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于是冉冉一口也没吃,就这么默默看着前任师父犹如黄鼠狼附体,将三只鸡吃成了三副净白的骨架。
“……师父……你这是饿了多久了”冉冉的习惯一时改不掉,一不小心,又喊出了师父。
苏易水也是吃得饱足,放下碗筷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吃得失态了。
不过他向来行事从容,压根不理会冉冉的发问,只径直道:“你带着我的结丹,我是不会放任你走的,一会收拾好东西,跟我回去。”
冉冉沉默一下,小声道:“我不回去,你若是执意要收回修为,请自便吧。你曾是我师父,还救我一命,你想要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向来不喜欢欠人,虽然给出东西再出尔反尔地要回,是三岁孩童的行径,但师父中了洗魂符,也有情可原。
师父现在看着她都心烦,若只是因为结丹的缘故,那就收回去罢。冉冉觉得依着自己现在的灵力,虽然可能会受影响,但是不一定就会魂飞魄散,大不了身体虚弱些罢了。
苏易水没有想到这丫头这么倔,一时眯起了眼睛,面色阴沉。依着他看,如此也最简单。
只是嘴里盐h鸡的鲜味还没有散去,想着弄死了她,以后也许再吃不到这等美味,便叫人心生遗憾了……
二人坐在桌边都不说话,凝固的空气让人尴尬。
就在这时,巧莲端着洗好梨子过来,摆在桌上,看着二人的神色,便拽了拽女儿的衣襟:“别惹你师父生气,你虽然学成回来了。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也得孝顺苏仙长!”
冉冉心里想,我上辈子还是他的师父呢!怎么不见他孝敬?如今不过是忘了一段记忆,怎么整个人都变成了凶神恶煞?
待巧莲走后,苏易水突然站起来,冷声道:“我何时说你出师了?不尊师命下山,形同叛离师门!依照门规,当抽离灵根,废掉修为,永镇西山沉潭!”
冉冉正在吃梨,听了这话差点噎着,连忙咽下道:“什么时候有这等门规?我怎么不知道?”
西山是放羊的流派,以前沐清歌的门规就吊儿郎当,后来苏易水的门规也不见怎么周全,不听话的徒弟,不过是散去修为,撵下山去。
“永镇西山沉潭”这一类灭绝人性的门规,她压根就没说听过呀!
苏易水却一脸镇定,垂着眼眸道:“我是西山的宗主,还是你是?我说有便有!”
嗯……冉冉虽然很想说,宗主这类的也没啥稀奇,她以前好像也做过,但是苏易水拿着门规来压制她,她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他先回去。
说起来,苏易水能寻来这里,也是因为结丹的气息。
当他知道自己的结丹被分给了沐清歌之后,曾经趁着那个沐清歌带着徒弟游街时,立在人群里感应了一下,却发现那个沐清歌身上的结丹气息并不强烈,好似他的一半结丹生在树上后,全都给了薛冉冉这个果子。
第70章 (故意置气)
秦玄酒在与高坎对阵中,因为立下大功,得了晋升。而沐清歌背靠这棵大树好乘凉,竟然已经开山立宗,再次自立起门户。
而且羽童他们也很诧异,只短短月余,沐清歌的教众已经甚广,其中不乏结丹的大能……
就算是上辈子的沐清歌,门下弟子也没有这么多呼风唤雨之士啊!
似乎有什么势力在背后助力着她……
苏易水本应该跟沐清歌好好算算旧账,可是看着她俨然一副开山宗主游街的架势,倒急切不得了。
而且不知为什么,从阴界归来后,他总是有种莫名其妙,心头空荡荡之感,让人无心逞强。
这空虚寥落之感总是猝不及防朝他袭来,却不知如何消减,虽然不影响日常,却叫人无名恼火。
入口难以下咽的食物,变得娇贵异常的舌头,在自己随身携带的书卷里,一行行字迹清丽,语调顽皮的笔记注释,都在有意无意地彰显着,有人曾经如何嚣张地改变过他的起居习惯。
苏易水觉得自己对那个叫薛冉冉的小姑娘的无名怒火也越来越旺,这把怒火待到了西山时,算是彻底被燃着了。
听羽童说,那转生树是种在薛冉冉的院子里的,却被人连根挖走。苏易水想入书斋找一找解除洗魂符的法子,又发现书斋被小贼洗劫一空。
小贼还煞有其事留了字条,说是借走的。
那字条上的字,倒是跟他书本里的批注一模一样。现在苏易水真相信羽童所说的,他曾经很宠这个弟子了!
不过再怎么宠,也当有个界限吧?他都没有答应,她擅自拿走那么多的书怎么能算借?明明便是偷!
如此一来,苏易水突然觉得心情抑郁得很,如此每次一入空荡荡的书斋,心里就无名火起。
为了抗衡沐清歌,他近日也在开山招徒。
据说那个薛冉冉很争气,在天脉山洗髓池会上打响了西山的名头。如此一来,另辟山头的事情便可以缓一缓了,毕竟西山的地方够大,可以多招弟子,若是选址另建,不知要耽搁多久。
如此过了一个月,苏易水只觉得自己最近饿得发慌,有时候打坐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待在空荡荡的书斋里,翻出一本放在案边的书时,又无意中从书页里掉落了一张有些时日,纸张陈旧的菜单子。
看着字迹,应该是薛冉冉所写,每个菜名的旁边还画着图样,什么椒盐板鸭、灌汤虾包、东坡方肉足足二十几样菜品。
在菜品的下面,还有很贴心的一行小字:“师父,你每日想吃什么,写在纸上放在案头,我中午便给你做……”
苏易水虽然不记得了。但是也能想象出来,自己以前在西山时,如皇帝般翻饭牌子的光景。
那个小丫头应该每日在替自己整理书斋时,顺便盘算着中午的食材。而自己晨练打坐之后,中午就可以吃上香甜可口的饭菜了。
而如今,菜单子还在,做菜的人却忘恩负义,叛离师门!
西山的门户也太松散了!
后来,苏易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一个人乘着月色,顺着结丹的气息而来,就这么找寻到了冉冉。
虽然他来的漫无目的,大约只是为了要回书,再顺便收回自己的结丹。
没想到一来,他就看到了小姑娘傻乎乎地放走了珍贵朱雀的场面。
虽然他很想拧断那个朱雀的脖子得到灵血,可是鬼使神差地在一旁,无聊地看着薛冉冉跟朱雀絮叨叮嘱,还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这个薛冉冉可没有前世沐冉舞那么精明!
苏易水眯眼得出这个结论,然后再看这小姑娘时,不知怎么的,厌恶之情倒是消减了一些。
待盐h鸡下肚后,苏易水又觉得一半的结丹固然可贵,可暂时分给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也无所谓。
最起码她做的饭菜很好吃,在没有飞升之前,偶尔吃一顿也算是仙修无聊日子的慰藉。
他既然收了她做徒弟,应该是有些什么目的,只是被自己不小心忘了。她有他的结丹灵力,自然是在呆在自己的身边才最安全。
不然她若落到了魏纠之流的手里,结丹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家伙?
如此想来,找回私自离开宗门的徒儿就变得顺利成章。
在严苛无情的门规压制下,冉冉短暂月余的逃离便宣告结束。
苏易水似乎很急,竟然不等曾易回来,只让冉冉跟巧莲说些修为不够,还得回西山修行的话,便要带着冉冉下山折返。
巧莲听了也急了,跟苏仙人开诚布公地讲:“苏仙长,我们家冉冉的年岁也不小了,这练得也差不多了,我和他爹寻思着过些日子给她相亲呢,你看我女儿的修为还差多少,要不然……就不练了?”
冉冉怕苏易水迁怒娘亲,连忙打岔,直说这修为不练,对身子不好。
巧莲一听,生怕女儿有个好歹,连忙替女儿收拾行囊,让她跟着师父上路了。
只是回去的时候,苏易水再次恼火地发现,这个小姑娘似乎对自己毫无面对师父该有的敬畏之心。
若是御风而行,应该没有多久的路程,她竟然磨磨蹭蹭的。
“师父,你看前面是个镇子,我当初跟曾易师叔过来的时候,在镇子里吃过一家葱油饼铺,他家用来配饼吃的猪肚汤可真是一绝,我们中午在那吃可好?”
苏易水冷冷地撇着她,原本想一口回绝。可是看着她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时,嘴里吐出的却是:“……街边东西,会不会不干净?”
冉冉连忙说:“那摊主夫妻很爱干净的,我看见他们用的猪肚都是食材很新鲜的,刚出锅的热汤,加一勺香油炸辣子,真是鲜辣酸爽。”
也许是被馋嘴小姑娘向往的表情打动了,苏易水居然又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声:“好……”
不过等他坐到狭窄拥挤的铺子里时,俊脸臭得像没有洗干净的猪大肠,一时默想着自己为何要跟一群庸人挤在铺子里喝一碗猪下水?
而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红透花的袄子……也是俗不可耐!
“师父,你看看我给你调的味道好不好?”
冉冉似乎没有发现苏易水的阴沉表情,只将放好辣子的汤递给了苏易水,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着葱油饼吃了起来。
他家的葱油饼里还有炼猪油的油酥,吃一口香得不得了。
看着小姑娘吃得美滋滋的样子,苏易水迟疑地将饼放到了嘴边,也咬了一口……嗯,的确酥软喷香,味道独特……
不过他实在不习惯跟着一群人挤着吃,所以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冉冉问他为什么不吃时,苏易水冷冰冰说道:“你一会多买些吃的,莫要再带我挤这种摊子,既然做我的徒弟那么久,难道不知我不习惯跟陌生人挨得太近?”
……冉冉还真不知道苏易水有这等毛病。当初在京城里,他可是领着她一家家的去铺子里试吃东西。
京城的店铺,可比这种小镇的摊子还要嘈杂拥挤,有些甚至要排队等半个时辰才能进呢!
可是苏易水那时都会耐心地陪着她,从来不见他的脸上出现过现在这样的厌烦!
“还有,你身为西山弟子,穿得要素净一些,像你身上的衣服,以后别穿了!”
冉冉抿嘴看了看自己的袄子……好吧,她现在的确又穿起了娘亲亲手做的大花袄,颜色是有些扎眼。
看来师父的审美倒是一成不变,只喜欢素雅的颜色。不过他现在的厌弃之色真是毫不掩饰,完全没有了当初亲自给自己挑选新衣的耐心。
也许他那时也很厌烦,只是很好地掩饰住了,为了补偿对沐清歌的亏欠,添了几分耐心?
一时间,冉冉的心内百感交集,再鲜美的汤也有些喝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洗魂符的效力会不会解除。
可是师父遗忘了沐清歌身死之后的事,也顺带遗忘了跟她薛冉冉的过往,他整个人仿佛都变了。
这也让冉冉再次认清,他对她所有的关爱,也许都是基于对沐清歌的愧疚。
若真是如此的话,苏易水还不是不要恢复记忆了。因为她也不需要这种愧疚补偿的关爱。
毕竟她现在是薛冉冉,全忘记了作为沐清歌时的一切,若真懵懵懂懂地承受着前世的恩惠,今世过得也不逍遥自在!
然后薛冉冉默默掏出了手帕,将没吃完的饼放到手帕里包好,又喊来老板结账,然后她对苏易水说:“我也不吃了,走吧。”
苏易水说出这话时,原本不过是说出心里话,并没有让小姑娘饿肚子的意思。没想到她只听了他说这么一句,便突然不吃了。
小小年纪,竟然这般脸酸?难道是因为他以前太好说话,惯出了逆徒脾气?
想到这,苏易水冷哼了一声,懒得惯她小姐脾气,径自起身走了。
接下来,冉冉果然没有再唤着他闲逛,只请师父在清雅的茶楼里饮茶歇息,她一个人在几家铺子里跑来跑去。
毕竟回家一趟,再回西山的时候,总要给师叔和师兄师姐们带些特产礼物。还有二师叔的小孩,也得给他买些小衣服和玩具一类。
所以冉冉来回买了一圈南方的特产后,才拎提着回来了。
苏易水皱眉看着,问她都买了什么。冉冉兴致勃勃地挨个说了一遍。
西山现任宗主越听,面色越沉。这个蠢丫头,买了一圈,西山的猫狗都有,可偏独独没有他的。
难道是因为他先前没有让她吃得痛快,所以在宣泄不满吗?
其实冉冉还真没这个意思。她觉得苏易水现在厌烦自己,若是给他买了,只怕也不会讨了他的欢心,与其听他奚落自己,还不如不去贴冷屁股。
余下的路上,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话可说。路上停歇的时候,冉冉都是寻个树荫,默默就着水袋里的水,吃着有些发干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