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比起那一位见愁,潘鹤寻差得实在太远。
原本兴趣盎然的司马蓝关,已经有些意兴阑珊,他声音轻飘飘的,没有半点诚意。
“我决定反水,杀了你们,他有本事便来找我报仇,这样局势不就更复杂,更好玩了吗?”
疯子!
这他妈就是个疯子!
被包围的场中修士,无一不是潘鹤寻的人,尽管看上去与包围他们的人数差不多,可他们面对的是一个修为绝顶的司马蓝关!
“你竟然——”
“动手。”
司马蓝关懒得再听他们一句,双目一寒,便直接下令!
掌狱司前,顿时一片滔天的血光。
原本被半开的虚魔伞所吞的天空,在见愁离开之后,又恢复成了一片湛蓝,依旧干净得没有一丝污秽,若非天空之下乃是种种争斗厮杀,只怕谁也不相信这竟是十八层地狱。
掌狱司内,见愁已循着张汤众人的去向遁入数十丈。
之前远远瞧见的时候,这掌狱司的造型,便给了她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待得进入之后,那种熟悉感便越发挥之不去。
塔身七层,有如浮屠。
在她进来之时,便见大门之上雕刻了悲悯众生的佛陀,入内之后经过一片四壁端方、挂满了重重刑具的狭长甬道,便到了一塔中内堂。
迎面,竟是一座脚踏莲花、左手持法杖右手持着骷髅人头的佛像,是为怒目金刚!
深蓝色地面上,以五色笔绘制出十八层地狱受苦众生种种惨状,色彩明丽,却更添一种奇诡森然。
十八层地狱归属极域,是为轮回众生所在之地,怎会有如此多的东西,与佛门相关?
见愁一下皱紧眉头,想起了阴阳界战后,除佛门禅密二宗外,十九洲修士皆不可入轮回。
张汤等人也是刚刚进来,与见愁乃是前后脚的事情。
见她身影飞驰而来,他们都转头来看。
顾玲更是惊喜地叫了一声:“见愁姐姐!”
见愁虚魔伞虽收,为防万一,却还紧握在手。
一丈长的伞柄横持,加之玄黑伞面有金文浮动,依旧给人一种心颤之感,叫人忍不住将目光投去。
她落在了众人面前,一扫便知道,除了张汤,他们身上大多挂彩。
“都还好吧?”
虽然是要抓紧时间离开此处,但见愁还是要确认一下众人的情况。
几个人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唯独王人杰之前丢了面子,又受了最大的苦楚,此刻站在张汤的左侧,便想起之前在峡谷口,众人竟然都不曾对自己施以援手,不由得冷笑一声:“还好?你看看这样子叫还好吗?!”
见愁才舒展开的眉头,顿时重新皱起。
她看了过去。
王人杰之前抓紧时间吞服了丹药,此刻伤势已经恢复了四五分,勉强算是有力气。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副心中不平的感觉,口气反而越发尖刻冷厉起来。
“你分明早有虚魔伞在手,我们遇到危险,你一开始竟然不拿出来,眼睁睁看着我等为人所制,苦战受伤!你这个女人,到底是何居——”
“心……”
最后一个字,忽然就像是隔开了的水囊,一下喑哑下来,带着一种漏气的感觉。
刚抬起来,就要指着见愁鼻子的手指,更是一下僵硬,甚至失去了控制,垂落下去。
王人杰只觉得整个脖子,都凉了。
一道幽冷的深白痕迹,从他的后颈,蔓延到了喉结处,终于绕成了一个大圆。
他张大嘴,再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竭力地将自己的头,向着右边转去,那里,张汤冷冰冰地看着他。
一片玄黑的薄刃,自王人杰的颈边,轻轻一转,便飞回了张汤那冷酷的、剥过皮、剔过骨的手中。
“咕咚!”
原本还在脖子上的脑袋,因为方才的转动,终于无法稳稳立在原处,便一下栽落到地面上。
深白的血迹,洒了一地。
“啊!”
顾玲顿时吓得尖叫了一声。
就是一旁的老妪与陈廷砚都忍不住心头一跳,眼底骇然!
他竟就这么一言不发就动了手!
何等悄无声息?
何等猝不及防?!
“砰。”
没了脑袋的身体,终于在一片因过度震惊而生的死寂中,倒在了地上。
“骨碌碌……”
一颗沾满深白的脑袋,则在地上滚动,好一会儿才停止。
那是惊怒交加的一张脸,杂乱的头发已经将面容掩盖,只要那一双死死瞪着的双眼,狰狞极了,无巧不巧,转过来,对准了张汤。
张汤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比这狰狞千万般的景象,他都视若寻常,这一点又算什么?
见愁瞳孔微缩,没有说话,手指略紧了紧虚魔伞,
她注视着他,有隐隐的忌惮。
张汤却只将薄刃一转,眨眼时没入了袖中,消失不见,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冷静肃然,又似洞明一切。
他淡淡开口,似嘲非嘲:“你不愿脏手,本官已代劳。”
☆、第281章 崖山令
你不愿脏手,本官已代劳。
合着他这意思, 人是代她杀的了?
见愁望着他良久, 也自然能感觉到整个掌狱司之中剑拔弩张的诡异气氛。
谁能相信, 自己身边的同伴,就是这样一个一言不合就出手的人呢?
顾玲早已经小脸惨白,被老妪拉入了怀中, 一把切菜刀的已有隐隐的光华闪烁。
陈廷砚的眉头, 更是皱得死紧。
他捏紧了扇子,看着张汤, 但是并没有动手。
佛像高高在上,似乎凝视着下方。
见愁的目光里, 也充满了探寻的机锋, 持着虚魔伞的手指, 却慢慢地松开了, 终究用很奇异的口气,道一声:“有劳了。”
张汤注视着她的目光,终于慢慢收回了,却不再说一句话,只将两手揣进了袖中,五指干干净净,半点污秽都没沾上。
“时间紧迫,还是赶紧寻找出路的好。”
他说了一句,便转头去看周围了。
从陈廷砚到顾玲,没有一个人跟上去。
见愁就看着张汤的背影,心情却是有些复杂:王人杰固然是祸患,但这样毫不留情直接下手,实在容易动摇旁人对他的信任。似张汤这样的人,约莫适合独自往来……
她心念动着,却也没在上面花费太多的时间,很快也重新看向了那佛像,只道:“张大人说得极是,司马蓝关可没给我们太多时间……”
他们要尽快找到通向下一层的道路。
深蓝色的地面上,身首异处的王人杰,此刻已经化作了一团黑灰,眨眼只有残破的衣物还留在原地。
顾玲身边,老妪注视着已经开始找寻道路的见愁与张汤两人,隐约间多了一点迟疑与忌惮。
你不愿脏手,本官已代劳。
有劳了。
这样短短的两句话,看似寻常……
可,细细一品,竟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
老妪的手掌已经颤抖了一下。
被她揽着的顾玲,一下就感觉到了,有些担心地抬起清澈的双眼,看着她:“婆婆,你没事吧?”
“没事……”
老妪勉强笑了一声,慢慢才将心绪平复下去。
她们不远处,便是自张汤动手便没说过一句话的陈廷砚。
他的目光,从张汤的身上收回,又慢慢落到了见愁的背影上,一双眼眸微微眯起,仿佛看出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王人杰乃是日游族修士,与他同族,关系虽不算是好,但也不算是有仇。
入十八层地狱之后,陈廷砚对这一位烦人的同族,不是没有起过杀心,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动手契机。
没有想到……
第一个动手的竟然是张汤!
而且是丝毫不计后果的动手!
在王人杰根本没有对众人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的时候,他为防患于未然,杀的是“将要犯错却还没有犯错”之人!
其手段,与定人“腹诽之罪”,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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