑得要死,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他不带你去的话,那就跟我去吧。”
“真的?你也去?”方苏苏来了精神,而后她又笑:“我就知道,你也会去的,你要是都不去,那就没有人能有资格去了。”
“但是,你得做我的跟班啊,什么提箱子之类的事情就归你了。”叶词哼了哼鼻子,装模作样的坏笑。
“叶小词,你怎么不去死!”方苏苏扑上来捏着叶词的脖子笑得开心,叶词也跟着她笑得开心。两个女孩子的笑声好像是银铃一般冲过了云霄,直上天际。
坐在飞往S市的飞机上,方苏苏左看右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大神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居然是头等舱,我听秦楚若说,他们都是经济舱。”
叶词正在百般无聊的看飞机上的广告杂志,里面都是房子广告,公寓式的别墅式各种各样眼花缭乱,听到方苏苏这么叹息,她头也不抬的就说:“要是秦楚若能红名红成我这样,他也能坐头等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