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台有树 第9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玄幻仙侠

  看来那三大门派的闹场还是有用了,苏易水到底决定亲自出马,前去绝山会一会魏纠。

  绝山是冉冉的老家,能回去看看也很不错。在临出发前,她还抽空下山见了爹娘。

  虽然只是在山下歇脚的草棚子里短暂的相会,但是更显珍贵。

  巧莲和丈夫薛连贵在附近的村镇租了铺面,每日晨起卖早点豆花,薛木匠早晨帮着磨豆子烧火,白天时再走街串巷接些修补木器的零活。

  虽然辛苦些,可比在绝峰村时赚得多了。巧莲一个月才能见一次孩子,来时拎提的几个包裹都塞得满当当的。

  什么新做的花袄子,加了新棉絮的被子,各色果脯肉干的零嘴应有尽有,还有自己做的方便存放的咸菜丝炒肉,外加直冒黄油的咸鸭蛋,若是伙食不好,配着这些,也能吃两碗干饭。

  因为不知山上的伙食怎么样,巧莲生怕她的乖小囡在山上饿着。

  当听到冉冉说,要跟苏先生一同去绝山时,巧莲夫妇也想跟去。

  不过冉冉说,师父此番还要带着他们学习御风之术,一路都是步行前往,大约会很辛苦。

  而且同门年轻的孩子这么多,若只有她带父母,恐怕让师兄弟们看了心里会腹诽的。

  巧莲听了又是一阵心疼,若不是看着女儿如浇了仙露的小苗一般,脸颊变丰润了,个子也长高不少,她真是想拉着女儿立刻回家。

  于是巧莲偷偷叮嘱女儿,修仙学道,千万别太认真,反正冉冉将来还要下山嫁人。若是累了,就跟师父求情,自己出钱,半路租借匹驴子歇一歇脚儿。

  说着又将女儿特意从二师叔那领的三两银子塞回到她的怀里,让她出门在外,别委屈了自己。

  冉冉自然不肯拿,可巧莲却有些恼:“我和你爹有手有脚,如今赚的钱足够花,老话说的好,穷家富路!你身上多揣银子,我和你爹也能放心些!”

  如此,冉冉只好收下,不过她也不会花,要攒钱给爹娘盖大房子。

  那木匠夫妻进不了山,冉冉只能自己拎提东西回去。包裹太沉,上山的脚步就渐渐慢下来。

  幸好高仓和白柏山两个师兄“正好”下山溜达,便帮着师妹拎提东西。

  这年少男女在一处,就算没有眉眼传递,也会发生些情愫暧昧。

  山上除了铁公鸡二师叔外,只有丘喜儿和薛冉冉两个女孩子,丘喜儿虽然不丑,但有顽症心疾,嘴唇微微有些犯紫,身段也不够轻盈。

  而身体恢复了些的冉冉唇红齿白,一双明眸顾盼生情,如此窈窕少女,是不是君子都想要求一求。

  高仓懵懵懂懂,只是觉得看到小师妹的时候,心里就很高兴,说话也不由自主抬高音量。

  而二师兄白柏山熟稔人情世故,虽然跟丘喜儿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可每卖弄完仙史典故后,也会特意看薛冉冉有没有露出崇拜的目光。

  现在有了在小师妹面前献殷勤的机会,两位师兄都卖力得很。

  高仓撸起袖子,露出了结实饱满的肌肉,活似抖尾公鸡一般将所有包裹全扛在身上,在冉冉的前面走得脚下生风。

  白柏山则在小师妹身旁,时不时讲些他们练功时的笑话,逗得冉冉抿嘴笑。

  两个少男夹着一个妙龄的少女在山间嬉笑追逐的画面实在养眼。

  最起码立在半山腰的羽童恍惚中觉得好似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灵犀宫满山遍野都是俊俏少年郎君时的光景。

  感慨之间,她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西山安静太久了,连鸟儿也好久没听见如此爽朗的笑声了……”

  立在她身前的主人也正望向山下——贴心的女徒儿正掏出自己的手巾帕,给那满头大汗的师兄擦汗呢!

第12章

  按理说膝下徒儿们相处融洽,足以慰藉为师者。

  不过当高仓他们笑容满面地登上山顶时,发现戴着黑木面具的师父立在山路中,目光森然地看着他们。

  欢乐的气氛顿时消融,他们赶紧鞠躬向师父请安。

  不过苏易水的嘴巴似乎也被融了,挡在路中间,半晌不说话。

  这下高仓和白柏山偷偷互相望了一眼,不知师父是不是生气了。

  薛冉冉站在了两位师兄的身后,只能垫着脚,越过师兄们的肩膀看师父。

  现在师父倒是不戴帷帽了,但是总戴着个遮盖住大半张脸的黝黑面具,紧抿着的嘴唇也看不出喜怒。

  就在几个小徒弟忐忑之际,苏易水缓缓张口问两个男弟子:“薛冉冉下山探望母亲,你们也跟去作何?”

  高仓憨直道:“我们怕小师妹累着,所以特意帮她提东西。”

  苏易水点了点头:“同门相助……很好,只是若功课勤勉,你们现在本该脚下有些功底,何至于上山时走走停停如此缓慢?去,将手里的行囊换成二十斤的沙包,如此上下二十次。”

  听了师父的话,两位师兄一起哀嚎出声。

  西山虽然不高,但是非常陡峭,上下一次很费功夫。可是师父现在让他们背着沙包上下二十次,很有可能累死在半山腰。

  薛冉冉在一旁听着,总觉得两位师兄的飞来横祸跟帮自己拿东西有关。

  于是她在旁边小声求情道:“是我不好,求了两位师兄帮忙的……”

  虽然两位师兄其实是不请自来,但他们是好心却这么凄惨,冉冉想替师兄求情。

  不过苏易水却平板说道:“哦。还有你,整日钻厨房的时间比进丹房还长,我记得自己收的是徒弟,不是厨子。去!将丹修药方,抄上三遍。若是出发前抄不完,就把纸笔带着,等上路时,边走边写!”

  那丹修药方厚厚的一册,抄上一遍,都要花费三日。

  这下子徒弟三人全都闭了嘴,灰溜溜地上山,然后各自领罚去了。

  虽然初始被罚,薛冉冉低落了一下,但是仔细一想,师父说得很有道理。

  师姐丘喜儿都已经开始炼制更高一层的安气丸了,而她连丹炉都摸不到呢!

  如此一想,认罚也心甘情愿。一边抄写一边背药单,正好温习功课外加练字两不误,所以写着写着,冉冉的心情倒是变好了。正准备行囊的羽童路过书斋时,还听到小女娃在哼着绝山小调。

  那清亮绵软的声音,甜得人耳根冒糖。

  羽童笑着望向窗里,只是那女娃单手托腮,潇洒运笔的样子,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觉得眼前情景似曾相似,可久远的记忆里,又摸索不出是陈年的哪一段……

  到了吃晚饭时,爬山的两兄弟残存狗命,踉跄入了饭厅,艰难爬上饭桌。

  薛冉冉写字太多,拿筷子的时候觉得手腕有些发酸,幸好今日是二师叔羽童主厨,就算少吃几口也没有遗憾,只闭眼吞几口白米饭,应付着果腹就是了。

  可惜有人似乎不能将就。

  恩师苏易水自从山顶闭关归来后,并没有修炼好破功的修为,已经接连几顿与他们同食了,而且每一顿饭量不少,菜色上的讲究也很多。

  譬如鱼不可与鲜物同食,切肉的刀工不要顺着肉的肌理乱切等等。

  可今日不是冉冉做饭,羽童泣鬼神的厨艺愣是将一盘青菜炒成焦色。

  不辟谷时,苏仙长也口娇得很,只吃了一口后,就不肯挨盘尝试,看着满桌子的菜问冉冉:“哪个是你做的?”

  冉冉咬着筷子怯怯道:“师父,您不是嫌弃我不用功,不让我入厨房吗?”

  苏易水被小徒弟提醒,顿了一下,遮住大半张脸的乌黑面具也不看不出悲喜,然后他放下筷子,起身大步出饭厅了。

  羽童很是懊丧,自言自语:“怎么办?我就不会做饭,主人若不辟谷,这一日三餐吃不顺畅,我可该怎么办?”

  薛冉冉现在很怀疑苏易水以前之所以辟谷,是被羽童的厨艺逼出来的。

  不过看二师叔那么难过,冉冉还是柔声安慰了下,也许师父是想着要去绝山与魔修魏纠一决雌雄,心有忧思,才食欲不振的。

  一旁的羽臣听了冷哼一声道:“若是主人当初没用结丹引魂,白白耽误了二十年,就是十个魏纠也比不上!”

  丘喜儿听了,紧张地问:“那就是说,师父现在打不过魏纠,那……咱们去岂不是送死?”

  羽臣一拍桌子:“怎么会打不过?你这是小看师父,大逆不道!他可是十六岁便结丹的仙修奇才!而且修仙正道,就是降妖除魔普度世人!在邪魔面前,岂能贪生怕死?”

  薛冉冉在一旁听直了眼:她当初拜师学艺,不过是为了保命,若是早知道修仙还要跟人搏命,她拜师前真该好好考虑一下。

  娘说她以后还要下山嫁人的!

  可惜苏易水虽然摒弃了灵犀宫的旧门规,但当初拜师时,强调了一点,西山门槛好进,却难出。

  一朝拜师,除非被师父逐出师门,不然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

  至于半路想打退堂鼓会有什么后果,师父没说,不过当时他们在草堂树下打坐,一条带毒的蛇突然爬到了草垫子上。师父便轻弹了下手指,那条毒蛇瞬间挫骨扬灰,消逝在了清风中……

  所以薛冉冉觉得若想半路反悔叛逃师门,大约要跟那条蛇一样,连做碗蛇羹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怎么样,降妖除魔之路,任何人都不能退缩。

  苏易水似乎也清楚自己是以卵击石,并不急着去送死,磨蹭到快要月底了才出发。

  也不知他那些千金药费都花在什么地方,出行时,甚至连驴车都没有。

  似乎看在两位女徒弟体弱的份儿上,路过村镇的时候,他终于买了匹马儿,让两个女徒弟坐在马背上歇歇脚力。

  至于其他人,都是背着行囊戴着斗笠,风雨前行。

  冉冉随身的大水囊里是师父给她熬煮的树根茶,就是她刚到西山时,一两黄金一杯的那种。每天晨起时,寡言的师父都会及时提醒她喝药。

  冉冉不由得有些感动,觉得师父虽然平日为人严苛,但还算体恤徒儿,将来他与人对决,万一马高蹬短,出了意外,她这个做徒儿的定然会病榻尽孝,坟前拔草,立牌烧香,不离不弃!

  苏易水倒是看着悠闲得很,不像去降魔,倒像是风水先生在探查龙穴阴宅,一路上时不时会掏出一个生锈的罗盘看。

  后来路过一片槐树林时,苏易水顿住了脚,让他们在这林边安营扎寨,歇宿一宿。

  入夜的时候,苏易水在林中散步出来后,便叫正在火堆边烤红薯的冉冉过来。

  然后,他便带着冉冉再次进入夜幕笼垂的槐树林。

  听着林中夜枭咕噜怪叫的声音,看着苏易水一直不肯停下的脚步,冉冉心里还是有些发毛的。

  毕竟孤男寡女,就算是师徒两个,夜里共入林中也有不妥。就在冉冉想着措辞,如何跟师父说回去时,苏易水顿住脚步转身取下了面具。

  此时圆月高挂,清冽的月辉透过林间倾洒进来,看着他俊美难画的脸,冉冉突然觉得心里一松,同时感慨:原来样子好看还是有用的,最起码作奸犯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没有那么可恶。

  就在她直眼看师父,胡思乱想时,苏易水掏出了一个锦袋,对她说:“替我将这些种子种在林中。”

  冉冉接过袋子,将几十粒扁圆的种子倒在手里,却看不出这是什么植物的种粒。

  不过师父吩咐,她依着样子照做就是了。

  苏易水吩咐她分别种在八棵树下后,便挑了一块大石头盘腿坐下,看样子是要吸取月辉精华了。

  不过他并没有闭上眼,只是看着那少女一边用树枝挖坑埋种,一边碎碎念。

  “都好好地睡觉喝水,要快些长大!”那嘴角挂着甜笑,煞有其事的样子,好似在照顾着一群无依的孩童。

  就在冉冉埋下最后一颗,刚刚站起身时,突然发现原本坐着的师父不知何时立在了她的身后。

  害得她转身时撞入师父宽宽的胸膛里,鼻尖都有些微微发疼呢。

  “师父……”她揉着鼻尖软糯叫着。苏易水低头看着她眼角泛红的样子,沉默了一会,眼神专注得似乎要涌出些什么,可最后,他又是什么都不说,转身走了。

  在林中埋下种子的第二日清晨,他们又开始启程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