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的宠妻计划 第14章

作者:轩家沐言 标签: 现代言情

白络络倏地一怔,抬头看向宋清珏,他正静默凝睇着她,见她看过来,眸里如月下浅潭的青玉般逐渐明亮,温润潮湿。

诊室里的空气显得格外静谧,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

莫医生认真翻看着病历,半晌才抬了抬鼻梁上松动的眼镜,再一次打量起宋清珏,他却总凝望着身边的女孩,微抿着薄唇,额前碎发松软,眉眼间生出一种病态的乖戾,温和而宁静,莫医生若有所思,开口说道:“宋先生得的是偏执型人格障碍,伴有中度自闭,既然这次痉挛不是其他疾病引起的,那就是他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杨思惠却是半信半疑,低头看向座位上的两人,就见宋清珏微垂着眼睛,缄默无言,他的面孔幽邃清隽,宛如生在初冬湿冷的漠漠雾霭,渐渐绽开的清莲,不染一丝尘埃,连风里都流淌着微冷澄亮的碧色。渐渐地,她如梦初醒,望着白络络的目光变得沉凝而复杂,原来是她,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只是因为她。

莫医生沉默半晌,意味深长的对杨思惠说:“杨女士,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

“可以。”

走廊上比之前还要安静,淡薄的日头从云端里露出,对面的大厦镶嵌着一片片如深蓝明镜的玻璃,折射着金沙般的光芒,楼下是马路,人声喧闹,遥遥的却像是另一个世界。

宋清珏牵着她走出诊室,她默然不语,从后面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头发,以及宽厚修长的背,到了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他只要面对她,那眼底总透出不同于常人的执拗,连行为都异常固执,一定要将她照顾的细致入微,从洗漱到穿衣打扮,他什么都要给她做,就像非要挤进她生活的每一丝缝隙里。

偏执型人格障碍,她虽然不太懂,但还是有一些切身体会。

白络络兀自想着,陡然间落入坚实的怀抱里,她脑袋只及到他胸口的位置,他手臂紧紧箍住她腰肢,勒的她那一块骨头隐隐生疼。

他的声音低沉而痛楚:“络络。”她的脸埋在他身上,他每说一个字,都是嗡嗡的贴着耳朵传来,她微抬起下巴看着他,他俊逸的轮廓如深井浮着庞然阴翳,眼眸暗如点漆,犹如困顿的兽,温润的深处溃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执狂,噬人一般,像无声凝聚的风暴:“不管你在想什么,我都不准你再想下去。”

她睁大湿漉漉的眼睛,一动也不动,像极了在树林里栖息的小麋鹿,细薄的阳光抚着她乖顺的面容,如同乌黑纯净的松脂,生起一种奇异的温软,挨得极近,还能看清她幽长的睫毛,凝着晨间露水般的光泽。

他眼底透出难以自拔的沉溺,心底渴盼的焦躁仿若是无数木炭在烧,火烧火燎地焚到脏腑深处去,他低而微的呢喃:“络络是不是嫌弃我了……”温润的瞳里清晰流露着害怕,渐渐黯淡。

白络络没料想他问出这一句话,只觉得心里猛地一跳,慢慢涌上酸涩,宛如血液不堪重负,从心口蔓延开肿胀的疼,他还在眼巴巴望着她,抿着薄唇,脸色微微泛白,不知怎的,她就是心软了,呼吸里只有他沉木似的气息,这气息如此灼热而熟悉,如同点沸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悸想,她分不清是怜悯还是别的,只是连忙说:“不是。”又认真补充一句:“我没有嫌弃你。”

宋清珏深深地凝睇着她,嘴角忽然往上一扬,笑出声来,那样如狂的欣喜,从微弯的眼眸中缱绻溢出,亦是深缠入骨的爱恋,如痴如狂,仿若仲夏夜里最璀璨的星光,点亮岑寂的湖泊,迷离如绮,他手臂一阵收紧,恨不得揉碎了她,俯下身将脸庞埋在她颈间,一声又一声低喃:“络络,络络……”梦呓般的温柔,其中的宠溺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又如蚕丝层层缠绕住她,让她一颗心止不住地加快跳动。

诊室里也很安静,莫医生望着面前的杨思惠,不无感慨的说道:“杨女士也知道,宋先生的偏执型人格障碍非常严重,但在住院期间都控制的较好,可他现在精神状况又一次趋于恶劣,既然已经发展到全身性痉挛,那如果不控制好病情,恐怕还会引起其他病症的产生。”

杨思惠大惊失色,脱口道:“什么!?”

莫医生沉默半晌,花白的发丝下,一张面孔很是严肃:“我今天观察了一下,宋先生从进门之后,就一直在看着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恐怕他病发也和那个女孩有关,应该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现在宋先生的病情并不稳定,你们做家属的必须要跟那个女孩好好谈一谈。”

杨思惠微微一默,清珏有多爱白络络,她自然比莫医生更为清楚,按照宋博海的性子,他并不愿意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所以才会用手段让白络络离开,反而她不同,除了宋家,她毫不在意白络络,但现在她根本无路可选,她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侄子再出任何意外了。

她心里暗暗有了计较,娴静的面孔上便浮出决然的神色:“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让清珏再发生这种事。”

Chapter27 【不理】

等杨思惠从诊室里出来,就见两人手牵着手站在走廊的窗前,身后的光仿佛是海面上的碎金子,绮丽而漂亮。她定定地望着宋清珏,那样深邃的眼睛,仿佛是蓊郁清浅的湖泊,在澄澈的秋阳下蕴着着炙深热意,淡淡金色的光里,整个人遥遥宛如青竹,芝兰玉树一般挺拔修长。

不知怎的,依稀忆起他初来宋宅的那天。

那是她隔了两年再一次见到他,他站在门外,身形很是单薄,肤色苍白,脸颊瘦瘦窄窄的,衬得细长的眼睛略微凹陷,边缘都泛出隐隐乌青,和如今的他截然不同,他那时情绪太过抑郁,连话也不肯说。他母亲将他送来,因为他精神治疗上的费用让她着实没有办法,并且他病况恶化的太过厉害,也是在那一年,宋博海收回了抚养权。

在宋宅的整整四年,他沉默寡言,每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有一次她端了药去看望他,那是个下午,南窗外槐花飘落,日影无声,宛如漫长斑驳的镜头,他坐在窗前,眉眼温和,在夕光里生出迷蒙的暖意,光是侧面便有宋博海年少时的轮廓,她静悄悄地走到他身边,这才看见素描本里的女孩画像,笑颜明媚,露出洁白的虎牙,她又抬头看向他,那嘴角上扬,如青玉的眸里泛出潮湿的雾气,竟是魔怔了一样。

只是一眼初见,他便已定了今生的劫。

杨思惠沉默的站在诊室门外,望见他凝睇着白络络的眼神,不再是对着任何人时那一种死寂,而是惊心动魄的幽烈,宛如寻到最为渴盼的光,如此温暖,足以照亮他全部的黑暗。

她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走到两人面前,扫了一眼他们十指交缠的手,微微地笑道:“医生说没事了,没必要用药物控制,只要控制好情绪就不会再发生痉挛。”她见他点头,便推开袖口,露出精致的银色手表,看了一会又无奈的说:“昨晚我还跟你发信息了,要你早点来,你倒好,这次让莫医生多等了近一个小时,现在都十二点半了,连中饭也没吃。”

宋清珏立即道:“我带络络回家吃饭。”

杨思惠看向他身边的白络络,至始至终微低着头,兴许是听见“回家”两字,小脸忽的洇上浅浅的红晕,她忍俊不禁,面容间露出少有的温情:“好,我们一起下去。”

医院里没有开暖气,秋风料峭,窗外落叶飞过,一片又一片,宋清珏搂着白络络走进电梯,像是极其排斥陌生人的靠近,他坚决地站在角落里,也将她护的更紧。电梯缓缓停在二楼,门徐徐往两旁退开,最先走来一个老奶奶,后面还跟着好些人,她便慢慢地被挤到白络络身边,只是这随意一望,她顿时笑颜逐开:“小姑娘,你长得可真好看,跟我家孙女真像。”

白络络还没回答,腰上忽然一紧,身后的人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连沉木的气息都变得愈发冷冽,她也不去看他,对老奶奶友好的笑了笑,随意道:“是吗?”那老奶奶穿着碎花绵袄子,身宽体胖,发丝灰白,短短的只及到耳后,面容慈祥和蔼,尤其是眼角的笑纹深如沟壑,总是笑眯眯的模样,依稀能让她想起自己的奶奶来。

老奶奶只是笑,一旁的中年妇女却颇为紧张,伸手握住了老奶奶的胳膊,又说了几句家乡话,等电梯到达一楼大厅,人渐渐地都散出去,宋清珏才牵着她大步朝门外走,甚至将杨思惠直接抛在身后,轿车停在医院主楼的侧面,他一打开车门,便迫不及待将她塞进去,又系好安全带,她默然不语,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室内。

窗外人影匆匆,他发动了车子,一路疾驰,她转过脸去看他,即使只露出一张侧颜,仍旧是让人惊叹的俊逸清隽,纤长的睫毛低低垂着,半掩着幽深温润的眸色,鼻梁挺拔,浅红的薄唇抿成利刃一般的直线。

她低而微的说道:“清珏,我想回老家看奶奶。”

宋清珏一言不发,眉心却皱的更紧,握住方向盘的指骨迸出苍白的颜色,车厢内没有开暖气,湿冷的像是下着冬雨,他聚精会神望着车前,仿若这才是世上最要紧的事。她无声望着他,眼神渐渐黯淡,又像是意料之中,垂着头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山间的别墅。

那卧室里静得连针落地都听得见,窗帘被拢的密密实实,只有床头柜上开着一盏台灯,光是晕黄的一团,朦朦胧胧笼着她的面孔,如冰雕琢玉似洁白无暇。她安静地蜷在被子里,闭着一双眼睛,身上是已经换好的白睡裙,乌黑的长发铺陈在枕边,像是明亮的海藻,不多一会,宋清珏也换好睡衣,转而轻轻关上衣柜门,矫健地钻进她被子里。

他紧紧贴着她后背,四肢极快地缠上来,用手温柔地撩开她颈间细碎的长发,露出一抹抹嫣红的痕迹,像是小小的桃花,他用指尖摸了摸,俯下身将脸紧紧埋在她温热滑腻的颈窝里,用力深吸一口气,直到鼻息盈满她牛奶沐浴乳的清香,甜蜜而温暖,沿着血液缓缓淌入四肢百骸中去,他眉间的阴翳才云开雾散一般。

他暗哑而缱绻的低喃:“络络……”用脸庞来回轻蹭,眼中流露出痴痴沉溺的笑,失了神似,乌软的碎发在她耳边簌簌滑动,她一直很怕痒,只得缩了缩肩膀,就听他又说:“不要跟别人说话,不要对别人笑。”顿了顿,又温言道:“况且,那里是医院,有比我病的更重的人,会很危险。”

白络络依旧一声不吭,继续拿脊背抵着他,他许久听不到动静,眉头于是又蹙起来,抬头只能望见她下巴柔和的弧线,“络络。”伸手想要将她的身子翻过来,她却倏地推开他的手,他怔了一怔,心脏顿时抽紧,猛然蔓延开无边的焦惶和狂乱,焚焚欲燃似,渐渐席卷到体内每一处,他直接起身,再一次使出全力压住她,她胡乱的挣扎,终究敌不过他的气力,两只手腕都被他牢牢扣在掌心中,他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无措喊道:“络络!!”

她只是静静地看他,眼里折射出薄冰样的寒,方才激烈的挣扎,鬓侧的头发有一些已经凌乱铺在面颊上,因为肤色白皙,灯下便泛着淡淡似雪的莹光,她淡冷的说:“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这句话清清楚楚,仿佛是冰冷的刀子狠狠刺入他的胸口去,他浑身受了一震,那一处的气血剧烈地往外翻涌,却是冻彻入骨的寒,他嘴角微微抽搐:“你说什么……?”

Chapter28 【反击】

她果然不再说话,眼睛往床头柜上的台灯看去,那是光滑的瓷质瓶底,涂了一层透明的釉色,宛如凝固的白琥珀,清清楚楚照着他们的身影。

然而下一刻,台灯被猛地挥倒在地上,只听“嗞”的一声,连同插头一并迸落,整个卧室陷入寂息,四处暗了下来,窗外的风吹得玻璃微微震动。白络络被吓得心惊胆战,还未回过神,下颚骤然一痛,她低呼出声,那微凉的掌心已经牢牢钳制住她的脸颊,不容违逆地将她掰过来,只能看向他。

光线昏暗,仿若一滩搅不动的浓墨,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周身萦绕着他沉木般密实的气息,愈发浓烈,湿润的宛如冬末的雨,带着冰冻三尺的寒。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脸庞上,嗓音如困顿的兽,隆隆地咬牙切齿:“看着我!”

他又问:“为什么不想跟我说话?”

她被他压得喘不过气,脸颊更是一阵生疼,这疼一点点蔓延到心底,瞬间迸发出熊熊的怒火,她全身都是冷的,什么也顾不得,一字一句愤然说道:“因为你自私,宋清珏,我知道我的处境,我没有办法,但我就是不甘心!你有姑姑,她可以经常来看你,可我呢,我只有一个奶奶,我连看也看不到!”

白络络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气血轰轰地沸腾起来,胸口滚烫的发胀,连眼眶也涨的难受,泛着火辣辣的热意,半晌无声,他像是怔了许久,忽地松开自己的手,躺在她身边,重又用手臂紧紧缠住她,似是犹有心悸,他力道更大了些,温言说:“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不让她来,谁都不会来打扰我们,络络,你别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