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楼北望
海上有仙山,出入无岁月。
缥缈何所踪,白首不得见。
听得有些叫人泄气。
谢蕴昭瘫在床上,宛如一条东海县特产的扁身咸鱼。
“我也没有办法的嘛,我其实也想咸鱼地过完这辈子嘛。但我答应外祖母了啊,也答应了涯伯,要修仙,还要活得好。外祖父从来听外祖母的,所以答应了外祖母也就是答应了外祖父。哎呀好愁啊,他们大人的期望很沉重的,但孝顺如我当然不管多重都得背起来。那修仙嘛,总不能一点不尝试就放弃啊。”
她嘟嘟哝哝了半天。
最后决定不如先睡一觉。
然而……
[【强制任务】论拔刀侠的养成
任务内容:牛刀初试
请受托人帮助至少10名需要帮助的人士。
任务成功奖励抽奖1次、点亮星星1颗,任务失败五雷轰顶。
任务时限:10小时。]
谢蕴昭“噌”一下就从床上弹起来了。
这不对吧?为什么任务失败直接就是五雷轰顶了?
[【可选任务】=任务失败的惩罚十分轻微;
【强制任务】=任务失败后,受托人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我怀疑有系统在人身攻击我,但我没有证据。”
可惜,无论她如何试探,系统都没有再出现任何提示或变化。AI这种东西似乎并不存在,宛如一个莫得灵魂的假系统。
10小时任务,就是说平均每小时至少要帮助一个人。
啧啧,这系统……
它是怎么看出来她拥有助人为乐这项优良品质的?
行吧。
谢蕴昭把玉佩和仙缘令都贴身收好,再拿上钱袋和刀,出门行侠仗义去了。
在她过去的想象中,行侠仗义大概是“恶霸强抢良家妇女,我拔刀相助”、“孤女插标卖身葬父,我拔刀相助”、“路边乞儿奄奄一息,我拔刀相助”……
在大陆其他很多地方,她的想象都可以成为现实。
但在东海县……
一个都没有。
因为这里的治安实在太好了!
谢蕴昭从东城转悠到北城,从北城晃到西城,又从西城跑到南城,一整圈下来,她所做的包括:
制止了一个当街行窃的扒手(扒手迅速被巡逻的捕快带走了)、和大爷大妈一起劝阻了一对当街吵架的夫妻、扶起一个摔倒的小男孩并安慰他别哭了(还差点被孩子爷娘当成拐子给扭送县衙)、给了乞丐十个铜板、制止路边一个把孩子打得哇哇大哭的爹……
花了一整个下午,到晚霞初放时,谢蕴昭还剩1个人才能完成任务。
她站在路边,弯腰拄着膝盖略略喘气。她差不多绕着东海县跑了三圈。
“哎哎,边儿去,站远点。”
几个皂吏驱开人群,往布告栏上贴了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一个三白吊梢眼、披发、无须、宽鼻阔口的青年男人。
夕阳正好照在通缉令中男人的脸上,给他镀上一层如血辉光。四周小民伸长了脖子看,纷纷议论着这男人是谁。
谢蕴昭混在人群里,听一人大声宣读通缉令的内容。大意是外面有个连犯命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是白莲会的妖人,最近逃窜到东海县来了,县令老爷下了通缉令,谁能提供有用线索就可以领取赏银。
周围的人小声抽着冷气。
啊呀,命案!
我们东海县好久都没出过命案了!
还不是县令老爷治理有方?
白莲会……哎呀我等在外行商,也听过这臭名昭著的组织!
邪异得很,听说会妖术!
白莲会……
谢蕴昭回忆了一下,从记忆里挖出来和这个词语有关的情节。
小说里确实有提到过这个组织,好像是个热衷于造反和杀人的邪教,还喜欢给北斗仙宗等修仙门派搞事。后来他们的圣女去招惹了石无患,相爱相杀后成了石无患的后宫之一,白莲会也顺理成章成了石无患的力量。
这个组织里有很多不干好事的修仙者,不是她现在搞得定的。
希望东海县县令能搞定。
离开布告栏,谢蕴昭继续目光炯炯地寻找需要帮助的任务目标。但今晚是花灯节第一天,晚霞正灿烂着,不少摊贩已经将自家花灯点亮了,卖力和过路人推销着。
这条街叫白浪街,是东海县主要的商业街之一。
许多摊贩已经在收拾摊位,和旁人笑谈,说打算晚上做一回花灯节的客人,带着家人游乐。
两棵榆树之间,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尚且毫无动静。这是辆可以推动的小木车,边上立着个雪白的架子,上面插满的糖葫芦只卖出不到三分之一。剩下那些夹紫薯的、夹糯米的、夹葡萄的、夹山药的……琳琅满目,光泽诱人。
可惜卖不出去。
车面还放一个大碗,拿薄纱罩了,里面是满满的滚满糖霜的山楂;雪白艳红,分外可爱。但也同样没能卖出多少。
车前贴了张暗黄色的纸,上面写着:山楂果一文一枚,糖葫芦十五文一串。
谢蕴昭对这里有印象。
下午她满城乱跑,路过了这糖葫芦摊位三次。每一次都有人来这里想买糖葫芦,咬一口却被酸得大骂摊主是奸商,还有人气得非要摊主退钱,结果被路过的捕快劝走了。
而摊主本人则坐在车后一张破破烂烂的藤椅上,七歪八扭地瘫着,时不时有气无力地招呼上一声:“卖糖葫芦喽,新鲜的糖葫芦,不甜也要钱喽。”
他毫无疑问是个老头儿。花白头发,倒长不短的胡须乱糟糟的,脸上皱纹纵横,皮肉则松垮得和他本人的坐姿有一拼。
“不甜也要钱的糖葫芦喽……”
听得过路人嗤嗤直笑。
有人图新鲜有趣,上来买一串,咬一口结果酸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摊主老头还要在边上忙不迭地喊,不甜也要钱的,不甜也不退钱的!
把人家气得跳脚,举着糖葫芦想砸地上,结果摊主又来一句:“乱扔垃圾要罚款的!”
有脾气爆的想动手砸摊,但看摊主一身皱巴巴还打了几个补丁的灰袍子,还有那乱糟糟的胡须,微微佝偻的身体,可怜巴巴的眼神……
算了算了,拂袖而去就是!
结果等人一走,老头子立马一改那卑微可怜的神情,冲左邻右舍猥琐一笑,得意洋洋地说:“瞧瞧,这就是仓廪足而知礼节,有钱人轻易是不会跟我老头子动手的!”
看得旁人都面露鄙夷,摇头不语。
理所当然,他的糖葫芦剩了许多都没卖出去。有好心人劝他放足糖,别拿假货骗人,结果老头儿立马黑了一张脸,骂道:“去去去,老头子我从不骗人!”
不骗人,那就是骗鬼喽!谁家冰糖葫芦这么酸?那肯定不是糖,是别的东西哩!
周围有人小声嘲笑:
这冯老头,蔫坏!
冯老头就是这个德行哩。
三年多了,每天都是这样。
他外地来的,家里指不定放着多少钱咧,不指着卖糖葫芦过日子。
天边云霞灿烂,暖色的夕阳映得糖葫芦亮晶晶、红艳艳,十分诱人。
谢蕴昭跑了一下午,也饿了。她摸了摸钱袋,走过去。
“老板,我要一串夹糯米的糖葫芦。”
第4章 糖葫芦
要糖葫芦?
瘫在破椅子上的冯老头“噌”一下坐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揩了揩嘴角的口水,两眼放光地盯着谢蕴昭。
“小郎君买糖葫芦啊?好眼光,好眼光!我老头子的糖葫芦说是全东海县第二,谁也不敢说第一!”
白浪街上的左右四邻顿时发出一片嘘声。有人还高声说,这老头坏得很,小郎君莫听他胡吹!他家糖葫芦酸得很哩!
“去去,净瞎说!”冯老头挥挥手,一脸理直气壮,“我这糖葫芦最甜了!就是嘛……”
他搓搓手:“买定离手,不退不换。”
谢蕴昭很淡定:“没关系,我喜欢吃酸一点的。但老板,你这糖葫芦是不是有点儿贵啊?其他地方顶多卖七、八文,你这价格都翻倍了。便宜点呗?”
也许因为这个世界存在修士、灵力之类的神奇事物,凡人世界的农业比较发达,产量较高,因此人口也较多。糯米、水果、糖都不算贵,糖葫芦也并非奢侈之物。但又因为妖兽的存在,这里的畜牧业较为落后,肉食贵而且选择少。
十五文能吃两顿加蔬菜的汤饼了。
冯老头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要便宜?也行啊。十五文一串,五十文三串!”
谢蕴昭也嘿嘿一笑:“三十文三串,不卖拉倒。”
她作势要走,冯老头连忙伸手叫住。
“哎哎哎——行行行,卖你了卖你了!”冯老头悻悻道,“个小郎君,忒多心眼!”
但暗地里却露出一个得逞的奸笑。
谢蕴昭转身回来,迅速把早就准备好的十个铜板放进装钱的粗瓷筒里,另一手同时拔下一根夹糯米的糖葫芦,而后作势欲逃。
“哎哎哎哎哎小郎君你不是要买三串吗!!”冯老头大惊失色。
“三十文三串,十文一串没毛病啊。”谢蕴昭蹿出五步远,回头一笑,优哉游哉地咬了一口糖葫芦。
然后目光一凝。
这糖葫芦……
一看她的表情,再看看她的佩刀,冯老头立即露出心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