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会怜惜一个妖鬼 第104章

作者:藤萝为枝 标签: 女配 相爱相杀 玄幻仙侠

  琉双放下安魂灯,这三年她寸步不离带着它,如今割舍下来,心里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她抿了抿唇,待到走出宫殿,又恢复了轻笑的神色,外面的人无不躬身行礼。

  赤水翀得知她要带着人去昆仑时,气得脸都黑了,他看着换上一身雪白战甲的女儿,怒斥:“赤水琉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这个境主。白羽嚣,你也跟着她胡闹!”

  琉双坐在仙鸟上:“境主,昆仑灭了,下一个就是空桑,唇亡齿寒,您不该再固执了。”

  “要做什么,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说教。”赤水翀冷冷看着她,“今日你敢调兵试试!”

  琉双还真敢,凡人调兵需要的是兵符,而仙界不兴这一套,他们靠得是得天独厚的血脉,只有她还是赤水氏的后人,说出的话,就永远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您打得主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然而您却没有想过,覆巢之下无完卵,上一任天君万年都没完成的事,统一仙界,灭绝妖族,风伏命短短几年就做到了,您真当他不知道您的用意,他就是等着您袖手旁观,他不是傻子。”琉双顿了顿,在赤水翀愠怒的眼神中,她继续说,“风伏命之所以敢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他如今,在八荒之内,已经再无对手,您、少幽,我们所有人,恐怕联手都制不住他。”

  赤水翀眼眸震颤,依旧不肯相信。

  琉双每一句话,仿佛都点在了他的心上。纵然外面透出风声,风伏命这几年的修为,骤然涨到可怕的地步,可在风伏命看来,那小子不过一个晚辈,自己比他高数万年修为,怎么可能无法奈何他!

  “住口!”

  他说什么,也不会让琉双带着浩浩荡荡的仙兵离开,只要证明他还是空桑至高无上的境主,他就能留下他们。

  赤水翀跃至空中,结印朝琉双打去。他没想过伤害自己的孩子,只想令她退却。

  白羽嚣没想到境主会这样做,大喊:“琉双!”

  琉双眼神不躲不避,或者说,她等的,正是这样一个契机。她抬手对上赤水翀法印。两个颜色在空中碰撞,耀眼的金色与冰蓝流羽同时炸开。

  空桑弟子们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只见光芒散去,境主跌落空中,捂着胸口,震撼地看向琉双,而仙鸟背上那仙子,安然无恙。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父亲,半晌下令:“出发。”

  仙境之中,仙气缥缈,待他们走远,紫夫人长裙逶迤,过来搀住丈夫。

  赤水翀神情困顿,面容仿佛老了十岁,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怎么会这样,短短三年,为何他连女儿都打不过,要知道这个孩子,生下来缺少魂魄。

  这样的认知,令他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紫夫人捂住唇,眼泪朦胧:“夫君,收手吧,双儿长大了,让她去做对的事,不好吗?”

  赤水翀神色恍惚,有一瞬狰狞:“不,不该是这样的。”

  紫夫人笑中带泪,没人比她心情更复杂,为女儿长大欣慰,又为丈夫老去感到酸辛。

  “你忘了吗,夫君,凤凰神女留下的上古预言:天道失衡,承载使命之人,必将诞生。”

  八万年后,风伏命出生,漫天祥瑞龙鸣,而即墨少幽可凝聚灵泉,姬氏香寒,行事诡谲,无人知她能力,可她是最早当家做主,与上一任境主平起平坐的,心生七窍。

  唯有他们的女儿,一生下来,平平无奇,连哭声都微弱无力,魂魄不全,全无祥瑞之兆。

  可不管再弱、再小,她终于还是在一片风雨招摇中长大了。

  上一任境主,没有谁承认自己的平庸。天君懦弱,即墨氏境主连天界都渡不过去,赤水翀曾经毫无建树,只有仁厚值得称赞,姬氏更不用说,连自己的家事都拎不清。

  他们的碌碌无为,并不能阻止这一代孩子的崛起。

  紫夫人看得真切,他们生来就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天道偏爱之人。哪怕是桀骜阴狠的风伏命,谁敢不夸赞一句,天纵英才。

  在这日渐腐朽的八荒,天道要他们来,重振当初的八荒。

  不破不立,那将会是怎样一个时代呢?

  约莫是当初魔神毁灭同悲道牺牲后,万物欣欣向荣,许多年都昌盛的时代吧。

  赤水翀肩膀骤然垮下去,迷茫地看着空荡荡的仙境。

  这条路,不知何时,他也越走越偏,忘记初心。他终于不得不认识到一个现实——他连琉双都打不过,更何况如今恐怖如斯的风伏命。

  他浑身发冷,如果……这些孩子无法阻止风伏命,那空桑是不是注定沦亡?

  *

  “千刃派没了?”

  风伏命眯起眼,他含笑捧着掌心一颗头颅,正是千刃派掌门的。底下仙君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这位纵然是怒,脸上也常带着笑意。

  众人都摸不准千刃派被人灭门,还派了个小娃娃传话,是什么意思。

  风伏命放下手中头颅,招了招手:“来,你过来。”

  底下怯怯的小女孩,正是千刃派三岁的遗孤小姑娘。没人敢帮她,她只能要哭不哭地走过去,风伏命抱起她,笑盈盈地指着那颗头颅:“认得他吗?”

  女孩点头:“爷爷。”

  她还不到知事的年龄,本能觉得不安,在风伏命怀里颤抖。

  风伏命下巴抵着她的头,用手捏着她的脸:“好好想,想想看,是什么人杀了他。想起来了吗?”

  他不在意千刃派没了,不过那人既然有一夜灭全宗的实力,不得不令风伏命忌惮。他必须知道这人是谁,才好应对!眼下是他统一八荒最好的时机,他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小姑娘崩溃地哭,终于道:“是一个哥哥……一个很高的,全身黑色的哥哥。”

  风伏命挑了挑眉,笑道:“乖孩子!”

  搜魂术法强行进入孩子脑海里,读取她的记忆。渐渐的,风伏命眼睛里笑意淡下去,带着一片阴沉。

  他狠狠一捶座椅。

  “是他!”

  那双银色的眸子,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忘记。无异于所有风氏后代的噩梦,相繇王族,还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注定了不是自己死,就是那个人亡。

  “他竟然还能回来。”

第89章 抢功

  风伏命松开小女孩,小姑娘被强行搜魂,软软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立刻有宫婢上前,抱住小女孩,垂着头,把她带出宫殿。

  殿里仙倌看见这一幕,心情十分沉重,两个人,那个灭派的鬼修,和眼前的风伏命,简直跟两个变态似的。

  一个灭人全族,还张狂得留活口来昭告八荒。

  另一个连人家的遗孤都不放过,谁都知道,被强行搜魂,很难再活下去,纵然能活,也只会变成一个没有神智的傻子。

  有仙君吞吞吐吐道:“天君陛下,昆仑那边,我们还打吗?”

  那个鬼修太张狂了,就跟他们曾经对那些小妖怪做的事一样,把人家逼得无处容身,他一出现,也不给仙族留活路。

  风伏命冷冷道:“打,为何不打。容我想想。”

  他手指敲击在桌椅上,短暂的惊愕以后,他心里迎来极致的冷静。

  有软肋的人,总是活不长久的。自己能设计杀他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就是不知道,在晏潮生心里,曾经的软肋,如今的赤水琉双还算个什么。

  风伏命眼眸弯了弯,轻轻笑了。

  不急,且再看看。如今的自己今非昔比,哪怕相繇王族活了,又能拿他怎么办?

  八荒皆在他手,小小孽畜耳!

  *

  晏潮生辰时归来,宿伦和伏珩一众人等在鬼门前等他。

  远远,有人用低沉阴诡的语调说:“妖君归,开门。”

  伏珩见到他,松了口气,之前山主,哦不,现在早已该称呼他为妖君了,妖君先前决定一个人去踏平千刃派的时候,他们都挺担忧。

  这才长好身体,能不能行啊?

  他们所有人,都见证了晏潮生是如何活过来的。

  三年前,世间连他的气息都寻不到,后来忽然有一日,仿佛魂火指引,青鸾寻找他一丝浅浅的气息,用自己体内的心脉,强行啼血拽住了他一缕残魂。

  命运弄人,谁也没想到,让他死的是对琉双的爱,让他还有生机的,依旧是对她的爱。

  若不是世间有一个妖怪傻到分出心脉去给妖鸟,这样的情况下,他断然不会再有复生的机会。

  一群人在宿伦的策划下,躲在蓬莱旧址,等着这一丝弱小得风都能吹散的残魂凝聚。

  等啊等。

  那时候的晏潮生,像个脆弱至极的婴儿,天冷了些,残魂还会低低啼哭。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自家虚弱的主上,愣是操碎了心。

  后来悄悄去泑山,得了战雪央相助,才好了一些,能够喘口气。

  战雪央当时见到晏潮生,瞪大了眼,喃喃道:“怎么这么严重,她可真下得去手!被神器绞碎的魂,至今还有活路,听上去像天方夜谭。”

  还好冥冥之中,一直有一股力量吊着晏潮生脆弱的魂。

  众妖想尽了办法,不得不承认。

  唉,晏潮生这回真是死透了,不说别的,等残魂聚拢,少说也得一千年。一千年时光啊,风伏命那龟孙的孩子恐怕都能出征了,哪里还有他们妖族的容身之地。

  众人心灰意冷,连战雪央和宿伦都快放弃了,没想到某个夜里,电闪雷鸣。凭空降下八十一道劫雷,把泑山劈得摇摇欲坠。

  众妖目瞪口呆看着腰身粗的紫色玄雷,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这他么谁渡劫呢!”

  成神啊,这么粗的雷。这是天道制裁吧,逆天神雷,天道都追着要杀的人。

  再一看劫雷的方向,心凉了半截,正是他们生无可恋供应着残魂的地方。

  说起来晏潮生那一缕脆弱得像婴孩的残魂,平日里下雨,惊着这不懂事的残魂,它都直哭,今日这么一堆雷下去,恐怕是彻底完了。

  这次宿伦都白着脸,目露绝望:“死定了。”

  没一个人敢靠近,等着劫雷劈完。去给晏潮生收尸。

  他们的相繇王族梦,做了数万年,终于在这一刻死了心。整个泑山被劈得风雨招摇,最后一道雷落下,泑山夷为平地。

  战雪央从废墟里瑟瑟爬出来,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展露在自己眼前的大好山河,这么心思深沉的人,头一次跟个傻了的孩子似的:“泑山没了?我……我出来了?”

  当初祖辈许下什么诺言来着,待到有朝一日,相繇王族归来,平四海,定八荒,成为真正的君王,带领妖族崛起的那一日,泑山方可破。

  而如今不过一顿玄雷劈下来,囚禁了他祖祖辈辈的牢笼,竟然就这么破了!

  为什么?战雪央瞪大眼睛看向供养残魂的地方,只见在他们眼里,死的不能再死残魂,不知何时,变成漆黑阴郁的浓雾。浓雾里,隐隐可见一个身形凝聚着。

  那张脸,让人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赫然是晏潮生!