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泽时若
之前杜静若来掖州的时候,曾带来过一本《白云居刀法精要》,孟瑾棠确认过里面的内容适合卫重辞修习后,就把这本书交给了小师妹。
孟瑾棠内力有成之后,观秘籍时完全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如今正本虽不在手中,但里面的字字句句都了然于心。
她现在修习刀法,并不是为了提升武力,而是为了提升个人武学境界。
孟瑾棠的所学武功列表中,除了基础武学之外,跟的刀法相关的只有三项,分别是得自血盟会杀手的残本《闪电刀》,还有就是来源于系统的《断水刀法》跟《白虹斩》。
《闪电刀》跟《断水刀法》都是重视速度的武功,而《白虹斩》则偏于气势跟力量,这三门都是存在感异常强烈的功夫,很适合作为返璞归真的研究案例。
孟瑾棠观刀许久后,终于伸手握住了刀柄。
那道白色的身影本来坐在室内的榻上,但在握住刀柄的瞬间,就已然飘闪到了院子里。
这处随意租来的院落并不大,本不适合作为练刀的场所,但孟瑾棠出刀的动作很迟缓,仿佛每一招都充满了滞涩与犹疑,就算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拿着木刀比划,也远比她的动作更为利落。
她向着天空劈过一刀,一式三折,弯曲处犹如老树上伸出的枯枝。
如此迟缓的招式,孟瑾棠练起来,却比按部就班地练习《断水刀法》更为吃力。
她手中长刀白若秋露,起落间,似乎斩出了一片苍茫的霜色。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孟瑾棠的面色因为内力消耗而微微发白,刀尖顿时凝住不发,她以袖掩口,低头咳嗽了两声。
看天色,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孟瑾棠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方才的所得,然后收起佩刀,不紧不慢走回房内。
她早已能做到在黑暗中视物,如今独自在外,更懒怠点起灯烛,任凭这座民宅逐渐暗淡下去,就像是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就在孟瑾棠专注习武的时候,隔壁的蓟氏姐弟正在讨论自己的邻居。
蓟飞英十分不解,虽然她眼力有限,瞧不出太多,但也能发现"秋露白"此人轻功不差,加上年纪轻,随便找个帮派投靠,都是大有前途,怎么会跑到平沧城这样的小地方厮混?
——自从自家门派式微后,蓟飞英就颇过了一段辛苦的日子,但也积累了些本事跟人脉,她悄悄跑出门去,成功在熟人那边打听到了这位秋少侠的来历。
对方是跟着一家镖局的车队过来的,那家镖局汲汲无名,自家的人手不太够用,名义上的总镖头又是个托来父辈余荫混日子的糊涂性格,有时就会在外面招点江湖闲散人士充当镖师来跑跑腿。
秋露白此人就是这么被招揽过去的,对方跟着车队来平沧城后,原先的任务自然顺利结束,这位少侠或许是觉得本地风物有些新鲜,就准备在此小住些时日。
秋少侠的雇佣金额也不高,在包吃包住的基础上,只要三两银子就愿意跟着车队跑一趟腿,唯一的额外要求是希望雇主能允许她在出发前,爬上镖局的树,去掏一掏上面的鸟蛋。
"……"
在得知上述信息后,蓟飞英就觉得,秋露白之所以会出言相助,或许并非因为侠义之心,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这么一个行事很难按照常理揣度的人物。
蓟飞英有些好奇秋露白的武力值到底如何,毕竟轻功好,不代表就一定能打。
对于小姑娘的新问题,那位很了解平沧城情况的包打听给出的答案是一无所知——镖队送东西来的那一路上,虽然屡次路径人迹罕至的山野之地,但难得的是从头到尾都太平无事,也不是烧对了哪路神仙的高香。
没危险,也就意味着无需支付额外的赏银,雇佣秋露白的总镖头感觉十分快慰,已经决定了,等镖局拿完酬劳后,自己要歇上个几个月再考虑后面的生计问题。
孟瑾棠听见隔壁的小姑娘把打听来的事情慢慢告诉给弟弟,忍不住笑了一笑。
不是没遇上危险,是遇上的危险没能被镖队里的其他人发现。
以她现在的本事,完全能做到将隐在暗中的敌人悄悄逐走,还不让对方意识到出手的人究竟是谁。
当然孟瑾棠其实也不是任何时候都会保持着如此细致体贴的工作态度,之所以护送得这般尽心,主要是她曾经接取过一个任务,需要在一年内,驯养一批合格的信使。她前后也找了些禽类回来,而且不但自己动手,也派了手下去搜寻,最后找回来的禽类从寒山本地的蛇雕到来自沙漠地带的鸵鸟应有尽有。
——寒山蛇雕是否适合送信孟瑾棠不清楚,但鸵鸟跟信使这一职业的匹配度她还是心中有数的。
任务完成度随着禽类数量的增加而提升,但距离彻底完成总还差着一点,直到孟瑾棠顺着"from branch"溜达的时候,发现了那个镖局院子里的鸟窝。
孟瑾棠以帮忙护镖为代价,成功获得了五颗沉水鹰的鸟蛋,以及[盛放鸟蛋的盒子]×1。
——[盛放鸟蛋的盒子]是系统出品的道具,能保证鸟蛋在运输保证不会变质,孟瑾棠将鸟蛋装入盒子中后,托万宝楼的人送回掖州那边孵化。
一墙之隔的院子里。
蓟飞茂:"姐姐打听那位秋少侠,是想雇佣他吗?"又苦恼道,"可我们现在连三两银子也没有。"
蓟飞英:"但我们可以想办法。"
蓟飞茂闻言也乐观了一些:"如是之前做的东西能顺利卖出去的话,大约能得到五两银子,说不定可以雇两个秋少侠回来。"
那位弟弟的话里,带着囊中羞涩之人特有的精打细算。
隔壁屋子里,被作为计量单位的孟瑾棠,觉得蓟飞茂的想法存在一些实现上的难度。
秋少侠好雇,但两个秋少侠不那么好雇——她很怀疑平沧城内外有没有跟自己处在同一水准上的高手。
另一边,蓟氏姐弟还在咕咕哝哝地商量。
他们不是打算雇佣孟瑾棠来保驾护航,而是想雇佣她作为助手,一起参加云州这边都婆国大会的选拔。
云州境内除了万家之外,几乎没有谁能跟两位姓诸的大人相提并论,所以有小诸大人支持的无妄剑派,是他们难以对抗的存在。
但今年出现了转机。
都婆国之会是盛事,那按照惯例,建京那边怎么说也会派人过来督查一下,蓟飞英现在只希望被
派来的人,跟六扇门不太合拍,只要两边彼此较劲,他们就能从中找寻到自己的机会。
停云楼若是能通过选拔,在都婆国之会中有所建树,那不管是接受朝廷的封赐,还是投奔别的江湖势力,都算是有了立身的基石。
蓟飞英微微叹气,自家本就是边缘化的小门派,她有心想向武林盟求助,但于家庄早已惨遭血洗不说,停云楼的日子也一年不如一年,如今更是徘徊在被武林盟除名的边缘,就算此刻程序没有走完,也未必能找到人帮忙出头。
蓟飞茂看着姐姐面色不对,以为是在为付不起佣金苦恼,建议道:"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想些别的支付法子。"
年轻的江湖高手甘于平静生活的人不多,若是秋露白也有扬名立身的愿望,停云楼或许可以从这个角度切入进去,说服对方加入。
能通过大会选拔的人会得到一笔奖励,蓟飞茂的意见是,若是秋露白觉得固定酬金不够,可以改成分成制,将选拔中获取的东西送给对方,毕竟秋露白独自报名的话,很难在那么多年轻高手中脱颖而出,自然不如跟他们一块走机关术路线来的成功率大。
蓟家姐弟把能考虑的问题都考虑过了,剩下的就是询问邻居的心意。
第二天。
蓟飞茂过来拜访时,看见正在院子里练刀的孟瑾棠,心中便是一沉。
——他不懂刀法,但也晓得,正常人练武的架势不会那么"松松垮垮"。
蓟飞英招呼:"秋大哥。"
孟瑾棠收起刀,示意俩姐弟坐下,自己又去给他们倒了杯水。
水就是普通的井水,刚刚煮开。
蓟飞茂想,武林中人在饮用品的选择上偏爱酒跟茶,秋露白只喝白水,看来是真的十分贫穷。
其实孟瑾棠并非没有携带茶叶,但她身上的茶都被做成了缓解咳嗽症状的药茶,不适合拿来待客。
蓟飞英跟孟瑾棠寒暄了几句,重点感谢她昨日仗义援手的举动,表示若非如此,自己姐弟两人,很有可能会被六扇门的人以私斗的名义抓走。
孟瑾棠:"就算那些人闯入你们家中,也不能出手驱赶?"
蓟飞英苦笑。
据说那位小诸大人刚上任的时候,在对私斗的判定上,还比较合理,但近年来,却愈发不可理喻起来,还有过让身无武功之人挑衅习武之人,最后前者按照打架斗殴的标准来判,后者则按照"武者禁止私斗"的标准来判的神奇操作。
看着有些愤愤的蓟飞英,孟瑾棠微微笑了下。
这种做法无疑不太公平,不过按照江湖上"习武之人不好跟弱者计较"的风气,武林盟当时对此并没有发表反对意见,甚至还很赞成。
世界上的人都难免有冲动的时候,习武之人冲动的就更多,他们造成的破坏力也更大,于盟主的性情固然平和温厚,却也不会反对六扇门用略显严厉的态度,出手管束江湖上的武者。
一个地方的江湖门派若是太多,对于当地的发展而言,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诸向文有机会做一个好的六扇门领事,但他的私心太重,没过多久,就把大家都能接受的区别对待,变成了争权夺势跟排除异己的手段。
蓟飞茂好奇打听:"秋大哥,你练刀很久了么?"
孟瑾棠顿了下,含糊道:"也算挺久的了。"
不看具体时间长度,只看练刀时间占据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的总时间的比例,也并不至于太低。
蓟飞茂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话里的那种不确定的意味,一时间更加忧愁。
不过往好处想,如果秋露白的本事平平,那就很可能答应跟自己俩人一起报名,对方轻功出色,那至少不会队伍的拖后腿。
蓟飞茂做了下心理建设,然后吞吞吐吐地向孟瑾棠发出了组队的要求。
孟瑾棠想了想,干脆点头:"行吧。"
反正都婆国之会得到五月才开始,现在时间还早。
若是这两人实力不够,自然早早淘汰,也不怎么耽误工夫,她还能借着机会进去,看能不能再捞点人回家,为掖州的建设添砖加瓦。
缺少足够的人手这件事一直压在孟瑾棠心头——掖州那边其实还好,但她打算在靠近中原地带的扶农郡设一个外院,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掌院人选。
蓟飞英见隔壁秋少侠答应,想着大家以后也算同一条船上的人,就请人回自己家里坐坐,一块吃个饭小聚一下,也算联络感情。
江湖人闲聊时,内容多局限在武林事件上面,其中门派师承是无法回避的话题,孟瑾棠坦然地表示,自己如今正处在积累经验的游历阶段,所以一切资料都暂时保密。
第129章
就在蓟飞英跟孟瑾棠闲谈的时候,蓟飞茂已经去厨下把热好的菜饭端了上来:青菜汤,凉拌的豆皮,一碟炒鸡蛋,再加一盆白粥。
这些菜肴不管是食材还是烹饪手法,都透着一股朴实的气质。
吃完饭后,蓟飞英盛了碗粥给昏迷中的孙师叔送去,准备用管子给对方灌下。
孟瑾棠见状,直接起身,特别不见外地跟着过去瞧了瞧病人的状况。
停云楼的孙师叔是个有些富态的中年男子,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面色青白,头部浮肿。
屋内的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蓟飞英放下粥后推开了窗户,准备给屋子换一换气。
孟瑾棠随手捞起那位孙师叔的手腕,给对方把了下脉。
蓟飞茂有些惊讶:"秋大哥还会医术?"
窗边的蓟飞英闻言,也转过身来注视着孟瑾棠。
孟瑾棠笑笑,放下病人的手:"我是江湖人士,又出门在外,总不能一点都不了解。"
——虽然只是简单诊了下脉象,但孟瑾棠已经发现,这位姓孙的中年人之所以会昏迷不醒,主要原因并非后脑勺上的磕伤,而是因为中毒。
孟瑾棠垂下眼睫,目光微凝,怎么会是中毒呢?
看见蓟飞英走过来,孟瑾棠体贴地往后退了两步,让出床前的空位。
小姑娘手脚麻利地给人灌下了小半碗稀粥,在灌之前,还提前将孙师叔的脑袋拖起来,并在下面铺上了垫子,免得稀粥弄污了被褥,整套流程熟练已极,显然是经常这么照顾病人。
蓟飞茂小心询问:"秋大哥,能不能把昨天的合同拿出来,让我看一眼。"顿了顿,又道,"不用给我,我在你手上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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